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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名太监退出厅中,将厅门合上。
直到房中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赵构才开口:“萧爱卿,你这次救驾,大功一件,朕不会忘记你的。”
萧山只得口头谦虚几句,应付过去之后赵构又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情,现在看来只有你才能办了。”
萧山躬身道:“陛下请讲,臣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赵构点了点头,道:“刘錡镇守襄阳这几年,中外将士都对他十分崇敬。却没想到他竟会战死沙场,虽说为将者本该如此,但一些愚民却无法领会。你刚刚一直在外面,也看到外面的情形了,如果不给个说法,那些士兵恐怕会临时生变。”
萧山道:“这个容易,陛下出去亲率六军,为刘将军报仇,定能够弹压形势,鼓舞士气,击破完颜亮。”
赵构一呆,然后慌忙摇头:“朕若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国家危矣。”
萧山心想:你就是怕死胆小,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看样子赵构心中差不多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而已。
萧山道:“臣愚钝,请陛下教诲。”
赵构在厅中又转了一个圈子,背着手道:“十多年前,朕也经历过这种情况,当时处理不当,引来兵变,以至于朕被囚禁了足足两个月之久,若非三大将救驾,朕命呜呼。”
萧山知道赵构所说的是什么事情,还是在金兵南下的初年,因为赵构自己倒行逆施,搞得身边的禁卫军叛乱,逼迫赵构退位,把他尚未满周岁的儿子扶上了帝位,实则叛军挟天子以令诸侯。现在赵构忽然这样说,萧山隐隐的明白赵构是什么意思了,但他不好接这种话头,只有等着赵构说。
赵构等了半晌也不见萧山开口,只得自己说:“现在刘錡战死,完颜亮围城,形势危急。朕……朕也是行事有所偏颇,才害得刘錡身亡,如果没有一个让人满意的交代,势必会往事重演。如果万一真的激起兵变,朕和瑗瑗都要被困在城中,谁也走不了。为了大局考虑,朕想要下罪己诏,暂时退位,让太子接替。等度过大劫,再作它想。”
萧山听到赵构亲口说出这话,先是心中一喜,然而听到“暂时退位”四个字,眉头却微微的蹙了起来。
这家伙果然是想把担子丢给赵瑗,等事情过了之后,享乐又自己上。
赵构见萧山不说话,便开始极力的说服他:“太子名声一向很好,他若在此危难之际登基,必然能够弹压城中形势。新君登位,众人皆抱有幻想,必然会努力作战。朕思来想去,这才是完全之策。”还有更加深层的内容赵构也没说,他心中盘算的是:万一完颜亮攻破城池,要抓皇帝也是抓赵瑗,自己好歹能够趁乱跑一跑,不会引起太大的目标。
赵构见萧山一直不说话,便问道:“萧爱卿,你以为呢?”
萧山想了想,道:“恐怕太子不会愿意,并非是他不愿解救君父危难,而是恐怕他心中认为这是乘人之危,窃取大宝。若是太子殿下不愿意,也没办法。”
赵构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萧卿果然深知太子为人,朕刚刚已经同他说过了,他宁死不肯。朕……哎,朕当时出城的时候,为了保密,命他假冒朕,也没见他这样推三阻四的。”
萧山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刚刚进城的时候,陈规会说“陛下稍后就到”,原来是赵构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让赵瑗假冒自己,自己则趁机逃跑。
现在逃跑不成,又回到了襄阳城,赵瑗自然是不肯再这样假冒下去,那也太名不正言不顺了。
萧山道:“现在陛下已回城,太子殿下当然是和陛下同生共死,也不用再假冒了。”
赵构摇头叹息,道:“朕说了那么多,怎么你还没听明白呢?你和瑗瑗一直关系很好,你们年纪差不多大,同龄人更好说话一些,你去劝劝他。朕禅位与他,也算得上是让他为朕分忧的意思,你不论用什么方法,总是要劝动他!”
说毕,赵构一挥袖子,完结了谈话,不给萧山任何反驳的机会。
萧山只得躬身道:“臣,遵旨。”
从厅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萧山捉摸着赵瑗的情况,这个时候登基显然不是什么好时机。赵构出来的匆忙,手续肯定不全,连新皇帝祭天祷告四方的礼仪都不能够做。而且城中形势危急,也没时间给他做这些新帝登基的仪式,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之极。
况且赵构还在城中,即便是赵瑗登基,赵构也会成为幕后主手,想要办什么事情都会有所牵制。更加让人不好想的是,听赵构话里的意思,等到完颜亮兵退,两人抵达临安的时候,赵瑗还要把皇帝的位置让出来还给赵构。这种坑爹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去做?
何况此刻是赵构极力去劝赵瑗登基,但襄阳城外的人并不了解情况,大多数只会以为赵瑗是挟虏邀君,对于赵瑗的名声也会是一个极大的折损。
总之,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接受赵构的禅让登基为帝,百害而无一利,赵瑗要是愿意才见鬼了。
但赵构的命令不能不去照做,萧山在院中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赵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萧山将自己的衣服整了整,这才来到赵瑗的房外,躬身道:“殿下,臣有要事求见。”
赵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也有些低沉:“进来吧。”
即刻便有小太监出来给萧山开门,萧山看了一圈,注意到常年跟在赵瑗身边的太监甘昪不在这里,心中稍稍有些惊讶。
他走入房中,其间的太监没等赵瑗说话便退了出来,将房门关好。他和赵瑗也不过就七八天没有见面,但现在萧山看见赵瑗坐在房中的椅子上没精打采的样子时,竟觉得似乎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
他上前一步,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你……还好吧?”
赵瑗姿势没有动,只是抬了抬眼,朝着萧山看去。
萧山有一种想把赵瑗搂在怀里狠狠的揉一番的冲动,但心里有些纠结,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
却不料赵瑗朝着他招了招手,道:“过来。”
萧山便走了过去,赵瑗伸出手来,轻轻的握住萧山的手。
这个动作让萧山不再犹豫,他站在赵瑗身边,伸手搂住了赵瑗,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腰上。
谁也没提襄阳城中的变故,两个人只是维持这个姿势,静静的呆着。
萧山低声道:“怎么才几天,你就瘦了这么多?”
赵瑗露出一个微笑,抬头看着萧山:“没想到你会来,一开始听说你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但现在见到你后,觉得好很多。”
萧山低头,轻轻的吻了吻赵瑗的唇,他本来只是打算蜻蜓点水便罢,没想到赵瑗的反应竟有些激烈。
萧山缓缓的蹲□子,半跪在地上,和赵瑗接吻。
在唇舌交缠的那一刻,萧山觉得自己一直有些躁动的内心平静了很多。他们互相含着对方的唇,轻轻的吮吸着,良久之后才分开。
赵瑗伸手,轻轻的摸着萧山鬓边的发,低声道:“你也瘦了许多,天也不早了,你早点去歇息吧。”
萧山觉得今天的赵瑗格外的温柔,他不肯就这样离去,只是摇头:“不累,我想坐在你身边。”
赵瑗点了点头,也没再赶萧山回去,过了一会儿道:“阿猫,我不想当皇帝。”
萧山一愣,赵瑗道:“是官家让你来劝我的吧?”
萧山点了点头,道:“这个时候登基并不是什么好事,我没打算劝你。就是……就是想来看看你,这些天一直没见到你,心里很想你。”
赵瑗的嘴角微微的扬了扬,看着萧山:“我也很想你。”
萧山觉得这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话莫过于此,他心中涌起一股冲动,现在就把赵瑗抱在怀里,温柔的对待他,但显然现在并不是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隔了一会儿,萧山道:“估计用不了多久,完颜亮就会知道官家还在城中,必然会大举进攻。现在刘相公没了,到处一团糟,你打算怎么办?”
赵瑗道:“我刚刚已经和陈知府商量过了,城中粮草充足,兵马强壮,别说支持个把月,就是半年也没问题。现在是春季,马上就是酷暑,金人不习惯炎热,盛夏之时我军四处勤王的兵马应该能够到来,金人退兵不是问题。”
萧山道:“退了之后还会来,官家现在这个样子,长此以往绝非善事。”
赵瑗微微扭头,看着萧山的双眼:“所以你其实心中还是希望我现在登基?官家就在城中,我若现在答应,等到金兵退却,回到临安之后,会有很大的麻烦。”
萧山道:“殿下不论怎么决定,我都支持。”说毕,过了一会儿又道:“其实我心中的确是希望殿下能够早日登基,重振河山。拖得越久,对大宋越不利。秦桧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可朝政没有任何改变,甚至比他死之前还要糟糕。金人退却固然不是什么问题,但我担心的是金兵再次前来,朝廷依旧没有任何准备,恐怕那时候会引来更大的祸乱。况且,即便是金兵不来,照此下去,收复河山恐怕要等到下辈子了。”
赵瑗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有想过,只是心中很难决定。”
萧山道:“其实也并非全无好处,若此战得胜,殿下威望势必高涨,如果能够让官家的禅位文书昭告天下,过个一两月,金兵退却后,他也难以改口了。”
赵瑗不语,这件事情的确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难题,弊大于利。
萧山见赵瑗拿不定主意,便道:“现在外面有些乱,官家不肯出去见人,殿下若也长时间在这里,恐怕不是很妙。”
赵瑗点头,道:“是,你随我一同去见官家吧,还是劝说他亲率六军为上策。当对他阐明利弊,想来官家应该能够明白。”
萧山便站起身,刚刚蹲得有些久了,腿都发麻,走路的时候姿势有些僵硬。
两人一同前去赵构房中,赵构正在吃东西,见到萧山和赵瑗同来,心中一喜,对萧山笑道:“朕就知道,你不会辜负朕所望。”说毕,又对赵瑗道:“瑗瑗,马上准备一下,朕这便下令禅让。”
赵瑗缓缓跪下,道:“儿臣并不敢做这样的事情,还请陛下改变心意,从长计议。”
赵构一愣,随即脸上有了怒色,转而看向萧山,训斥道:“你怎么办事的?”
赵瑗道:“不关他的事,陛下此刻退位,必然会引来中外震惊,形势只能够更乱,临安朝廷恐怕一时之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若是引来更大的灾祸,到时候悔之不及。”
赵构听到了赵瑗这句话,便展颜道:“这个容易,此事只在襄阳城知道,别处不通告便是。”
赵瑗和萧山都是十分的讶异,赵瑗不方便说话,萧山开口道:“这种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到时候金人拿着陛下的退位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