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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个星期,窗外的桂子树映着明媚阳光,依然香得浓烈。药理所已经正式停工,整理实验桌,预备第二天的搬家大计。
实验桌总是最后整理的,纸张书籍都打包,免得搬运时候洒出来,还要把易碎物品都裹上海绵装箱,你若看不开,收拾屋子真是又脏又累;若看得开,就时时有惊喜,久已不见的一些零零碎碎,在边边角角里搜罗出来。薛葵搜到一包奶糖,大概是哪个学生送的,没过期,就拆开来大家一起尝尝,歇气儿的当口,有人抱怨格陵区政府没事找事,硬要学生物的都南迁,不知是何居心。
“得了吧,我们已经够幸运,想想动物所,上千只鸡,鸭,兔,鸽子,还有猪仔,更麻烦。”
大家就自动开始想象高级知识分子赶着猪仔招摇过市,头上还飞过一群鸽子——那画面真是有喜感。哈哈哈地笑过了还觉得不过瘾。
“薛葵,来讲个笑话吧。”
薛葵正整理试剂公司的名片。
“行啊,听过的捂上耳朵。”
于是就讲个老笑话,短小精悍,正收尾——
“天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三年凑齐一船人,容易么我?’”
大家笑得直弯腰,突然就鸦雀无声;薛葵背对着门口,心知肯定有人在后头,扭过头,见是魏主任。
魏国栋的办公室自然有人替他收拾,照原样给他搬到生物科技园,哪劳他老人家大驾,所有人也只当他今天下午不会出现。
谁知道他一脸阴沉,悄无声息就站在那里。
“小薛啊,搬家公司联系好了没?”
薛葵暗惊——你何时委我如此重任?
大敌当前,不可自乱阵脚。
“找了几家不很满意,准备再看看……”
NONONO,这猫如果要找老鼠的麻烦,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撒谎就更是错,职场大忌啊。
“还看看?明天就搬了,你还看看?你还看看?你这人做事太不负责任!”
薛葵这下有点慌,心想前段时间魏主任挖空心思折磨的,明明是卓红莉留下来的心腹刘建军,怎么虚晃一枪又对准了她?
她怎么也是个小女子,魏主任就非得这么不依不饶?
她哪里知道魏国栋到卓红莉家里去了一趟。
卓红莉抱着孙子心情愉悦,招待他坐——她一向不把魏国栋当敌人,也不当朋友,就一下属,退休了,魏国栋还是她手下,说话口吻就有点端着,问他共享中心情况如何,大家可好,她走之前订的一些零件有没有到货,魏国栋本来是好意探望,哪里承想卓红莉依然踩在他头上,就不太高兴。
不高兴归不高兴,他随口问了一句。
“名字起了没?”
小家伙哇哇大哭,兼之一泡尿撒卓红莉身上,卓红莉一边手忙脚乱地叫保姆拿尿布拿毛巾,一边嘟哝了一句,魏国栋没听清,追问了一句,卓红莉再说,又没听清,魏国栋不依不饶再问,卓红莉火了。
“阿波罗谢!阿波罗谢!听清楚了没?”
卓红莉最恨这长毛女婿吃番茄还要去皮,即使如此,也算是人民内部冲突,但女婿要给谢家长孙起个希腊名字,还得随爷爷,叫阿波罗,就激化成了国际矛盾。谢家敏告诉老公,入乡随俗,也要起中国名字,长毛女婿不懂事啊,说,中文名字,那就随外公,叫谢伊夫,不挺好么。
谢伊夫头一次被女婿气得双手乱战,上次看他在阳台天体浴也没这么恼火过。魏国栋吃了一鼻子灰,悻悻地要告辞,卓红莉突然想起来卓正扬问她拿薛葵的电话,于是又喊住他。
“小薛的电话你有没有?”
薛葵不就这么殃及池鱼了么。
“你说你是不是不负责任?嗯?现在这时候还怎么找车?啊?你要是不行,就早点说,你看看,你看看,其他同事都被你连累了……”
多说多错。她闭上嘴,打算让魏主任借题发挥一下,就当自己倒霉。但心里毕竟不服气,手底下就重了点儿,一本名片来了个天女散花,魏国栋大为光火,心想这还给我发脾气哩,你薛葵只签了两年的合同,随时可以走人!抓着一张劈面而来的名片就要撂两句狠话。
“你……嘿,这不是卓主任侄子开的那家公司么?”
如获珍宝,赶紧轻轻放桌上。薛葵一看,果然是展开的名片,大概是白纯那天来,搁这儿的。
啊,卓开。她还是得到了一张卓开的名片。虽然是展开部长,聊胜于无。
她想赶快拿走藏起来,又被魏主任劈手夺去。
“嗯,卓开……也是搞汽车的……”
两个女同事过来搂着薛葵就往门外走,薛葵心想名片啊,别被魏主任拿走了——不用她操心,魏主任已经把名片塞她手里。
“小薛,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将功补过,从卓开弄辆车过来。看在卓主任的面子上,卓总肯定得帮这个忙。”
众人都给薛葵打眼色——快拒绝!以你薛葵的聪明,稍稍想想就知道卓正扬那种冷若严冰的人岂可随便指使,展开又是老奸巨猾,浑水不知深浅,魏主任这是拿你当探路杖呀。
薛葵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拿起话筒。一回魂就赶紧挂上,冷静了一下,终觉避无可避,只好继续打。
按键时手指头微微发抖,按一下,跳一下。仿佛有股电流一直窜到她心里去,整颗心在冰火里,又痛又麻。
读书时总是她同试剂公司业务员讲价格,磨赠品,常常订了几千块的试剂最后教授一句话不要,还得她打电话过去抱歉,两头受气,还觉得全是自己的错,那时候一看到电话就害怕,听见电话铃声就想吐,仿佛全是找薛小姐,薛小姐。
但现在这忐忑,又截然不同。明明是打给那个看起来很会做人的展开,同他周旋应该不成问题;但又恨不得立刻摔了电话抱头鼠窜。
她怕得要死,又想得要命。
因为卓正扬一定同展开在一起。
卓正扬和展开正在看上季财务报表。赵剑群自从那个集会之后,多次想和卓正扬展开桃园三结义,卓正扬哪有这兴致,展开就一个劲儿地和赵剑群打哈哈——全城共襄盛举后,不出所料,有民间和官方组织都表示出购买模型的强烈意愿,包括那辆卡车,价位十分令人心动。赵剑群本来想自己收藏,但老婆河东狮吼,质问他准备把那么大个模型放哪里?放床上?你跟擎天柱过去罢!
于是赵剑群和展开一合计,干脆来个拍卖会,信息在网上发布后,居然还有海外传真表示竞标意愿,可见中国制造业多强悍,什么都是made in
china的才最好。展开知道卓正扬不爱凑热闹,况且以他们两个的背景,最好也不要凑这种和国际友人有关的热闹,就全权交给赵剑群负责。赵剑群刚联系到一个美国的大客户,慧眼识珠,对生产重卡的卓开有兴趣,就杀到卓开来见两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佛爷。卓正扬继续做事,展开和赵剑群去会议室谈,忘带手机,电话响,卓正扬顺手就接了。
“哪位。”
他最近抽烟很凶,嗓子有些哑,否则薛葵绝对听得出;现在她整个人心慌意乱,直接把临时想的一套说辞摆出来。
“展部长您好……”
“他在忙。我是卓正扬。您哪位?”
薛葵当场就想摔电话了,两眼直发黑。
“喂?”
赶紧转个人称继续公关下去。
“卓总您好。我是薛葵。”
薛葵。
“等等,我叫他听电话。”卓正扬刚刚把手机拿开,就听见话筒里一叠声的不用不用,声音细小又慌里慌张,仿佛是拇指姑娘在手舞足蹈,他失笑,重新将手机贴上耳朵。
“卓总,这事找您也是一样。”
“什么事。”
“我们所要搬家到生物科技园去……想弄两辆大卡,您看方便不方便。”
“什么时候。”
“明天……明天上午。”
“上午不行。没有司机。下午三点如何?”
他竟然答应了!
“喂?”
还如此爽快!
“喂?”卓正扬心想,卓开附近就有发射塔,信号几时变得这么不好?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下午三点如何?”
薛葵两耳中仙乐齐鸣,一时间只晓得多谢,卓正扬见展开推门进来,说了句再见立刻挂断,展开挑了挑眉。
“那是我的电话……谁打来的?”
“薛葵。”
“哪个薛葵……哦,薛海光的女儿。她有什么事情?”
“借车。”
“嘿,才见了一面就借车,如今的女孩子真是善于利用资源。”
“我已经答应了。明天下午三点,你带两个司机过去。”
展开这才开始重视——卓正扬已经在他面前提过三次薛葵的名字。三次!
“卓总,我们是创业初期,企业的精神文明建设相当重要,不可公器私用。”
内心戏则是——这种资质平庸又拿腔作调的小姑娘,你卓正扬疯啦?疯啦?
“闭嘴。”
“我若闭嘴,卓开哪有工开。”
卓开起死回生,展开愈发风骚起来,他同卓正扬两个一个是卓开的叶,一个是卓开的根,根深叶茂,共享荣华富贵。
“对了,张鲲生那边有没有消息?”
展开一拍脑袋:“我是说你怎么好端端地想起来联系张鲲生!看他是公安系统的,所以帮你查薛葵被劫的东西?嘿,卓正扬,你瞎操什么心……难道同她相亲的就是你?!”
“对。我没有送她回家。但并不是因为我没看上,是她坚持。”
卓正扬回答得十分诚实,展开被气得几欲死去,又不甘心。
“我说你那个姑妈,真是……真是……好事多为。这不乱来么!”
若是谢伊夫听见这话,定要引为知音。乱来之所以被正经人唾弃,就因为总会有余波阵阵,不绝于世。
展开和卓正扬从小一处长大,还真是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认为卓正扬天生闷骚,享受被人倒追,大院里环肥燕瘦,不乏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范本,哪个真能撼动卓正扬分毫?卓正扬不假言色的态度,总让展开觉得他的性取向是个千古谜团。
辛媛把他逼成那样儿,他都不发怒;只说和这女人无拖无欠;展开才明白卓正扬只是没遇到。
没遇到不可怕,遇到才可怕。卓正扬这完全就是被他老爸带坏了,弱水三千,只在一瓢里溺死或渴死。
他不是不知道卓红安的世侄女程燕飞还一直在老家等着卓正扬。程燕飞少校心高气傲,追求者甚众,好家伙,要知道卓正扬对这么个女人有意思,破碎的不仅仅是心,还有自尊哇。
在展开石化的目光中,卓正扬摁熄了烟头。他前段时间赶设计,夜深人静,连展开都去休息室睡了,他还在核对几种材质的型号,日光灯的镇流器里有电流通过,带动细钢片嗡嗡作响,不知为何总联想到公车发动的声音,想起那次吃饭,上了公车之后她又冲薛海光挥手的模样,笑容极平静又可怜——车一开动她同她的老父亲就会越来越远,直到下次见面。
他不知一个人的笑,竟分这么多种。千变万化,回味无穷。
“正扬,你别吓我。我胆小。”
“展开,我不是非她不可。”想想不确切,加一句,“至少目前为止。”
展开心想,莫非是我想多了?莫非卓正扬只是练练手?……才不是!生命有千千万万个不稳定因素,万一这样,万一那样,万一走到最坏那种可能,只怕他也无力回天。
完啦完啦,老房子要着火了,展开内心狂喊,他非得把这星星之火摁熄在烟灰缸里不可。供应商摆出三四份合同,开出天价来,态度强硬,绝无转圜余地,他都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