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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霜仿佛看见了一个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在可怜巴巴地沮丧着的小白狗。伤脑筋地揉揉太阳穴,望着他深低着头快要哭出来的脸,用手指在他的眉心狠狠地戳了一下:
“你想多了,阿暖的事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兔一愣。傻傻地抬起头望着她。在她看来像个痴呆小狗似的目光让她实在有点招架不住,无语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晚上我再跟你说。现在先回去吧,这个时间正是火烧店最忙的时候。我不能出来太久。对了,还有谢宛飏,我还没和他谈完呢。”说着转身要走。
白兔一把拉住她,双手握住她的手腕,两眼看着她。认真地道:“娘子,谢宛飏那家伙不是个好人。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啊呀呀,白公子,背后道人长短可不是君子所为哦。”一句悦耳的男中音含笑传来,谢宛飏从巷口懒洋洋地闪出来,折扇在胸前刷地展开,笑眯眯地摇啊摇。
“偷听别人家夫妻说话也不是君子所为。”白兔瞪着他那两颗让他觉得碍眼的虎牙,冷冷地道。
“夫妻俩在大街上聊私房,还做一些让人难以启齿的害羞行为,白公子你好像没有立场责怪在下吧。”谢宛飏用扇子掩住口唇,抿嘴而笑,样子就像是一只被搔到了痒处的大猫。
“你居然偷看!你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白兔怒不可遏,和冷凝霜相比,他还是有点羞耻心的,听见自己和娘子亲热被偷窥了,顿时脸色涨红地低吼出来,好似一只炸毛的幼猫,弓起腰身竖直尾巴,恶狠狠地瞪着他。
谢宛飏仿佛被他暴怒的样子取悦了,呵呵一笑:“我以为你们在这里做,就是为了让旁人围观的。”
“你……”尖利的牙露出来,白兔想冲上去狠咬他一口。
冷凝霜无语地拍拍他弓起的背,垂下眼,对着谢宛飏沉声道:
“虽然我家相公很俊俏,但他没那方面的嗜好,谢公子你当着我的面挑衅我家相公,以达到引起他注意的目的,也太不把我这个娘子放在眼里了。”
谢宛飏顿时脸黑如锅底,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道:“大娘子,我也没有那方面的嗜好!”
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有就好。”冷凝霜淡淡地说,“言归正传,你要求的绣活我答应接下来,既然是八十大寿,又是紫檀透雕,上面的花样自然该精致贵气,我也不想敷衍了事。我会先把绣样画下来,七天之后你来我家,等过目了绣样,咱们再来商定价格,如何?”
“大娘子周到。既然大娘子如此安排,在下七日后必会准时去府上拜访。”谢宛飏彬彬有礼地笑答。
“那就这么定了,我店里还有活儿要忙,就先失陪了。”说罢,绕开站在巷口的谢宛飏,径直走了。
白兔敌视地瞪着谢宛飏,愤愤地迈开步子,刚想跟随冷凝霜离开,然而在擦过谢宛飏身边时,却听他突然带着一丝讽意,低笑着开口:
“冷姑娘姿容甚美,又娴雅大方,即使去做富家夫人也绝不比其他高门闺秀差,而白公子你除了脸白了点……”顿了顿,望着他怒视自己的模样,微笑道,“老实说,我觉得你和她站在一起很碍眼。”
白兔心脏一沉,拳头握紧。冷冷地瞪着他,谢宛飏则不甘示弱地回以温雅的淡笑。
就在这时,冷凝霜忽然出现,一记手刀切开两人“热切”的视线,绷着一张脸警告道:
“谢公子,请别像个碎嘴女人似的对我家相公胡说八道。”说着,拉起白兔的手走了。
谢宛飏唇角含笑,直到两人走远了,他才回过头,望着他们那在他看来很碍眼的背影。顿了片刻,冷冷一笑:
“到底谁更像女人啊,那种没用的男人究竟哪里好。值得你如此维护!”
漆黑的眼眸沉了沉,尖锐的虎牙在炽热的午后泛起森冷的光芒。
……
“娘子,你和那个姓谢的在一起到底在商量什么?”白兔被冷凝霜维护,明明心里泛起小小的喜悦,嘴上却委委屈屈地问。
“他祖母喜欢你绣的《仕女拜月图》。所以他想让你绣一架用于贺寿的屏风,他好在寿宴上送给他祖母。寿宴在正月初四。”
“我才不给他绣!”白兔赌气地说,“娘子,你以后也不要和他再来往了,我讨厌他!”
“讨厌是一回事,生意又是一回事。你就不想用你的手艺多赚钱吗?若你的名声能在富人圈子里打响。有钱人就会通过映月绣楼找我们定做,到时候议价的主控权就在我们手里,接与不接、要多少钱都是我们说了算。”
白兔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太愿意,拧起眉毛道:“话虽如此,可一旦和谢宛飏合作,那家伙就更有借口接近你了,我讨厌那样。”
他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冷凝霜无语地叹了口气:“这次只是因为主顾是他。才会和他有来往,至于以后。和映月绣楼之间的往来自然还是同郭掌柜。谢宛飏唯一有用处的地方,就是他能在谢家的寿宴上把你绣的屏风隆重地推荐出去。”
白兔有些纠结地点点头,他并没想过他的绣品要多卖多少钱,即使像现在这样每件赚个二三十两他也很欢乐,可既然娘子喜欢,那就那么做吧。反正攒的钱越多,越能多多地生小兔子,一想到这个,他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反正娘子对姓谢的也没意思,看娘子这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多迷人!娘子,再冷酷无情一点,让姓谢的那个混蛋失望到哭死去吧!
冷凝霜并不是想赚多少钱,而是她觉得以白兔的绣工,现在这样的买卖方式等于贱卖才能,可映月绣楼已经是丽州最大的绣楼了。谢宛飏的提议无疑给她指明了另一条路,试一试反正又没有损失。
已经到了火烧店吃午饭的时间,白兔向来是和冷凝霜一起吃饭的,当两人携手进入店内时,立刻收到一桌子人的注目。
白兔乐颠颠地去帮钱胖子摆碗筷,钱胖子一看就知道两人和好了,也很高兴。钱满贯悄悄凑到冷凝霜身旁,用手肘捅捅她,狐疑地问:
“你手段好强啊,他刚刚进来时明明还铁青着一张脸,你俩这么快就和好了?”
“多大点事,只要我想好就能好!”
钱满贯扁扁嘴:“切!你昨儿明明还说懒得管他!”
冷凝霜笑而不语。
夜凉如水。
一轮满月泛着鲜红悄悄地爬上柳梢头,清冷的光芒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似笼着轻纱的梦。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
冷凝霜侧卧在青翠的草地上,眯起眼眸,聆听着白兔用一片柳叶吹出一支凄婉迷离的小曲儿。当幽深的旋律在空气中逐渐消散时,他放下柳叶,抬头望向天边的圆月,轻喃了一句:
“过了中秋,月亮还是这么圆。”
冷凝霜不语,仿佛睡着了。
白兔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沉声问:“娘子,阿暖是谁?”
娘子篇 第二十二章 前世今生
冷凝霜背对着他躺着,良久,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低声反问:“你就这么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他低哑着嗓音,望着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坚定地回答。
冷凝霜闭着眼睛,沉默了好一阵,轻笑道: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女人,她父亲的家族非常庞大,非常富有,可惜她是父亲外室的孩子,母亲只是个一脱成名的演员,哦,就像是乐坊里的歌姬。这样卑贱的血统是入不了户籍的,直到母亲上吊自杀,为了平息丑闻,稳定大局,祖父迫于无奈,只好命令父亲将这个孩子接回家。
往后的二十几年里,家族的漠视与虐待,以及对自身血统的自卑造就了一个相当扭曲的女人,不断膨胀的不甘让她费尽心机终于争取到爷爷的赏识,利用这份赏识在背地里慢慢地敛权。爷爷做梦也没想到,他悉心培养出来的狗其实是一头野心勃勃、善于隐藏的狼。最终当他终于意识到这头狼的危险,想采取行动毁灭她时,狼已经张开嘴一口咬掉了他的脑袋。
之后这匹狼开始以极其残酷的手段肃清整个家族,凡是欺负过她、反对过她的人,她一个都没有放过,她要让他们尝尽人世间最悲惨的滋味,即使是她的父亲,即使是和她有着一半血统的兄弟姐妹,她也不会放过。做完这一切,她更是变本加厉,利用庞大的财富优势,无所不用其极地,运用各种恶劣的手法吞并了一个又一个商族,壮大自己。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天真纯洁的男人,他的父亲是个相当顽固的老人。死活不肯同意女人提出的合并计划。就在这时,那个天真的男人居然向这个卑劣的女人告白了,他说他爱她。多么可笑的男人,明明他们是敌对的,明明他知道她恶名昭著,他居然还对他的家族敌人说‘喜欢’。
好天真,天真得让人想毁了他,于是女人卑鄙地利用了他,玩弄他的感情,利用他吞并了他的家族。然后在他像个傻瓜一样哭着来求她时,她冷笑着告诉他,你这种傻瓜配不上我。于是。那个傻瓜在当天夜里自杀了。”
顿了顿,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嘲:“好恶劣的女人,对吧?”
并不明亮的夜里,清泠的风拂过她略显瘦削的背影,如天上孤寂的满月。凄清、苍凉。
像是硬把一整块冰吞下去似的,寒冷的感觉灌满全身。压迫骨髓般的神经痛即使他在努力地压抑,胸口处却还是大幅度地起伏着,几欲窒息。然而纵使这样,白兔望着她的眼神却始终是沉稳淡定的,没有一丝惊讶疑惑。
浓密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棱角鲜明的唇微微地抿着。良久,他忽然俯下身去,温柔地抱住她。乌黑的长发垂下去几缕。擦在她的脸颊上,让她有点痒。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句:
“不对哦,她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女人。”
冷凝霜心脏猛地一沉,瞳眸缩紧!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一个同样的声音在她的耳畔温柔地轻笑道:
“霜霜,你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女人哦。”
一瞬间。辛涩的暖意涌来,这股犹如在吮吸青柠檬般的感觉自心房以圆形的弧度向上涌。很快,一颗泪珠悄然涌出眼眶。
她忽然回过身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紧紧地贴在他怀里。
她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或许是今晚的月光太凄凉,或许是他身上的味道让她觉得太伤感,她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白兔牢牢地抱紧她的腰,他的脑中嗡嗡作响,胸口处滚荡难平的痛意,沉重得令他难以呼吸。如同血液要凝结般的震动,内脏好似被什么紧握住般悲伤,这感觉既是他的又不是他的,仿佛是突然连接上了某个错位的时空,无法言喻的痛苦感紊乱地叠加,一齐塞进他的血液,就连指尖处的血管都在震颤着。
“霜霜,我爱你,不管你爱的人是谁,我爱的人永远是你。”他在她的耳畔这样对她说。
微凉的唇吮住她的耳垂,沿着脖颈一路细细吻下去,很快便炽热起来。黑暗中的感官更加敏感,冷凝霜的身子如灌了醋一般,心脏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