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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谁都不认识,有什么好联欢的,还不如去看你们院的晚会。”
他想了想,一拍桌子,“要不这样,你先去现个身,再来看晚会,我给你占座。怎么样?”
“嗯,这个主意不错。”我凌空挥动竹签,斩钉截铁地说,“就这么定了。”
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我仰望窗外明月和爸妈在电话里团圆过后,蹬上座驾直奔校东门。
啧啧,校学生会就是财大气粗,有排场,办场迎新会特意包下整家咖啡厅。悠扬音乐里,幽暗灯光下,人们三五成群,有坐有站,谈笑风生。
环境好气氛佳,男生个个衬得笔挺精神,女生更显仪态万千,一看便知道肯定精心打扮隆重登场。
低头扯扯自己身上松垮垮的牛仔背带裤,自我打气,清新自然风,也很好啊。忽而一阵甜滋滋的香味轻拂鼻尖,两位高挑女郎从旁翩然而过,长发飘飘,风姿绰约的背影引人遐想。
顾不上求证她们是不是背影杀手,我开始四处游走遍寻唐逸飞和蒋迪。没办法,学生会里我只认识他们俩,也只有他们能证明我到场了。
其实哪用找啊,抬头就能瞧见唐逸飞,正被一群女生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
光线虽不太好,我依然看得清他止水无波的淡然眉目,多是侧耳倾听,颔首回应,或者说上两句,言简意赅。
谈话内容基本都是正经八百跟学生会有关的话题,也没谁发花痴,一听唐逸飞开口,就惊声尖叫,花容失色。
既然大家都是花,那我只能当痴了,跻身划拉开条道,我一头扎进圆心,近距离直面唐逸飞。双手交迭背在身后,身体前倾,踮起脚尖,摆出副欢呼雀跃的兴奋样,我用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到:
“Hello,主席,还记得我吗?我是陶心馨,我来咯。”
请用你那如月般明亮的眼睛看清楚,我确实来了,有众星星作证。
有如湖心投下碎石,他渐渐牵动嘴角,漾出丝只有我能捕捉到的清浅微笑。我心里打个响指,迅速回身,经过柔和橘灯下一双双不柔和的眼睛,边走边举手致歉,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我只是打个招呼,打个招呼。”
沿直线撤出咖啡厅,我吹着口哨打开车锁,忽然背后传来一声“陶心馨”,动作一滞,想装听不见已经来不及了,万般无奈地起身回头。
蒋迪于我前方三米处,手里拎着个蛋糕盒子,笑容满面地招呼我,“刚来?一起进去吧。”
你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我走的时候来。我原地不动,踌躇半晌,在他再次张口说话前,狠狠一跺脚,直言道,
“我进去过了,还有事,要先走。”
“有事?”他似乎不太相信,偏头询问。下一秒眼睛略过我,看向后方某一点,跟交代犯罪事实似的,把我的话一字不漏重复道,“逸飞,陶心馨说她还有事,要先走。”
我心中一凛,慢动作回身,唐逸飞不知何时站在咖啡厅门口,双手插在裤袋里,漂亮的眼睛正盯盯地看着我,全然不顾路经之人的频频回首。面色仍旧波澜不惊,只是绝对说不上好看。
“我,我,我……”
不知怎的我就结巴了,我我我地看唐逸飞走到蒋迪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盒子,说了句谢谢,然后对向我,眸色一沉,口气不善,
“你要先走?”
“是,是,是啊!”我捋直舌头,胸膛一挺,“和男朋友约会。”
“你有男朋友?”蒋迪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唐逸飞,不带惊讶而是饶有兴致地问。
“当然啦。”反正骗多骗少都是骗,我心一横,理直气壮地编,“他是我初中同学,三年没见,开学第一天就碰巧遇到了,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也许因为乌云遮月,看起来唐逸飞的脸色愈发难看,和蒋迪一张兴趣浓浓的脸形成鲜明对比。他抿唇,齿缝间吐出句话,
“初中同学。”
听不出是不是问句,我只管点头,“对啊。他叫苏涣淇,也是新生,校篮球队主力中锋,大帅哥。”
“君子成人之美,既然是和男朋友约会,我们也不好意思再留你。”蒋迪看似贴心地说着,勾起唐逸飞的肩膀,挤眉弄眼,笑得颇具戏谑之意,“对吧,逸飞?”
唐逸飞不着痕迹地侧身,不搭理他,更不看我,径直转身走回咖啡厅。蒋迪冲我挥挥手,也跟了上去。
我摸着脑袋回头,这位主席大人不会是因为我提前开溜,觉得没面子而不高兴吧?好死不死,又四目相对,他眸子里不再静如止水,升腾出某种热烈的情绪。我不敢多想,赶紧收神儿,骑车狂飙。
赶回学校西边小礼堂,苏涣淇已经在门口等我。停好车,我跟逃离犯罪现场的贼似的,不多话,急急忙忙拉他进去。
明知道我中途到场,还要占个中间中排的座儿。一路的白眼伺候到位置坐定,他这么个随性的主儿自然不在意。我刚觉得自己像贼,这会儿更似游街示众,钻地缝的心都有了。
再转念想,我怎么就自我定位成贼了呢!琢磨琢磨,也顶多算撒了个小谎,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喏,”苏涣淇捅捅我胳膊,递上块月饼,“吃吧,学校发的。”
撕开包装纸,我拿起来上牙咬。晕啊,比石头还硬,连点渣儿都没啃下来。真是天若倒霉天亦老,吃口月饼也硌牙。揉着腮帮子看向苏涣淇,他正捂嘴偷笑,耍我呀!
中秋节学校发块石头牌月饼,我哭笑不得,到底是希望我们想家呢,还是不想家呢?
学生会那么大手笔,肯定不发名牌也得发个能入口的月饼。想到学生会,又想到咖啡厅门口唐逸飞那莫名情绪的回眸。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呢?
我看看手里长得像凶器的月饼,瞬间顿悟,喉头一紧,眼前闪现冒着幽幽寒光的两个大字——杀气!
惹怒主席大人,以后还咋在学生会混!他要想给我穿小鞋,公报私仇的机会不是多了去了。听说他们和学生处的老师关系都不错,他要把我往死里整,会不会我就和毕业无缘了!不要,我可才进校啊!
这世间,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闹事?
越想心越毛,后脊梁一股凉气窜上来,我缩紧脖子,低垂下头,已经没闲情再看演出。估计苏涣淇以为我吃月饼噎着了,举起他习惯拿篮球的手,没轻没重地就往我背上捶,大有我不咳出点东西就不停之势。
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之下,我暴跳而起,用我七成功力狠狠踩了苏涣淇一脚,然后乘风破浪再次冲出礼堂,手刀奔回东门,连车都忘了骑。
我要回咖啡厅,让唐逸飞爱上我,不不不,让他原谅我。
中秋之夜,同学们不仅能赏到天上明月,还能看到一女生在校园里堪比嫦娥奔月的身影。
我这两头来回一折腾,自己累够呛,人也得罪光了。苏涣淇是自家人,不会计较。唐逸飞可掌着我的生杀大权,关键还有我每月多出一百的补贴。
站在咖啡厅门外,我深呼吸几口,调稳气息,才不慌不忙地走进去。
比起小礼堂晚会的热烈,这里要安静地多。大灯全灭,只有每张桌子上跳动的点点烛光忽明忽暗,人们坐在沙发上品着咖啡听小舞台中间一个长发男生弹吉他唱歌。
我跟个大晚上出来找夜不归宿老公的怨妇一样,眼睛瞪得贼大,一张桌子,一张桌子猫腰寻唐逸飞。转了一圈,吃尽各种异样打量,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
该不会去上厕所了吧?拦个服务生问清楚地方,我径直走到男厕门口打埋伏。
耐下性子又等了近十分钟,未果。就算身患前列腺炎,也该出来了。算了,今天该我倒霉,我认了。
转身正欲离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视线,我抬头一看,蒋迪!
他看到我也有些意外,“你不是约会吗?怎么回来了?”
我耸耸肩,故作无奈,“临时取消了。”见他身后没人,下意识地问道,“唐主席呢?”
他夸张地长哦一声,笑开了花,“你找他呀,跟我来。”
我跟在他身后,七扭八拗,到了一包间门口。他一推门,我就看到长沙发上,唐逸飞坐在七八个人中间,默默看着电视,旁边人倒是有说有笑。茶几上摆了啤酒饮料和一个点了生日蜡烛的蛋糕。
我的赫然出现,所有人都停了手上动作,嘴里的话,纷纷把目光焦点集中到我身上。
“逸飞,陶心馨小学妹专程来找你。”蒋迪慕然开口说了句暧昧得容易让人产生歧义的话。
我狠瞪一下蒋迪看向唐逸飞。他沉静脸上闪烁着电视的光,迷幻似梦,只淡淡瞟我一眼,给了我一个字,“坐。”
我没照做,直直站着,习武之人的傲气瞬间涌现,不就一百块钱,我干嘛非得看人脸色。不是突然站起个美女拉我到她身边坐下,我很可能直接走人了。
这位美女我认得,第一次来咖啡厅,背影令我遐想的两位女郎之一,从前身到背影都很美。
今天是中秋夜,如果唐逸飞还是月亮,她就是星星中最亮的一等星,一样璀璨夺目。不过,我还是喜欢我家陈宁姐姐,低调美丽,暗香浮动。
她帮我倒了杯果汁递过来,“我叫刘斯珂,大二,国贸系,文艺部长。你呢?”原来美女是苏涣淇的直属学姐。声音真悦耳,唱歌一定更动听。
喝下果汁,顺顺气,我说:“谢谢学姐。陶心馨,大一,中文系,刚刚加入学生会。”
“哦,对了。”她优雅地拨动耳边长发,“你就是那个宣讲会上中大奖的女生。”
我呵呵笑了两声算是承认,看向桌上的蛋糕,问:“今天谁过生日啊?”
她伸出芊芊玉指,指向中间,开玩笑似的抱怨道,“我们的唐大主席呗。过生日的人最大,臭脸摆得最大。”
这世间,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闹事?
声音不小,唐逸飞肯定听到了,不过没什么反应,仍神情专注地看电视。旁边一男生倒搭腔道:
“你说错了,他什么时候不是这样的表情!不扮酷,受得了你们女生的狂轰滥炸吗?”
众人大笑,连唐逸飞也收敛黑脸,微挑唇角,施以薄笑。
原来他不是真生气,是性格使然啊!也对,他堂堂学生会主席,怎么可能为芝麻大点的事儿,跟我这种小人物计较。
心情豁然开朗,我也咯咯跟着笑。唐逸飞的眼风若有似无地扫过来,笑意略缓,又是一定。
我脸一僵,怎么,笑不笑你也要管?立马示威似的扬起下巴,扯大嘴角弧度,笑得更开心。
他看似无奈地摇摇头,鼻息里带出无声的哼气,又目不斜视地看向电视。
既然他没有迁怒于我,我也没再待下去的必要。他们一群熟人,打打闹闹,高谈阔论。我无趣地坐在一边,倒显得格格不入,别扭地慌。
想起身告辞,手机震起来。打开一看,苏涣淇的短信,四个字“你怎么了”,后面紧跟一大串问号。
正好,现在不算晚,赶回去道歉,再请他吃个宵夜,准息事宁人。
刚站起来,话还没说,蒋迪看看我握在手里的手机,揶揄道,“男朋友召见啊?”
从容地把手机塞进裤兜里,我脸不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