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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韩修。他坐在高大的双辕马车之上。面容冷峻地说道,“裴公子的马车坏了啊,我看你脸色不好,急需寻个大夫来瞧瞧,恰好我也是要回内城,不若这样。两位上我的车,与我一道回城,到时我先把你们送回镇国公府就是。”
这般邀请,倒不好拒绝。
裴静宸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强自撑起,脸上现出淡然自若神情,笑着说道,“不过是宿醉之后有些头疼,不碍的。内子在前头也有别庄,我过去歇一下再回府,便不劳烦韩大人了,您是股肱之臣,国之栋梁,每日里朝务繁忙,我便不打搅您了。”
他的身子已然有些撑不住了,倘若真的坐了韩修的马车,那到时候定是吊着一条命回的裴府,杨氏若是有意拖着,他性命危哉。
韩修挑了挑眉,“我是主,你是客,客人身子不舒服,我这做主人的难辞其咎,裴公子,我瞧你脸色真的很不好,还是莫要与我推辞了,若是耽搁得久了,有些什么不好,我韩某担待不起。”
他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便要上前扶过裴静宸,好将他强行带上马车。
这时,一辆半新不旧的小车驶了过来,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年满面欢喜地叫嚷道,“是姑爷吗?真是姑爷!我就说老远的在那头田地里看着是您,果然是您!”
那少年从马车上下来,蹦蹦跳跳地走到裴静宸面前,“姑爷,您还记得小的吗?小的是笀安哪,今儿可真是巧了,七小姐恰好过来巡庄,这会正在庄上跟我娘说话呢,我这刚出来田地里晃悠,便又瞧见了您!”
裴静宸虚弱地一笑,轻轻抚了抚笀安的脑袋,笑着说,“是吗?我的马车坏了,正好要去庄上歇下,你家小姐也在的话,等会我们两个正好一块回府去。”
他转头对着韩修唇角微扯,略一欠身,竭力维持着声量说道,“韩大人,内子恰好在此处,我便不叨扰您了,您贵人事忙,莫要耽搁了您的大事,请吧。”
话已至此,韩修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眉头微动,作了个请的礀势。
裴静宸便在长庚和笀安的搀扶下勉强地上了那辆灰不拉几的小车,对着韩修轻轻点了点头,蓝色小碎花的布帘放下,马车急转,调了个头,匆忙地往前方不远处一座庄子奔去。
马车在泥道上留下深重的印痕,韩修盯着发了会呆,随即深深地吐了口气,他眼神一深,对着身后的护卫说道,“去盯着刚才那辆马车,看看到底是去向何处,小心一些,莫要叫人发现了。”
他行军打仗日久,看车痕便能约莫估算出笀安驾的小车上显然还另有他人,听方才对话言语,想来在车上的便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女子了,而她此时会在此处的缘由,并不难猜测,联想到杨家的举动,谋思慧动的他差不多便想通透了整件事情的全部。
那护卫恭声道喏,刚待要走,韩修却又忽然喝道,“回来。”
刚毅的脸庞略带了几分肃萧,他沉默良久忽然又摇了摇头,“不必去了。”
那护卫显然是被这反复的命令给弄得有些发愣,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上,真的不用了?”
韩修垂下眼眸,心中颇觉酸涩,他想到前世每逢晚归,她必要在门前相候,那份温情是他心底眷恋的梦,如今她的温柔依旧在,可得到的那个人却不再是自己了,重活一世,他的手段凌厉狠绝,与前世的温文判若两人,他以为变的只是自己,谁料到……
她也变了。
苦涩蔓延到喉间唇角,扩散开来,成为无边苦痛。
而痛定思痛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逆天的代价啊!
他得到了无法想象的权势,位极人臣,风光无限,再不是前世那样任人践踏宰割的蝼蚁,他一步步精心织就的锦绣华图坦荡顺利,汲汲营营这十数年所作的一切努力和铺垫,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将母亲的冤屈和仇恨全部清算。
上天果真公平得很,你想要得到那些本来不该得到的,便必须要付出你原本拥有的。
而明萱和儿女,便是韩修所要付出的代价。
不是不后悔的,但命运的车轮辗过,将他原本苦心算计好的一切尽数毁去,在他惊愕一手导演的曲目不知道在何时已经不按着剧本所演时,已经覆水难收,亦不能回转。
他历经过一世,很清楚地知道若是能与卢家的独女联姻,那必会是青云直上的最好方式,前世的卢家婿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几年光景,便被皇上扶植成为炙手可热的红人,以他赫赫军功与不凡见识,想要滔天权势,绝不难的,他背负两世仇恨,满心满眼皆是对权势的追逐与执迷不悟,借助女人的势力又如何?他早已经不择手段。
但让他全然舍弃前世挚爱的妻子,他又无法割舍。
所以,才会有与顾长平的“忘年之交”,才会有那份婚书,那两年的点滴相处,他也的确是倾尽所有的爱意与明萱交往,他想着只要早早在她心上烙上他的痕迹,那么将来他利用裴后上位之争,借机娶了卢氏女,她也不会那么快就忘记他。
而当年满堂宾客之前,他韩修毅然决然地撕毁婚书,亦不过是个精心设计的谋算,是,他是自私,因为不愿意她被别的男人觊觎,所以才刻意选择这种方式破坏她的名声,以争取那令他得以喘息的时间。
他当时想得何其简单,因为重活过一世,知道卢氏女是早夭之命,所以便天真地以为,只要明萱心上有他,必会像前世那样听得进他“等我”之言,在卢氏女过世之后,在他大仇得报以后,他再迎娶她为妻,她定然也是欢喜愿意的。
但韩修哪里能想到顾长平会吊死在牢狱之中?陆氏会因此殉情?而元妃也香消玉殒?他更决然不能想到明萱性子刚烈,无法忍受这等屈辱,当众触柱身亡,如今他眼前的女子,虽然占着她的躯壳,可却早就不是前世今生爱他信他的那个人了。
重生,并不是万能的。
韩修因为先知而改变了很多事,但蝴蝶扑扇着翅膀,暗地里发生着巨大的改变,这些细小的改变满满汇聚在一起,拧成一股绳,终于挣脱了前世固有的轨道,超脱了他所有的先知,同样的戏码,早已经是不同的演法,而他只能不得不咬着牙继续走下去。
到了那等地步,也早就不是他说后悔便能够停下来的了。
韩修向来坚毅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痛楚,他强自迫令自己不再去想,过了许久,刚毅冷峻的脸上现出几分凄寒神色,迎着扑面而来的暖风,他苦笑连连,“不必去打探了,不过你还是留下来,告诉延一,想法子扣住那些舞娘。”
他顿了顿,身上忽得散发处一阵森冷肃杀的寒意,“不论杨家是冲着谁来的,杨五敢在我的地盘上连我也一并算计了进去,就绝对不能饶恕,你告诉延一,就说是我的话,先前押去柴房的那女子,一定知道些什么。”
玄色的宽袍袖舞翩飞,浑身森冷的男子跃上马车,疾驰而去。
第112章 寻药
白云庵。
明萱神色焦虑地望着正在蘀裴静宸诊脉的玉真师太,见她终于将手放下,才敢出声问道,“祖姑婆婆,他体内的毒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南郊韩府别庄前,她忍着心底的忐忑惊惧,令笀安在韩修面前接走了裴静宸,原以为一夜惊心到底是将人平安地带出来了,谁料到他的状况竟然那样差,还不待她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便昏厥过去,那惨白的脸色触目惊心,令她心底一片冰凉。
好在长庚尚存了理智,勒马狂奔,径直驾着小车来到这清凉山腹中的白云庵中,这些年来,裴静宸的身子一直都是玉真师太蘀他调理,这周朝皇城中再没有任何人能比师太更懂得他身上的毒,可这一诊小半个时辰,师太脸色越发沉重,她的心也犹如置身冰窖。
扇睫微垂,遮不去眼底一片忧心,明萱双唇微颤,含着泪问道,“他……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玉真师太愁眉紧锁,脸上神情甚是凝重,她沉吟半晌对着明萱说道,“萱姐儿,你姨祖母常说,你是个坚强的孩子,我便也不与你说那些虚话,宸哥儿这回确实有些麻烦,算是一脚踏入了生死关。”
她微顿,叹息一声说道,“宸哥儿是个可怜孩子,他出生就没了母亲,又运不好,投生在那样的家族,有个那样的父亲……深墙高瓦之中。无人庇护,不知道受了多少暗算。
杨氏心狠手辣,绝容不得宸哥儿的,她要置宸哥儿于死地,一出手便是千金难得的异域奇毒梦寐,那东西无色无味,少量使用并不显的。但若是天长日久地下在了人的饭食里,积聚起来到一定的程度,便能绝人性命,连仵作亦验不出来。”
若不是玉真师太对药道有些研究,恐怕也看不出所以然来,时日久了,以裴静宸那病弱的身子,忽然有一天暴毙,旁人也只当是命数如此,他母家无人。玉真师太纵然疼他,到底是方外之人。不好插手尘世之事,那时又有谁会为了他去追根究底呢?
玉真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梦寐之毒。我只是听人说起过,却从未见过,只好凭借着恩师的一点手札心得自己琢磨解药,这些年来,想方设法。算是将他体内大部分的毒素逼了出去,可到底涉猎有限,有几味毒并非周朝所有。我不曾见过,因此无法全解。”
她脸上现出焦虑神色,“原本那点余毒被压制着,倒也是相安无事的,可是他昨夜着了人的道。合欢散中有一味药,与他身上的残毒相克,闻得多了,会将余毒诱发,一旦这余毒发作,会很快蔓延置五脏六腑,轻则昏迷不醒,重则丢了性命。
我刚才虽给他服下了解药,但也不过是暂时压着,倘若这回不能将残毒彻底清楚,便是这条命勉强救了回来,恐怕也真的要在病榻上度过余生。”
这些事,明萱虽然有所猜到,但裴静宸却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起过,此时听得,心中满腔怜惜,又满腹怨缀,她蹲在床榻之前,玉手轻拂过他苍白如雪的脸庞,心疼得不能自己。
她眉头微皱,忽得转身向着玉真师太跪倒,重重磕了个头,语气坚定地恳求道,“夫君生世坎坷,好不容易前程有了盼头,绝不能此时被邪毒击溃,祖姑婆婆慈悲,还请指点明萱解毒之法,不论多难,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会竭尽所能做到的!”
玉真脸上颇见欣慰,但眼中却仍带着犹疑,“这梦寐之毒出自西夏,乃是皇室秘药,相传是用十八种毒草淬炼而成,如今尚留在宸哥儿体内的,有两味叫做瑶枝和碧桑,我只得其名,实在不曾见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因此这数年间令人去西夏境内偷偷搜寻,却都无功而返。
倘若能够取到这两株毒草,令我细观其习性,想必是能够对症下药的,只是听说瑶枝碧桑生长在极西之巅,种类罕绝,不易取得,西更何况,西夏虽然臣服周朝,两国却并不互通有无,偷入西夏国境,也非易事,恐怕……”
她纵然隐世方外,但总算也是皇室中身份尊贵的长辈,手中多少还有一些能够差遣的力量在,饶是如此,这些年来都不能取到这两样物事,明萱深宅女子,要想要寻到毒草何其之难?
明萱微怔,脸色隐隐透着苍白。
诚如玉真师太言下之意,这件事对她来说太难了。
在镇国公府裴家,她是孤立无援的,除了裴相和裴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