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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治国五百年,因后宫之争牵扯出的内乱数不胜数啊。”夏墨兮的眼睛忽然盈满少有的哀伤,成熟英挺的脸庞上因为这种哀伤而变得脆弱,“朕不只只有辰王和锦王两位皇弟啊,却都在后宫常年的明争暗斗下成为了别人手中的牺牲品。夏国历代君王心里都明白,可却无力阻止,都是自己的妻子,都是自己的孩子,如何治罪?最后伤的总是自己啊。”
“圣上。。。。。。”听得夏墨兮声音里透出的无奈,小顺子不知要如何安慰圣上。
他明白圣上突然提起这些皇家的秘事,是想起了贤妃窃密函一事。
小顺子也不懂得这件事背后到底牵扯了多大的密谋,只以为贤妃定是故意偷了密函准备嫁祸给某一位得宠的皇妃。
“朕险些误事。”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夏墨兮冷厉地脱口而出,向前走了几步,抬起右手轻轻搭上窗台。
寒冷的夜风迎面吹来,吹醒了迷乱的头脑,夏墨兮望着寂寥的夜色,眼前一晃而过与施月舞初见的情景——
花香弥漫的浴室,浓雾中一张素雅如莲的脸孔忽然迎向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男人那种天生眷恋美女的欲望猛然间不受控制地被激起,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留下她,又拂逆母后之意立她为后,这些他可以无视。
即使后来要以强硬的手段得到她也无所谓,因为他是皇帝,这是他的权利。
一直以为自己想要得到的只是施月舞的身体,所以放纵了自己不断扩散的欲望。
然而那场突来的病,使夏墨兮从迷乱的情愫中猛然惊醒——
他要的已经不只是一个女人的身体,他越来越眷恋施月舞,甚至祈盼她也能以同样的眷恋回报自己。
不敢相见(7)
他是皇帝啊!
百年江山需要他去稳固,黎民百姓需要他去救赎。
当年继承皇位时,父皇交给他的是一座和平富饶的国家,然而短短七年的时间,在他的治理下南州出现叛乱,北州出现灾荒,如今连国都平安城也已濒临险境。
面对漆黑的夜色,暗涌的国局,夏墨兮不由自主地紧紧握拳,眉宇间是冷然和坚定——
不可以迷恋美色,不可以出现弱点,拉起心底的防线,他的一生只为守护一方百姓、一片山河!
多么可笑,权倾天下的帝王,实际上从没有活过一天的自我。
立在皇帝身后的小顺子看不见此刻夏墨兮冷然而坚决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回话,他只是安静地站着,等候差遣。
也不知过了多久,内殿里唯一的蜡烛燃尽,小顺子又换上一根新的蜡烛,刚刚点亮,就听到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不停的劝告声:
“娘娘,您不能进去。。。。。。”
“圣上有令,今晚不见任何人。。。。。。”
“娘娘您别为难卑职了。。。。。。”
听得来声,夏墨兮猛然浑身一振,蹙眉,转身。
“砰!”内殿的门轰然被人踹开,那门以闪电之速撞向墙壁,弹开,一瞬间,仿佛整个宫殿都震了一下。
施月舞出脚的力道极大,显然将对夏墨兮的怒气全部发泄在那扇无辜的门上了。
门一开,从承天殿正门一路阻拦未成,跟随到此的两名侍卫立即单膝跪地,“卑职没能阻止皇后娘娘,请圣上责罚。”
皇后是千金之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万不敢动用武力,在无法以圣上的身份阻拦皇后以后,也就只能由着施月舞横行了。
看到施月舞的那瞬间,夏墨兮的脑海一片空白,双目茫然地望着她,思维在那一刻停止了运作。
不敢相见(8)
然而就在顷刻间,他又开始了思考,只是那种思考是极度混乱与矛盾的——
江山与美人,是否可以同时拥有?是否可以同时眷顾?他是否太贪心了?
施月舞站在门口正要表达内心的不满,然而在看到夏墨兮的神情后蓦然熄灭了胸中的火焰,不经意地,她微微叹了口气,胸口隐隐泛出怜惜之情——
那种阴郁的神情,他是否又在忍受自己不愿意却必须去承受的压力?
“我找你有重要的事情。”施月舞沉吟着,忽然产生的不忍使她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是关于鲍珍珠偷窃密函的事情。”
夏墨兮没有作答,他将目光从施月舞的身上移到那两名跪地的侍卫身上,沉默片刻,仿佛才明白眼前的状况,手轻轻一挥,“你们两个下去。”
两名侍卫接到命令立即离开了,施月舞便趁着这个短暂的时刻笔直走向夏墨兮,她明白他已同意与她谈话。
青龙随后关上门,和小顺子站到一起,两人默不作声地候在一旁。
眼看施月舞步步逼近,夏墨兮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早已僵硬的后背突地碰撞到身后的窗户,他的心扉与他的眼神同时一滞。
施月舞在他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暗暗握了握拳,强迫自己克制下对他的在意,她换上冷漠的表情,抬起头,仰视他。
然而,无论她如何伪造,她的目光却不可控制地透出淡淡的担忧。
在看到施月舞的那种神情时,夏墨兮的眼光突然闪烁不定起来,直接将他的心思一并显示出来,那种彷徨不定,矛盾、挣扎、煎熬的心理。
“你在怕我吗?”施月舞看到他眼底的暗痛,轻轻问了一句。
仿佛是在逃避,夏墨兮忽略了这个问题,瞥开视线,淡淡地问:“连夜闯入承天殿有何要事?”
威胁(1)
施月舞突然一怔。
他变了!
变得不那么强势,不那么霸道。
若按照以往的他,如果见她如此目无皇威擅闯宫殿,又气势汹汹地夺门而入,身为皇帝的夏墨兮必然先要怒斥几句。
可如今,他的眼睛不再深沉地看不见底,他眼底的情绪是那么的清晰可辨,矛盾的、挣扎的、痛苦的,有好几种情绪被混合在一起。
“鲍珍珠偷窃密函,”施月舞望着夏墨兮,顿了顿,道:“你信吗?”她一边与他谈话,一边思索:是什么改变了他?密函失窃?还是国家战乱?能令他忧心忡忡的……是哪一个?
夏墨兮轻轻一瞥施月舞,知道她心思细密,此刻眼神炯炯地凝视他,必是想要看清他内心的想法。可是他自己的内心已经一片混乱,仿佛一见到施月舞,原本坚定的心就变得懦弱起来。
“她既已亲口承认……”夏墨兮霍然转身背对她,冷风从窗户吹进来,他的声音也变得冰冷而坚决,“此事,你无需过问。”
“是吗?”施月舞笑了笑,这样才是她认识的夏墨兮,霸道且不容分说,“那么,容施月舞再多嘴一句,圣上准备怎么判?”
听得施月舞这么直接地问他,夏墨兮骤然蹙眉,良久无语。
鲍珍珠虽然承认了偷窃密函一事。然而,无论是偷窃的动机,还是密函的去向,她都无法明确的交代出来,甚至是密函的样子她都含糊不清,形容不出。显然鲍珍珠并未偷窃密函,而是有人威胁鲍珍珠,逼她成为替罪羔羊。
根据舜天府府尹罗贵在白天向他上禀的内容中得知,鲍珍珠被收押进天牢以后,只有一人看望过她,那便是她的父亲——刑部侍郎鲍玉。
威胁(2)
鲍玉此人虽贪恋权贵有小人之心,但却没有狼子野心,相反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只求安稳度日,与朝廷、皇权作对的事情却是万不敢做出来的。
如此推敲下来,事情已经非常明显,有人暗中威胁鲍玉,逼迫他以自己的女儿为代价来平息密函被窃一事,而这威胁之人一定是北州贪污的幕后主使。
想到此,夏墨兮无法克制地握紧拳头,胸中一股无言的怒火烈烈燃烧。
……“第一,没有证据证明这份名单里的官吏贪污了灾款;第二,这份名单几乎列出北州所有官吏,此事如果追查起来将使北州陷入无官治理的境地,国家正是缺人之际,朝廷无法派出能人顶替空缺,到时候北州非但得不到安定,甚至整个夏国都会被迫限于困境;最后,密函失窃一事,证明有人惧怕圣上会追查此事,想要暗中将此事隐瞒下来。”……
印无痕离开前的分析仍在耳畔,正是那第二条,迫使夏墨兮什么也不能做。
即便知道顺着鲍珍珠这条线索寻下去,必然能抓到主谋,然而他不能这么做。
这是陷阱,甚至是威胁,对方在威胁鲍玉的同时也在威胁他这个皇帝。
若不顾一切地追查下去,北州必将瘫痪,之后,夏国就会以北州为中心,迅速崩溃。
“圣上。”见夏墨兮迟迟不答,施月舞又问一遍:“您准备怎么判鲍珍珠的罪?”
“盗窃国家机密,理应问斩。”夏墨兮克制着内心波涛汹涌的怒焰,声音却冷淡得毫无感情可言。
作为帝王,他非但不能还鲍珍珠一个清白,反而要推她进死亡的黑暗中去。
只有这么做才能平息北州那群逆臣贼子的顾虑,也只有向他们示弱才能使他们掉以轻心,才能保印无痕前往北州后的安全。
威胁(3)
然而,施月舞并不清楚其中的内幕,她甚至未做任何的思考和分析,当听到“问斩”两个字,脑中仿佛有火药轰然炸开。
“你真的要鲍珍珠的命?”施月舞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一直认为夏墨兮是明君,“难道你不去调查一下,就断定鲍珍珠的话一定是真话呢?”
“后宫不得干政。”夏墨兮冷冷道,他始终背对施月舞,不敢回身与她面对面。然而又有谁能理解他心中的痛苦呢?身为皇帝,他却不能拯救苍生;身为男人,他甚至要用女人的命来暂保江山。
这就是帝王啊!他无法顾及所有人的生命,必须利用一些人对付另一些人,牺牲几条命挽救更多的生命。
他其实是那么的软弱啊,连去杀一个无辜的人都无法做到绝情。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施月舞看不到夏墨兮此刻沉痛的神情,因为无法苟同他的决定,施月舞的声音显得异常冰冷,“这就是夏国的皇帝吗?不顾事情的真相,盲目地残杀一个弱女子,这个弱女子她是你的女人,鲍珍珠她是你的贤妃啊。”
她施月舞无情无义且冷血,但她绝不断送人的生命,她会疯狂地榨干对方身上的所有钱财,可同时也会留给对方活下去的后路。或许是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致使施月舞无法拥有更远的未来,所以看待生命异常的珍贵。
夏墨兮无言以对。然而,施月舞却因为他的不出声,不辩驳,不解释,忽然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和冷静。
“夏墨兮!夏墨兮!你睁开眼睛看看!”望着他深暗的背影,施月舞无法控制的怒吼,身子也随之微微颤抖,“请走出这个皇宫看看你脚下的皇土,看看南州来的难民。你再竖起耳朵听听,你听到百姓的怨言了吗?他们正踩在火炭上行走啊。”
威胁(4)
她是怎么了?
施月舞不懂自己为什么如此气愤,百姓的生死与她何干?
夏国的未来与她何干?
她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为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