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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嫁-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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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时英冰冷的道:“你要做逃兵吗?你是军籍,你们乡里户籍记录在案,等到天下太平了,你想东躲西藏的过一辈子吗?”
  秦爷都要给霍时英跪下了:“我就一个老娘,我当了十八年的兵了,没孝敬过她一天,我不逃,真的,安顿好我老娘,我就去找大将军的队伍。”
  两人的眼神直达对方的眼底,最终霍时英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动,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行。”
  秦爷抬头望天,绝望的闭上眼睛,眼角落下泪来:“霍时英,老子是欠你的吗?我是你爹啊?你就这么离不得我?”
  霍时英的语气依然冰冷:“十二岁,我第一次出关巡逻就遇到羌人,全队二百人几乎全死光了,没死的也全跑了,你半夜回来从死人堆里把我扒了出来。十六岁,我们出关去做斥候,回来的时候我掉进了狼窝里,摔断了腿,几头狼围着要吃我,本来你可以跑,可你跑了却又冲了回来,杀了头狼,自己也差点死了,马被狼咬死了,你背着我走了整整七天还剩下一口气拖着我回了卢龙寨。十七岁,我们被围在卢龙寨外七十里的斩马坡,我身负重伤,援军迟迟不到,我们没水没粮,被围十七天,到最后我高烧昏迷,每每饥渴难耐之际总有温水送到嘴边,你跟我说是马血,我装不知道,心里却清楚马肉的吃完了哪里还有马血,那是你的血,我靠着喝你的血活了下来。这些事我爹从来没为我干过。”
  秦爷扭曲着一张脸听完,吼道:“你既然还记着老子救过你那么多次,为啥就不能放了我一回?”
  霍时英拍拍他肩,冷漠的说:“算是我徇一回私,后面的仗不知会有多艰苦,放你走了我怕你死于乱局之中,不放你在身边我心里不安,我不安就打不好仗,你也不要再想着跑,我会让卫放他们分出人手来,势必安排好你的母亲。”说完她回身一喝:“李成青,你给我看好他,他若跑了我为你是问。”接着她毫不留情的把秦爷往她师傅怀里一搡,再不理会他。
  霍时英处理完秦爷,回过头来卫放,卢齐他们已经整军完毕。
  霍时英对卫放和卢齐交代完秦爷的事情就没对他们说多余的话,她带了他们两年知道他们有本事活着逃出生天,她把冯峥叫道跟前,然后把小六推道他身边说:“这是我霍家的家生奴才,这孩子从生下来就是为我培养的,他还小,以后的路还长,拜托冯守御帮我把他活着带出去。”
  冯峥用惯常冷漠的眼神看着霍时英,然后说:“你说的责任我懂,我不会不管六百人的死活寻死的,你不用特意把这孩子托给我。”
  霍时英笑笑拱手道:“拜托冯守御了。”
  小六很乖的站在冯峥旁边,什么也不说,他懂,他这个时候还跟着霍时英是给她拖后腿。冯峥对霍时英说:“都尉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要是没有我们就要走了。”
  “稍等一下。”霍时英转回身朝着身后的六个红巾大汉伸出手,不客气的说:“有钱吗?有的都拿出来。”
  几个大汉由霍时英她师傅李成青带头,老老实实的从怀里摸出钱来,霍时英收拢过来有几十两的碎银,还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她全部塞给小六:“拿着,大将军的兵马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的上,羌人一入关就是乱世了,路上拿钱能换些吃的。”
  小六一阵手足无措,小脸憋得通红,眼里憋着一泡眼泪磕磕巴巴的推着霍时英的手:“都,都尉,小六,有,有钱,您自己留着。”
  小六哪里推得过霍时英,霍时英手腕一翻就把一把零碎银子和银票塞进了他怀里,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挥挥手说:“走吧。”
  冯峥转身就往自己队伍走去,卢齐,卫放各自给她行了一礼齐声道:“都尉保重。”然后也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小六一步三回头,眼泪终于没憋住掉了下来,霍时英转身一喝:“上马!”两百士兵,豁然蹬马,动作整齐划一。
  两百骑兵目送着一千多兵甲卷起一道烟尘,穿过长街,穿过整个嘉定关最后终于消失在视线里。
  霍时英在马上与王城守道别:“我们走后王城守有何打算。”
  老人布满风霜的脸上笑得温和:“都尉放心,老夫虽老迈也必定会坚守到最后一人,定会为都尉拖到最后一刻。”
  霍时英蹙眉道:“王老,羌人势大,你就开了城门吧,暂且忍得一时,等我们再回来。”
  老城守但笑不语,拱手向霍时英行了一礼,然后后退站到了一边。
  霍时英知道再劝无用,打马奔驰而去,隆隆的马蹄声中一个苍老的声音振声高呼:“望郡主来年祭祖之时,给老将军带个话,我王守业下辈子还给他老人家牵马。”
  霍时英回头的瞬间,一个老迈的身体再次躬身深深的弯向地面,一直到她再也看不见都没有起身,王守业的官阶比她大,他这个礼是行给她祖父的,她代表霍家受了他这一礼,王守业年轻时为她的祖父牵过马,十七岁参军,驻守边关四十余载,最后竟是要埋骨边关。
  八月初八嘉定关破,城守王守业带领五十位残兵死战到最后一刻,终以身殉国。
  霍时英带领两百骑兵断后,被破了嘉定关一路追上来的羌人堵上,霍时英在山路上和羌人打了一个小伏击,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带领残兵逃入荒山,和羌人在崇山峻岭里打了半个月的游击,直到弹尽粮绝,跟着她的两百士兵几乎全军覆没。最后一次遭遇战中,她带着的六个护卫和秦川跳进了横江。
  横江是横穿整个中原的渭水一支支流,他们一路向南被冲出两百里,等他们上了岸已经出了凉州府了,几个人身无分文,混在流民里几经周折一路走到渭水江畔,等他们几个人在渭水的江北一路彪悍的横刀杀过羌人军营,冲到江对岸的时候已经距他们离开卢龙寨整整过去两个月了。
  而这时羌人大军一路横扫过半个中原,和中原大军对持在渭水两岸。

02

  十月初,渭水南岸,隔江几里的城外,一个地势较高的土坡上,一青袍书生面江负手而立,他面容精致而带着几分刚毅,身材修长,江风凛冽,他的衣衫在风中飞扬,此处临江面水,远观如一幅山水画,画中人有洒脱飘逸之姿,背影的线条却有僵硬沉重,无端为他染上了几分忧郁之色。
  对面江畔军帐林立,黑旗飞舞,阵阵马奔,人啸之声随风传来,肃杀之气沉沉压抑而至。
  韩棠面江莅临,心下沉重:“羌人军纪严明,人马彪悍,两月之中一半疆土沦丧,国之危矣,百姓苦矣。”
  “老爷,进城吧。”书童走近前来招呼韩棠。
  韩棠沉默半晌,转过身来,任由书童为他围上棉斗篷,往坡下走去,一辆乌棚马车停在路边,他蹬车,车轮辘轳而动向着扬州城而去。
  韩棠其人,出身寒士家庭,凉州分宜县人,是燕朝嘉熙二十三年二甲进士,高中时年仅十八岁,后入翰林院,授翰林院编修,时三年升任翰林院侍读学士,再三年又升任光禄寺卿,此后新帝登基,一路平顺,历经两朝,官运昌隆,可谓年少有为。
  景德三年秋,韩棠忽然接到圣旨,被任命为凉州巡察使,即刻启程,韩棠出京之前,朝中已经接到凉州府沦陷的战报,但皇命依然如故,凉州府已在羌人铁蹄之下,韩棠不知道他这个巡察使到底去巡查什么,深夜造访丞相,当朝两朝元老的韩丞相给了他两句话:“历来巡察使,巡视的都是人,关地有何事?”还有一句就是:“皇上要听的是实话,你今后是入阁拜相,还是六部徘徊端看你此番作为,望你能好自为之!”
  韩棠连日出京,此时渭水以北兖州大部疆土沦陷,官道上南逃的贵族百姓成山成海,他被拥堵在路上,等他赶到扬州时已是羌人横刀渭水江畔形成对峙之局。
  韩棠到扬州已有三日,三日里往驻扎在扬州城外的凉州军营里递了三次拜帖找霍真,没见着一次,霍真很忙,羌人来得快,朝廷的反应也不慢,两月之内各州府兵马陆续集结而来,扬州城外军帐连绵,几十万大军,各派林立,霍真的事情很多,今天这里,明天那里韩棠没堵住过他一次。
  韩棠今日依然没有见到霍真,从城外回来,他决定去一趟扬州的太守府,他听闻这几日霍真时常在太守府出入,想试着在那里碰碰运气。
  扬州水路发达交通便利,自古繁荣,太守府自然也是相当的气派,门口两具硕大的石狮镇守,朱红色的府门大开,比较奇怪的是门口守卫有两拨,一排是铁甲峥嵘的红巾护卫,腰佩长刀,显然是军营里的亲卫,而另外一排也腰佩长刀,却是普通的衙役服饰,这才是太守府的守卫。
  韩棠从马车上下来,身穿衙役服的那拨正斜着眼睛瞟另外一拨人,眼神里竟是源自自卑的愤怒和妒忌,另一拨巍然不动,面容肃穆,管你八方风动,他们依然挺立如雕像。
  韩棠站在那里半天没一个人搭理他,正准备拾阶而上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本以为来人定是个勇猛之士,结果回头一看,骑马奔驰而来却是个中年青衣文士。
  那人骑术极好,本是奔驰而来却在挨到近前时堪堪勒住马势,那马原地转了半圈就定住了身子,文士跳下马,扫了韩棠一眼,直直的向他走了过来,拱手道:“这位可是凉州巡察使韩棠,韩大人?”
  韩棠拱手回礼道:“正是在下。”
  那人又道:“可是要寻霍大将军?”
  韩棠一惊回道:“正是。”
  来人看着有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个子,穿长衫,通身穿着朴素却极为干净,面容五官有种豁达,随和的气质,他立刻就说:“正好,我也有事找他,我们一起进去吧。”
  韩棠微微一怔,随后立刻拱手道谢:“那真是多谢了,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那人一笑,率先往前走道:“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在下是大将军府内的幕僚,我叫唐世章。”
  以常理来讲唐世章对韩棠的态度是及其无礼的,不说韩棠巡察使的身份,光是他平时的官职就已经是从三品的朝廷大员,放在地方一任知府见他都要行大礼参拜,而唐世章无官无职却不拜不扣,是及其说不过去的,韩棠若认真计较治他一个不敬之罪都绰绰有余,但这人态度从容,举止有度,并无狂狷之态,韩棠反倒觉得此人通达,很是欣赏。
  两人进到太守府一路无人阻拦,唐世章熟门熟路的领着他穿过三进院子,似乎是到了太守府的后堂,后来他们进了一间庭院,院内一座池塘假山,虽已将将入冬,但因江淮之地,历来温暖,围绕池塘四周依然流水沼沼,绿树茵茵。
  院内一排三间正房,青瓦绘梁极是精致,正中的一间房门大敞,隐隐可见是间书房的格局,两人还没行至跟前,内里的争吵之声就远远传了过来。
  “霍真我跟你说,我不管你要干什么,想下多大一盘棋,你干你的,少拖我下水。”此人声音极其洪亮,应是个底气厚实身体非常健康的人。
  “我说,裴世林,想你我当年同窗之时你是多么少年英伟,豪气干云,‘这才过去多少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都做到太守了,你说你得贪了多少啊?你瞧你这肚子,这膘,你惭不惭愧啊?”这人语气很轻浮,声音却好听。
  唐世章和韩棠走到跟前,只见屋内两个男人贴的极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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