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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笑着什么也不说,吻上了她的嘴唇。
呵,相亲那一次,她的确曾经说过,我是公主,只不过现在有些落魄难堪。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
十年前的停车坪,她也是个狼狈的公主。或者是好事多磨,他同她,终于大爱晚成。
卓正扬一拿到结婚资料就立刻和薛葵去民政局登记。据说明年流年不利,所以年底赶着结婚的情侣很多,卓先生桌太太从民政局出来,正巧看见一家车队披红挂绿游城,大朵玫瑰和金粉作装饰,车头还有一对人偶并立,甜蜜之极。卓太太一时兴起,捏了个巴掌大小的雪人放在卓先生车头,没眼睛没鼻子,插一对树叶当翅膀。
“回家。今天晚上大家还要一起吃饭呢。”
卓正扬对住娇妻微笑——他只觉得这雪人比劳斯莱斯的银天使logo还要珍贵,一路上开的极慢,怕把它弄坏了。
原本互不相识的两个家庭,突然间要因为他们的婚姻而热络起来,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至少大家都很有诚意——三个家庭的关系,社会学家都搞不定的课题,小老百姓要难得糊涂啊。
当晚卓红安发来贺电,他是个不善言谈的老军人,父子两个向来打电话好似发电报,惜字如金,互问身体和工作情况就算完成任务,好在儿媳妇是暖场高手,说话体贴又周到,哄得卓红安龙颜大悦。
“正扬从小性子犟,脸臭。如果他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教训他。”
卓正扬在旁边听见,大呼冤枉。
“为什么个个觉得我会欺负你?”
薛葵笑吟吟放下电话。
“谁叫你是冰山美人,难以亲近。”
他头一次听薛葵用“冰山美人”形容向来体贴温柔的自己,大惊之下居然忘记捉住她问个明白,让她咯咯笑着逃掉了。
“卓美人,就寝啦。早睡早起身体好。”
有这种随时随地妙语连珠的妻子,他可以预想接下来的人生绝对不会烦闷。
张寒和叶澜澜风闻薛葵结婚,都没有时间回国来闹她,只是在网上叫她把婚纱照传过来看看。
大冬天的,她和卓正扬还没那个闲情逸致拍婚纱照,于是把结婚证上的照片传给她们,拍得相当烂,满面油光,枯槁蜡黄,她做贼心虚,觉得就是两张纵欲过度的面孔,不忍多看。
果然,张寒和叶澜澜非常小心翼翼的赞扬了卓正扬一番。
“五官挺端正。”
“嗯。登记照嘛,就是潘安也不好看。”
“对呀。绝色也不至于和我相亲嘛。“
“能赚钱就行。什么行业?一年挣多少?”
“重卡。不知。够用。”
“够用的范围也很宽泛啊,薛葵同志。”
“我不是我们家管钱的……”她心想,也不管做饭,洗衣,扫地——天哪,她简直就是薛海光这个甩手掌柜的翻版嘛!
“这样不行!经济决定上层建筑,你要把金钱命脉掌握在你手中。”
“我在学着做贤妻良母,你们少出馊主意!”
三个人在msn上嘻嘻哈哈闹了一番,那两个打洋工的就得去做试验了。薛葵对住msn上一溜灰色头像发呆;展开的签证下来,扬言要游遍欧洲;游赛儿没了展开这个媒介,估计也不会再联系;虽说相识满天下,但深交的不多,结了婚的更没有,想想又觉得隐隐的悲伤——这不是卓正扬在身边就能解决的失落感,她的生活圈子原是这样狭小。
难道冯慧珍说中,太过幸福反而若有所失?可是,她为什么又要这样在意冯慧珍的话呢?
日子水一般逝去,就快放假了,薛葵在实验室里发了一次喜糖,约定明年开春来了再请大家吃饭,龌龊都已经随风而去,沈西西也过来凑热闹,看到薛葵的戒环光秃秃,于是抓过来看。
“最新流行这种式样?钻石呢?”
薛葵只好把手心翻过来。一枚放钻在掌心里。
“还是不太习惯。做事的时候总会刮到,所以移到里面去。带实验课的时候,得取下来才行。”
众人皆赞方钻流火溢彩,沈西西笑得有点僵硬,抓了一把喜糖就走。
“可惜我和江东方年后就出国了,这顿饭吃不上啦。”
薛葵眼角瞥到她的背影。如果人人如此,自己的痛苦才是痛苦,别人的幸福才是幸福,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行了,别扎堆了,干活去吧。”
以老师的身份回到这里,生活有了巨大的变化,每天上班下班,带课备课,有空还要写基金作总结,这都是薛葵喜欢的,工作起来也格外带劲,想把混掉的那两年都补回来。可能这辈子就是个学习的命,她和卓正扬两个目前都在苏仪门下拜师学艺,苏仪对卓正扬并不娇惯,叫他跟着薛葵一起学做菜。
“做男人不疼老婆有什么用呢?行动上要做到,口头上也要做到。”
卓正扬知道她发牢骚,说给父亲听。笑笑。
“我和薛葵打算春假的时候会一趟北京。”
薛葵心想着卓正扬在其他方面已经比她强多了,总不能做饭也输给他吧?落足十二分精神学习,
“是啊。”薛葵也凑过来,“苏阿姨,一起去……”
“喂喂喂,讨打。”
她总是不记得要换称谓。
卓正扬有个习惯,晚饭后喜欢散散步,有时候遇到熟人,他会很老派地介绍,这是我爱人,薛葵。
而遇到薛葵的熟人,她总是直接说这是卓正扬。
“你老公?”熟人的语气就有点不确定。
“对。”
卓正扬回家就教训她,我是你老公,难道还要别人提醒?
她也想不通。
“以前舅舅舅妈结婚,我还喊了两三年的小冯阿姨。就是改不过来。”
“后来怎么改过来了?”
“我表弟出生之后就改过来了。”
“哦。这样。”卓正扬故意拉长声调,“我知道了。”
那天晚上他特别兴奋,一直闹她,她腾出手来去拿安全套,卓正扬捉住她的手腕,不许她拿。
“抱我。”
她顿了一下,顺从地搂住他的脖子。
她其实有点担心。她没有准备要生小孩,正因为这样,就容易往坏处想。实验室里有毒试剂那么多,如果受孕,不知道会不会对小孩有影响?虽然几率不大,但还是有可能啊。万一生了有缺陷的小孩,怎么办?
这样想着想着,薛海光突然来了,双手血淋淋,说是杀了人,叫她想办法拿笔钱出来好跑路,她哪里有钱?薛海光说卓正扬已经是我们女婿了,找他要钱去,她大喊不要,沈玉芳木着脸说,我有钱,以前姬水二汽的时候,贪污了好大一笔钱呢,在花旗银行里头存着,葵葵,一直叫你出国你不听,这笔钱怎么取出来?我指望着和你们父女两个一起移民呢。
晴天霹雳。她语无伦次的安慰着爸爸妈妈,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一边说着话,张鲲生来了,薛葵,我不得不告诉你,我这些天办的大案子就是远星舞弊案,你爸你妈的案子都在这案子里头,你曾经是何祺华的未婚妻,要写祝我们调查。他拿电话过来。你可以打给卓正扬。
可是打卓正扬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留言信箱里头是展开的声音,说卓正扬和程燕飞去底特律出差了,住青梅竹马套房,薛葵,算了吧,你去坐牢嘛,坐个两三年回来,卓正扬也玩厌了,就回来了。
薛葵是被卓正扬摇醒的。
“怎么了?你一直叫妈妈。”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什么也说不出来。卓正扬看她不对劲,倒了杯牛奶给她,她抽抽噎噎地说。
“我梦见你和程燕飞飞去底特律。”
卓正扬劈手把牛奶夺下来。
“这是什么鬼梦?开玩笑。她早回北京了。”
她捧着牛奶,吸了两下鼻子,望着卓正扬。
“我还梦见……梦见爸爸妈妈出事了。”
人醒过来之后总是把梦给望得干干净净。她拼命的回忆自己的梦境,讲出来给卓正扬听。
“刚才觉得真可怕。可是现在醒过来,好像又没事了。”
卓正扬拍拍她的肩膀。
“没事。有我在。就算有事,也有我,知道吗?”
“嗯。”
两个人断断续续又睡了两三个钟头,天亮了,小鸟在外面的枝头乱叫,厨房里传来白粥的香味,一切因为夜色而滋生的灰暗心思都消失了,薛葵含着牙刷在浴室里想了想,生理期快到了,才会有这种念头吧?开什么玩笑,生科院那么多教职工子女都活蹦乱跳聪明伶俐,再说了,爸爸妈妈那么老实,怎么可能杀人越货贪污犯法。
“今天我带实验课,从早上一直到晚上不停,我自己回家,你别来接我了。”
她差点迟到,实验谭的教材和试剂都还没有准备,到了药理实验室,她匆匆忙忙地换上白大褂,把外套挂在衣物间,又照例把戒指取下来,放在外套口袋里。
“薛老师,有人找。”
“来了。”
她关上柜门走出来,是负责实验课助教的学生,两个人一起说着话往实验中心走,路上居然看见张鲲生和另外两名便衣在等电梯。
薛葵脑袋轰地一炸,想起昨天晚上的梦来。
“张警司?”
张鲲生一向薛葵都是很亲切地笑,这次也不例外。
“薛老师,好久不见。”
“是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我来办点事情。”
薛葵没有多问;这时候电梯到了,张鲲生和部下一起进了电梯,突然又来了一句。
“薛老师,我下次来,就找你。”
卓太太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已经走出去了,又转过身来对张鲲生挥挥手。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沈西西等江东方一起下班,江东方不在,去无菌室了,她百无聊赖地在他的座位前边玩电脑边等着,觉得有点冷,就去衣物柜拿他的外套穿,大家的外套都放在一起的,并没有隔间,她看见江东方的外套旁边就是薛葵的那件羽绒服,羽绒服下面,有一圈闪闪发光的东西。
是薛葵的结婚戒指。她看过一次,不会忘记。
她神使鬼差般地捡起来,对着曝光灯看,豌豆大小的钻石,该有多名贵?
这枚婚戒对她而言,仍然有着巨大的。她褪下自己的戒指,想要试试看。
她的手指穿过指环。心里明明呐喊着不能这样,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戒指在第二关节处卡住了。
如释重负。沈西西把戒指放回薛葵羽绒服的口袋里,空着江东方的外套,蹦蹦跳跳地回去取暖。
这一天实验做的可真是让人心力交瘁。
她想到自己本科时候也是这种菜鸟,不知道给老师惹了多少麻烦,就没脾气了。
实验需要团队精神,尤其是大型实验,一个人绝对不过来。结果今天有个小姑娘,怎么也不肯和同组的伙伴分工合作,想要一个人独立把实验做完,结果一直拖到晚上作战才拿到结果。
“下次没必要这样。同学。”薛葵对她笑,“我们要讲究团队精神。”
小姑娘以为她没看见,就大翻白眼,觉得薛葵的牢骚只是因为必须陪着她做完实验才发,并没有改正的意思。翻完了白眼又觉得自己态度不太好,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薛葵收拾完,回到药理实验室去,换衣服拿手袋,收拾整齐就往外走,路上打了个电话给薛海光,一边说话一边出了学校大门口,一抬头看见卓正扬在马路对面,她收线——这人,大概是散步过来的吧——便使劲儿冲他挥挥手。卓正扬早看见她了,准备过来,薛葵吓一跳,赶紧指指头顶,示意还是红灯呢,他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然后在这边等她。两个人都是扔在人群里找不到的装束,她穿一件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