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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连鲁湘都撺掇她往南浔一行:“那里虽然名不见经传,可是不比乌镇啊、周庄啊什么的差呢!”
严绾突然暧昧地看向她:“你去过?看来你到浙江真是去了不少地方!”
“啐,我是为了你好!”鲁湘恼怒地瞪她,“如果我知道有了身世的消息,早就忙不迭地跑去了。哪里像你啊,连老爸要来看你,都一副冷脸,害得人家只敢在南浔等你。”
“我妈妈……”
“对,你妈妈当时是伤透了心,但是如果这本来就是一个误会呢?对你爸爸,这是很不公平的!”
“就算是误会,也是他自找的。梓威说了,当时那个女人是下了药,可是你也不想想,凌家那样森严的地方,如果不是他带回去,那女人能进得去吗?”
鲁湘自然是相信情郎的,所以急着替他辩白:“梓威也说了啊,那女人和凌家是世交,又不能把她拒之门外。”
“不用拒之门外,至少可以拒绝上床吧?”严绾冷哼一声。
“那时候已经被下了药……”
“就算是世交,也不该让她进卧室!我倒是不明白了,难道当时的风气,竟然比我们现在更开放?”
鲁湘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是不知道,但是如果我知道有亲人的线索,不管他是不是十恶不赦,都是要去见一见的。至少你比我幸运,你有妈妈。现在又知道了父亲的下落,只是你自己不想认而已”
最终让严绾下定决心的,还是闫亦心的一番话:“有人说过,爱恋痴缠,要化作云淡风轻才能长久。我想,你妈妈和凌青的悲剧,大概是他们当时爱得太炽烈,因而没有留下余地。”
既然妈妈曾经爱过……所以她和闫亦心才会坐在凌梓威的车里,趋车前往南浔。同行的,还有鲁湘和张泰威。
“后面是你的人?”严绾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的汽车后面,还跟着两三辆相同款型的汽车。
“嗯。”凌梓威耸了耸肩。
他一旦出行,虽然不是前呼后拥,但人手其实并不少。只不过远远散开,让同行的人感觉不到压力而已。
高速公路上,很快看到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广告牌。他们虽然出发得不算晚,但到了这里已经暮色四合。
路牌广告亮了起来,乌镇的照片一幅幅地在车窗外闪过。往事的气息,仿佛透过昏暗的暮色,在心版上发出了微黄的底色。
“现在周庄、同里和乌镇都被炒得很热,其实南浔不比他们差。爸爸……啊,卟,实际上是阿姨慧眼独具,在十多年前就喜欢上了这座小镇。严绾,你会喜欢上它的,慵懒里带着一点醉眼惺忪,无处不散发着从容安详的气息,就像阿姨本人一样。”
凌梓威的介绍,却让严绾感到了淡淡的伤感。事实上,数年以后,南浔也名声大震。只是现在还没有被旅人追捧,才会保有这样的安详。
南浔的路况并不太好,不像许多景点建在高速公路旁。沿着弯弯曲曲的路。一路上见到的都是水。
“南浔的水来自天目山脉,就是杭州的临安。据说这里曾经是吴越两国的边界,在南宋的时候,才正式建成了南浔古镇,到现在至少有七百年的历史了。这里的女人,几乎个个都会养蚕织丝,典型的江南的水灵。”
严绾忽然想起,母亲的日记里,多次提到山和水,还有种桑养蚕的女人,可是偏偏却省略了地名。原来,那就是南浔。
她心里一动,继而一怮,看着夜色迷茫里的白墙黛瓦,木栅翘檐,竟有些痴了。
不像A市的夜,充斥着灯红酒绿。这里的小镇,纵然是灯光,也觉得带着黯淡。
凌梓威的路,大概很熟。他一边介绍着南浔古镇在浙江的地理位置以及历史名人,一只手虚虚地扶着方向盘,最终在一幢青砖小楼前停了下来。
严绾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透着紧张,要面对那个老人,让她的心跳不争气地连着跳了两个节拍。
“别担心。”闫亦心温和的声音,让她的呼吸终于又平稳了下来。
手心沁出的汗,在他温厚的掌心里,传递着某种鼓励和勇气。
“嗯。”她侧头看他,明亮的眼睛,纵然是暗黑的水乡,也抢不走他的风华。
“到了。”不意外的,凌梓威扬了声。
这是一幢独院的二层小楼,和一路看过来的民居相似,看不出什么特色。院前的两株大树,正开始抽出嫩芽。
“这是桑树,到了夏天,会结桑葚。”凌梓威介绍着,门忽地洞开。
严绾来不及研究桑树的树干,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口。院门前,是一个穿着棉衣的中年男子,出乎意外地年轻。
“爸爸。”凌梓威的声音很轻快,“我带了一些朋友过来,当然还有——妹妹。”
这个称呼,让严绾震动了一下。
她固执地站在原地,只是透着苍茫的夜色,看向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绾绾!”他叫了一声,轻浅得像是初春时分还没有绽开的花蕾。
严绾有些明了,为什么母亲会被他迷住。只是这样标杆式地站姿,和这样一声缠绵到骨子里的称呼,几乎让严绾忘了不想认他的初衷。
“我……”她避开了他殷切的目光。明明离得这么远,光线又不明亮,可是他的眼睛,却似乎亮如星辰。
“进来吧。”凌青的声音平稳了下来,长期惯于发号施令,纵然在这个小镇隐退了几年,仍然有一些沧桑的痕迹留了下来。
他的打扮,倒看不出黑道的匪气。也许是遗传吧,凌梓威的身上,也看不出来。猛一见,无不以为他是一个阳光男孩。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凌梓威,到鲁湘,还有张泰威,和身后跟来的那么一大群人,在严绾走进中厅的时候,就已经呼啦啦地全都不见了。
严绾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灯光下凌青慈祥的脸,和始终握着自己的闫亦心。
“终于……见到你了。你肯来,真的太好了,我太高兴了。”凌青的神色,有些激动。
这时候,才看出来,时间到底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风霜。眼角的皱纹,已经有了好几条。只是刚毅的下巴,弧度还是有棱有角。再仔细一看,鬓边也隐约有了几根白发。
心里有点酸,母亲的头发,到去世前已经一根都不剩下。那是化疗的结果,整个人也是瘦得只剩下一点风骨。
每一念此,严绾就无法不对眼前的男人,生出怨恨之心。
“绾绾。”凌青叫着她的名字,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他伸出手来,也许是想抚一下女儿的发。严绾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脸上的激动顿时褪色了不少。
“你长得真像你妈妈……”他浅浅的叹息,像是跨过了时光的洪流。
像吗?严绾有点疑惑。
“事实上,我长得不如妈妈好看。”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却带着清冷。
“你和她一样好看。”凌青急急地说,足尖跨出了半步,却又悄悄地收了回去。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手臂始终维持着半伸的姿势。
闫亦心始终默默地握着严绾的手,寸步不离。其实仔细打量一下父女俩,他们还是多少有点相似之处的。
只不过,凌青这时候,宁可女儿连一根头发都残存着妻子的模样。他贪婪的目光,落在严绾的脸上,分明是在积极地寻找过去的痕迹。
“这里是妈妈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吗?”严绾偏开了凌青热烈的目光,开始打量起房子的陈设来。
都只是很简单的木质家具,看得出都不是新的。
“这些东西,都是你妈妈离开时候的样子,我一点都没有改变。”凌青的叹息,浅浅地透过空气传来,严绾却莫名地涌出一股怒气。
“物是人非事事休,人都没有留下,光留着东西有什么用?”
“啊……是……”凌青的面目,在严绾的眼里,变得模糊起来。飘缈的雾气,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倏然之间又拉远了距离。
“我没有留下她……”凌青惨然的笑容,比哭更难看。严绾又一次偏开了目光,不敢再和他的目光对上。
他也老了,越仔细看,越能看得出皮肤上浅浅的褶皱。
有一些情绪,越过了遥远的山脉和如镜的湖泊,随着微风降落到了心上。揪然的一团,痛得厉害,让严绾一时之间再也不能吐出一个字来。
“给严绾一点时间,我们一路上……”闫亦心的声音,温和得像是春日的和风,让心情激荡的两个人,都回过了神。
第二百九十章 故事旧闻
小楼只有两层,厅堂虽然简单,占地却很大。看起来,定有些念头了,大约是从别人手里买下来的。如果放在别处,兴许也成了一处名胜。
水乡泽国,空气里都仿佛带着潮意。凌梓威和一干人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幢小楼仿佛只留下他们三个。
凌青的主卧室在楼上,旁边还有两间客房,再加上一个面北的书房、小型的会客厅和浴室。主卧的一侧是一个大大的露台,可以看到夜色下苍茫的河流。
水波轻漾,月暗星沉下仍然闪着黯淡的光泽。
“这里……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严绾叹了口气,“难怪妈妈会喜欢。”
“你住的大房子是这里吗?”闫亦心笑着问。
严绾回身,抱住了他的腰,把头紧紧地贴到了他的胸部。有力的心跳,把她一颗急剧跳动的心,终于平伏了下来。
好半天,她才重新睁开眼睛,大量着房间的布置。岁月的痕迹,把一几一木,都打造得圆润而不张扬。尽管家具的式样十分简单,但是上好的梨花木,还是把残留着精致的底蕴。
“不,不是。其实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但是印象里,那幢大房子是纯西式的,阳台和楼梯,都是雕花的。”
“也许这里是你母亲的行宫。”闫亦心取笑。
严绾失笑:“当我妈妈是什么人啊!听凌梓威说,我妈妈的家境又不是很好的,又不过外公在文人里面有一点小小的名气。”
“是啊,这些都是你父亲……置办的。”闫亦心在说到那个称呼的时候,故意停留了一下。
这一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严绾没有再纠正。
凌青在这里一住多年没有离开,想必对母亲是真的怀念吧?尽管母亲因病而痛的样子,在脑海里镌刻得很深,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忽然觉得对凌青的恨意,渐渐地淡了。
南浔的夜很静,完全不像都市里,总有一些隐隐的嘈杂。浮世的尘华,在这里仿佛早早地就沉淀了下来,不过九点多钟,一眼看过去,早已不见灯红酒绿。
“难怪妈妈喜欢这里,她自己也就像是江南的水乡。”严绾忽然想和闫亦心谈一谈自己的母亲,尽管闫亦心并不认识。
“是啊,看得出来,就像这幢小楼。”
“怎么说?”
“外面的白墙黑瓦,一看就知道是有着些内涵的,但毕竟是测不出深浅。而这里面的一几一木,一瓦一砖,纵是没有任何修饰,也未必就真能读得懂它的表达。”
严绾忍俊不禁:“你是说妈妈其实不大容易被人看的懂么?”
“看过她的照片,分明是一个极其温婉的大家闺秀。可见看她走得干净彻底,才知道她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女子。”
严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许……是的。”
“你想过没有,其实你母亲一直爱着你父亲的。”
“是吗?可是为什么要离开?”
“有些事,迈不过自己的心,她的离开,恐怕只是在爱情与亲情里面,无数次激荡之后的结果。那个女人,未必真的就有造成你父母分离的能力。”
“可是。。。。。”严绾不明白,“明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