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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账,记谁的帐?竟如附骨之蛆。她是沈玉龙的外甥女,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沈玉龙的外甥女。哈,当然有钱。
突然觉得很厌倦。真要在魏国栋这种人手下打一辈子的工?太无趣。
她迅速回了两个字:放心。
她敲敲面前的酒杯。
“诸位,安静一下。我有件事要说在前头。我同展部长吃过饭,展部长这人很有意思,吃一半就溜去买单。今天可千万不能,大家把展部长盯紧,决不能让他离开半步。”
魏主任收到短信,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早知道这薛葵有背景,怎会不出手。
“展部长,你今天就别想站起来。”刘建军坐在展开旁边,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微微使力。
张鲲生心想,这读书人横起来那是毫无章法,十个展开也不是对手。充满怜悯地看着展开。
“起来就罚三杯。”
卓正扬想的又不同——这活脱脱一个小薛海光煽动众人对展开穷追猛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她语带机锋,又比薛海光多一分温柔刀的本事。
等苏眉端上来,就放在卓正扬面前,谁敢和他抢,他只吃苏眉同时蔬,大家都在说话,讨论菜式,张鲲生见多识广,每一样海鲜都能讲的头头是道。
卓正扬一声不吭,置身事外。
薛葵心想,只要有卓正扬这部强力冷气,如何不冷场。尚好,此桌上还有几架暖风机,你要格格不入,谁理你。
卓正扬这边爱意渐升,她却开始冷却。于细微处见真著——我相亲至今挂念的那人,原来不是你。
展开重整旗鼓,开始出击。
“薛老师。”
“展部长真客气,叫我小薛或者薛葵就行。”
展开坏坏一笑。
“薛葵,刚才鲲生说你是海葵。你能不能从生物学的角度讲讲这海葵有什么特色?”
薛葵心想,嘿,这种比喻是头一次听说。这种问题是第一次听见。
其他人已经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都是学生物的,这些基本常识还是知道。
“海葵?六放珊瑚亚纲……”
“……热带海区……”
薛葵隔着卓正扬冲张鲲生笑:“难道您想看我打筋斗走路?”
(作者按:海葵的行动方式有一种是触足翻滚,俗称打筋斗。)
展开这个文盲哪里知道,就听见一桌子人嘻嘻哈哈地笑,张鲲生也笑。
“展开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说薛老师如同海葵一般明媚,亏得又叫这个名字。”
“薛老师真是风趣。”
张鲲生对薛葵调情,卓正扬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他鲜少见女孩子放低身段自开玩笑,都形象至上——呵,她一直都很放得开。
“哪里哪里。”若不是你太闷,何必我在这里耍猴戏?
展开决定回去查查海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顿饭,吃得跌宕起伏。众人拼命敬酒给展开,展开吃到一半,内急,起身,话还未出口,就被挡了回来。
“展部长,您这可就不对了。”
“罚罚罚,罚三杯。”
“好好好,我喝。但我真是要去方便……”
“您就坐下吧,这一招可不管用啦。”薛葵一只手搭上展开的胳膊,硬把他拉回座位。展开彷徨不知所措,四处张望求援,张鲲生和卓正扬都不预备帮忙,他只得乖乖坐下。
忍。
卓正扬笑着摇头——呵,展开这次是遇到鬼灵精。薛葵可不是遇到难事只会背地哭泣的小女子。
张鲲生便同薛葵一直说话,以安慰展开。
“薛老师,我有句冒昧的话要问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卓正扬觉得胸闷,拿出香烟,十分绅士地垂询薛葵。
“你是否介意我抽支烟。”
薛葵只摇摇头,仿佛这不是什么重要问题,她对张鲲生的问题“更感兴趣”。
“没有。”
“呵,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没有男朋友。是否眼光太高?薛老师喜欢那种类型?公安系统内好男儿大把。”
“是么?那先海选。到了决赛我们再谈。”
笑声差点掀顶,展开开心得忘记想撒尿这事儿了。
“鲲生,你应当可以免于pk,直接晋级。”
薛葵心想,小屁孩,就你爱捣乱。俗话说女性的心理年龄领先男性十年,在展开的身上果然得到印证——微微一笑,也不搭话。
盘雪工程师面相凶恶,给人感觉十分拘谨,见气氛貌似融洽,意面拌带子烩鱼翅上来时,便讲起自己惟一一次同男朋友吃饭的伤心往事。
事先节食三周,勒上淑女套装,作温柔状;男方也是平头整脸,使尽了浑身解数,想要逗美人开心,笑话确实讲得好,小姑娘高兴过了头,一根意面从鼻孔喷出来。那小子嘴角抽搐两下,从此避而不见。
也是在金碧辉。可见金碧辉的海鲜焗芝士意面全城有名。
她这话说出来,自然是全场大笑;笑过了,有个平静声音响起。
“这是你的福气。那人不懂得你只会越来越好。只怕他将来娶了老婆,蜜月期时,吃意面从鼻子喷出来。那还怎么后悔。”
大家想想也是。不过这话说在此时太严肃。
“薛老师果然见地独特。”
薛葵还有一半没有说完。那是今晚才悟到。
若那男子第一印象太好,将来只会越来越失望。现成样板放这里——他的问题不是沉闷,而是自我。
卓正扬大悟。怪不得那次相亲,她穿得虽然正式,却怪模怪样。原来是想叫他知道,只会越来越好。
“薛老师如果和人相亲,会不会梳公主头穿雪纺配大胸花,带着手提,一副随时要走的模样?”
薛葵心想,你在这堵我呢?
“您猜对了。我穿雪纺非常难看。”
一群人哈哈笑,不知怎么的就扯到相亲这一社会风气,在座都是快三十的单身汉,多多少少都有相亲的经历,十分羡慕卓正扬和展开这样的佼佼者,不用相亲,自有美女投怀送抱。
薛葵心想,若是同卓正扬相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同人相亲,只有一次。也在金碧辉。”卓正扬难得在众人面前发表意见,全体噤声,听他讲下去,岂料就这一句,没下文。
接着薛葵手中汤匙不小心滑落,燕窝汤溅在衣服上,连声道歉,服务员赶紧上前收拾。
盘雪对卓正扬的相亲对象十分羡慕。
“能和卓总相亲的女孩子,自然秀外慧中,百里挑一。”
“不错。”
“那后来呢?”
“当时远星发布大力神系列车型,我没吃完就离开。若再坐足十分钟,只怕她要走霉运。”
展开喝高了兴奋,举起手来。
“我可以作证。那天是我打电话。啊哟正扬,你若说你在相亲,我死也不扰你。”
服务员递上湿毛巾让薛葵擦拭衣服上的污渍。盘雪极为好奇卓正扬的叙述方式。
“为什么倒霉?”
“不是说看不上才有福气么。”
薛葵霍然站起。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落荒而逃。展开内急如焚,瞅准空子想跟着去,刘建军格守职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展部长,你我同岁,喝一杯。”
“同岁也要喝一杯?”
“你我都属虎,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于是又嘻嘻哈哈起来。
薛葵在洗手间里决定了两件事情。
第一,她得结帐。沈玉龙很爱给她钱,名目众多,花样翻新,她做家教,他也给她一笔置装费,实在却之不恭。这些钱她都存在一张卡上,几年下来,是笔不小数目。手机电脑丢掉的那一次,她没想到要用,但今天是形势逼人,以后有了钱,再填上去。
第二,她要辞职。再怎么随波逐流,也不能留在发臭的海域。辞职之后何去何从,她尚未想好,但她四肢健全,饿不死。
在镜子前面,她看看自己的模样,并无不妥,应当见得人。
她同自己说——抖擞十二分精神,将这场秀做完,便大功告成,可以谢幕回家。死也不要安可。
今日吃饭的这些人,应当敬而远之,尤其卓正扬。
有高挑女子进来,浑身酒气,对住镜子整理头发。
她惊人美丽,足有一百七十公分,穿鹅黄色针织小衫,纤秾合度。头发浓密蓬松,眼神不可一世。
呵,她薛葵何时才能变成这种任性妄为的女子?
辛媛见一个发型极糟的小姑娘对她笑了一笑,并不理睬。小姑娘也不尴尬,施施然出去。
这顿饭吃得她有些腻,偏偏沈玉龙就爱大富贵。现在哪还有人吃鱼翅捞饭,辛媛深嫌他老派兼恶俗。
但他能力确实强,从投机分子到企业家,转换极快,并无不适。
她电话响了。是何祺华。
“在哪里?路上可顺利?”
“正同沈玉龙吃饭。”
“的确。他应当为你接风洗尘。”
辛媛微微一笑。她来格陵,带一张千辆重卡生产合同,沈玉龙怎敢不小心翼翼,尽心伺候。
“他说卓开转型,专做重卡,正同外资洽谈。”
国内重卡的年产量才一万辆,仅占需求量的百分之四。这万辆重卡中远星占百分之八十五,四分之一又交给姬水玉龙来做,养活百名员工不成问题。
这年头,做重卡就是暴利,就是机遇。卓开咸鱼翻身,在何祺华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
“你若同卓正扬旧情复炽,我祝福你。”
他是否暗示什么?
“讨厌。”
辛媛挂上电话,继续补妆。
另一边的珊瑚厅,卓正扬对张鲲生道。
“你吃饱了。”
“我最爱的鲶鱼还没上。”
“不,你吃饱了。”
威胁意味太浓厚,张鲲生可不希望卓正扬和展开一起变成小孩子疯闹,兜口兜面一拳打过来。
张鲲生立刻起身,拿外套。
“诸位,不好意思,我局里还有一点事情,必须先走,诸位慢用,这顿算我的。再见。”
他对卓正扬附耳。
“我现在就出去找薛葵。我带她去兜风。”
卓正扬心想张鲲生还是没变化,欠揍。便跟着他出门口,张鲲生穿上外套,回头一看,了然于胸,喔了一声。
“果然。展开是为这个找薛葵的麻烦。他今日起要同人分享挚友,你多体谅。”
“你少来搅局。”
呵,还是小时候的卓正扬,简单直接,目的明确。若惹怒了他,杀无赦。
“薛葵虽好,但不值得我为她死。哦,别忘了告诉展开,虽然今天任务失败,我依然爱他。希望他别生气。”
“请两位尽快结婚。”
张鲲生哈哈大笑,扬长而去;不一会儿,薛葵自洗手间出来,看见有人在昏暗的走廊上抽烟,竟是卓正扬,侧影忽明忽暗。
她顿时面红耳赤。
再怎么无欲则刚,首次遇到这种事情,还是会变成软脚虾。
若在平时她一定能注意到所有的服务员都无影无踪,这种场面,十分危险。
“薛葵。”
她不想回应,这人令她又羞又愤;但卓正扬不需要她说话,他只是看了一眼她的球鞋——她必定很冷。
“你穿多少码的靴子。”
“我不穿靴子。”
卓正扬打开钱包,拿出一张黑卡。
“待会用它付账。”
“我可以入姬水玉龙的帐。”
卓正扬轻笑,觉得十分滑稽。
“那你为什么借卓开的车。”
薛葵转身就走;卓正扬几步追上,捉住她的手腕,薛葵一反手就劈面打了过来,又快又狠。
卓正扬按住她的腰,直接抵在墙上——呵,居然练过功夫。她还有多少面是他不知道的?
薛葵使劲挣扎,花雕后劲十足,卓正扬正好借酒行凶,两人贴得太近,一动便碰到尴尬部位,薛葵遂不敢乱动。
她眼中有不屑及厌恶,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