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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墨兮竟为她做到这一步,仅仅是因为喜欢吗?
他喜欢她,她亦喜欢他。
可是,该怎么回应?
她以前待他的态度并不友善,而他待自己的方式也不温和,一场生死的拉锯战可以将昔日的争执一笔勾销吗?还有那许许多多的家离国叛,恩恩怨怨。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平与共吗?
印无痕走出几步,侧头望向窗外。
天光白亮,一夜已过。
夏国的皇帝迎风而立,长久地伫立在原地。
他知道夏墨兮听见了他们的谈话,而接下来的话也能听得见。
“有些事说出来会很痛很乱,有些事不说却要令人误解。人的一生多少都会有自己的秘密不愿为外人道来。”印无痕平和地说道。
他顿了顿,仿佛是叹了口气,回过头,瞥了眼神色迷乱的施月舞,叹道:“有的时候,并不一定要用嘴去解释。”
“泰然面对,泰然处之。”他将书卷夹于臂弯下,举步走出藏书楼,“不要错过正确的人,不可做出错误的事。”
临走前的末句,仿佛是在对夏墨兮与施月舞说的,又仿佛是对他的一生做出的总结。
******
当天,百余人的村庄里人人都知道施月舞苏醒了,大家纷纷前往恭喜探望,然而,本该喜庆的一幕却显得沉闷诡异。
小灵巫缩在屋门外,偷偷往屋里瞧,她拉了拉左少弈的衣角,悄声问:“臭东西,为什么君主哥哥看起来好可怕?”
“大人的世界岂是你这个黄毛丫头能懂的。”左少弈附耳回答,眼睛直直地盯着屋内的情况。
只见老人的手指离开了施月舞的腕脉,接着示意她张口。
神色肃穆地瞧了一阵后,老人不以为意地说:“身体恢复的不错,还要继续服药养一段时日。至于声音嘛,过两天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言以对(8)
说完,也不等夏墨兮或者施月舞是否还有问题,老人就直接走出屋子,瞥了眼堵在门口的左少弈和小灵巫,示意他们散开。
屋里顿时寂无声息。
施月舞无法发出声音,所以她在等夏墨兮开口和自己说话,可是等了一上午,那个孤傲的皇帝至始至终保持着沉默。
她都要以为是不是他也不能说话了?
夏墨兮颀长身躯背靠墙壁,乌发披泻,双臂环胸,目光淡淡地眺望窗外逶迤的高山,静默不言。
施月舞醒了,身子也在迅速的恢复,他却不知该如何挽留她在身侧。
谷里的时间快如梭,也不知外面的情况如何。他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陪着她直到完全健康为止,他的双肩上还承担着千万黎民百姓的重责。
可是,他要如何跟她说——国家和臣民需要他,他必须回去了;他也需要她,她是否能够跟他一起回去?
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却难以启齿。
害怕她会拒绝,自己会崩溃。
他承受不了失去她的孤独与寂寞,却又不敢强迫她。
夏墨兮深陷在一个人的思绪中,没有发现坐在床榻上的施月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施月舞的脸上浮现一丝迷茫。
她的心脏病虽未治愈,但是也不再有性命之忧。
她该为此感到高兴甚至激动才是,那不正是自己那么多年以来心心念念的希望吗?可是她却并不为此感到一点点的开心。
不知是否是吃药过多,起了副作用,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没有以前好使了,竟然看不透此刻夏墨兮的心情。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令她感动,也确信在他心中自己必定是特殊的存在,然而眼前的他,那么漠然,令她怀疑印无痕讲述的事实真伪。
夏墨兮如果喜欢自己,不是应该说出来吗?
她记得以前的夏墨兮是非常霸道且不讲道理不通人情的,他说要她就要她,不给她丝毫拒绝的余地。
无言以对(9)
现在呢?他即不说话,也不看着她,漠然的神态仿佛她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施月舞张了张嘴,想要让夏墨兮说话,可是她发不出声音,连“咿咿啊啊”的声音也没有,宛如音响切换成静音模式。
她沮丧的垂下脸,脑海想起印无痕说的一句话——有的时候,并不一定要用嘴去解释。
苦笑了一下,她施月舞就是靠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厉嘴与人打交道,不用嘴说话难道要用肢体语言吗?从小纵横商场,她和各式各样的人谈判合作,都是靠着这张嘴。
她知道自己美,可以说很美。但是她不屑用美色勾引富商。她会欺骗、利用、耍手段斗狠,却绝不以色相达到目的。
所以,她不知道不能说话的情况下,该怎么与人沟通交流。
良久,施月舞毫无办法与头绪,她转了个身,索性不再关注夏墨兮。
她趴在窗台上,也眺望那一方山水美景。
水光盈然,山谷到处都是清浅的湖泊和溪流,蜿蜒曲折的翠竹桥风雅如画,竹屋、水车一片乡村风情。村民穿戴素纱长衣,乌发披散,清风徐徐间透出飘逸出尘的气质。
好一处美丽祥和的空灵之境。
施月舞凝目观望,只觉得身心舒畅淋漓,过往的种种烦恼顿时消弭干净。
不远处的翠竹桥上,紫衣锦袍的左少弈笑容灿烂迷人,修长玉指戳着小灵巫的小脑袋,不知又在调侃着什么,惹得小灵巫暴跳如雷,怒不可遏。
翠竹桥的另一头,无念无感的印无痕从一间竹屋走出来,身后同时跟着走出的是那位为她治病的老人,那老人似乎纠缠着印无痕要他帮忙什么事,手里竟然还端着文房四宝。
看见自己的丈夫,原本坐在藏书楼下煮茶的少女点足踏水飞去,与她擦身而过一叶扁舟。
千雅族长划着竹筏,送来了午膳。
施月舞不禁嫣然一笑。
站在后面的夏墨兮却没能看见她的笑容。
无言以对(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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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数日,夏墨兮和施月舞之间保持着绝对的沉默,他也不再如施月舞昏睡的时候那样照顾她的起居,但却会时刻不离地跟着她,只在夜晚来临之际避开休息,他与左少弈共挤一室,不再霸占施月舞的床。
经过悉心调养,施月舞的身子几乎与常人无异了,不过老人还是开出许多不可以做的事——不能剧烈运动,不能饮酒,不能劳累,避免发怒,避免激动等等一系列她早就熟记于心的注意事项。
这些年她也尽量保持愉悦的心情,良好的习惯,规律的生活。
老人一口气念完所有心脏病患者需要注意的事情,细致到连过分自爱的施月舞都不禁蹙起眉,尤其是在心情这一节上,少思少念、少愁少乐、少喜少怒,那不成了印无痕的无情无欲了吗?
藏书楼前的平台上。
施月舞正在困扰自己以后是否能做到印无痕一半的样子。
另一边,不发一言的夏墨兮仔细地将老人的话一字不差记录下来,想起以前自己粗暴的对待施月舞,不禁深深自责,原来她竟是如此脆弱宛如瓷娃娃,需要细心呵护。
“差不多也就是这些了。”老人合起手册,唇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目光在夏墨兮和施月舞身上来回扫,突然说道:“房事要适可而止,暂时最好别怀孕,分娩的过程是相当危险的。”
夏墨兮静默,听得这样一句话,并无觉得哪里不妥,只是将它当作需要注意的地方,记在了心里。
然而,施月舞的脸瞬间黑沉下来,神情显得极不自然——怀孕生子是很危险,这事她又不是不知道,可是……没必要说这么仔细吧?尤其是前面一句话!
她偷偷瞥了眼夏墨兮,见他神情依旧漠然,自己内心一下子涌出了淡淡的惆怅和小小的沮丧。
她对金钱那是相当的主动,可是对于那些……这些……感情的事情却一次没有主动过,也不知道要怎么去主动。
我喜欢你(1)
尤其是现在的她还不能说话。
置身于环境悠美、气氛悠闲的避世村庄,昔日的是是非非仿佛是前世的残影,与今生无关。
离自己那么远,又何必在追溯?
施月舞选择忘记曾经的忧愁烦恼,况且令她痛心的先天性心脏病已不再困扰她的生命。
她仿佛凤凰涅槃,获得了重生,头脑也在慢慢恢复以往的冷静沉着,慎密城府。
她喜欢眼前这个皇帝,个性沉稳内敛,行动霸道强势,气质高贵优雅,而且他还是位极富责任心的明君仁君,这样出色的男子,真的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是一件珍宝,无价可言,她自然不能割爱。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施月舞的头脑清晰以后,看待所有事物又开始以价值来衡量,精打细算。
然而,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打主意打到活生生的人身上来,也就是男女之间的情爱。
她该如何告诉他,自己喜欢上他了?而且是那种不管他现在还喜不喜欢自己,她都决定要他了。
施月舞擅于敛财赚钱、谈判协商,可那都是面对没有生命的死物。
虽然有过和很多人打交道的经验,然而那些都是生意场上的逢场作戏,为目的不折手段,虚与委蛇。
要她真心表达出自己的情感,于她来说真是太难了。
而且按照她的经验,越是想要得到某件东西,越是不能表达内心的渴望,否则谈判的筹码就被对方拉高了。
夏墨兮和施月舞各怀心思,于是这一场冷战又持续了数日。
直到那一天,施月舞不小心将一碗药吐了出来,才彻底宣告了冷战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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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
碧水幽幽。
藏书楼前平台上。
老人的少妻将熬成一碗的汤药递到施月舞面前,施月舞接过后等待药由烫转温。
她应该是极其配合的病患,给她施针就施针,让她喝药就喝药。
我喜欢你(2)
难以忍受时也只是微微蹙眉而毫无矫揉造作,从不显示出娇弱的一面。
正因如此,夏墨兮一直没能为她做些什么,就治病方面而言,她实在太乖巧听话了。
其实,施月舞只需适当撒娇示弱,以夏墨兮对她的感情,什么都会依她的。
可惜施月舞天生就不是那块料。
汤药的温度适合时,施月舞便端起喝下,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药虽难喝,但她不跟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强忍着中药的腥苦味,一口闷吞。
许是喝得时日过长,身体本能产生排斥,喝下去第一口她便忍受不了那种腥苦,“噗”的一下,全数吐到了地上。
她只觉得喉咙一阵恶心难受,下意识地将药碗放置一边,却因为没注意看清方位,药碗放了个空,直接掉落。
坐在施月舞旁边的少女眸光一闪,素手一掀,险险地接住了那一碗辛苦熬出来的汤药。
“你这是要做什么!?”夏墨兮震惊地怒吼出来,数日来积压在心底的紧张、害怕、烦躁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