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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诵眨巴眨巴大眼睛,慢吞吞地道:“我觉得是你。”
在这样一个原本无比哀伤的夜晚,陈朗忍不住苦笑了,拍拍陈诵的脑袋,“你这结论太不靠谱了,怎么可能?”
陈诵很不服气地打算摆事实讲道理,家里的座机却响了起来,陈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去,拿起话筒,引得陈诵诧异无比。
只听陈朗“嗯嗯”声不绝于耳,最后说了一句:“好的,舅妈,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陈诵看着陈朗挂掉电话,疑惑地道:“舅妈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陈朗内心波动起伏,脸上却没有太多表露,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今天陈立海电话告知的内容尽数转达给了陈诵,还最后补充了一句,“所以舅妈带着淘淘,今天刚刚飞抵北京。”
陈诵震惊之余,还是有些疑惑,“舅妈怎么现在找你?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
陈朗咬了咬嘴唇,轻轻地道:“舅妈说,她是临时决定回来的,可是一晚上了,谁也没有联系上,她和淘淘现在只能住在酒店里,问我知不知道,究竟……”停顿了一下又道,“究竟舅舅,住在哪家医院里。”
陈诵忽然有些明白了,毅然道:“姐,我陪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出门,我也不放心。”
变故2
变故2
二人抵达酒店找到舅妈和淘淘时,陈诵很识趣地带着小表弟淘淘玩闹,给陈朗和舅妈腾出点儿说话的间隙。
舅妈姓李,全名李莹,也就比陈朗大十岁左右,原来是消化内科的临床医生。于博文由于长期的饮食不规律,以及工作中过大的压力和过多应酬,以至于胃病已经犯了很多年。在求医问药的过程中,认识了当时的消化内科医生李莹。两个人结婚生子以后,于博文就让李莹辞去了工作,移民加拿大。
也许是李莹还需要带着淘淘在那边坐着移民监,于博文一个人留在北京,少了人监管,又恢复了不规律的饮食习惯,以至于胃炎转变为胃癌,这让李莹又气又急。
陈朗见到李莹的第一时间,便是汇报自己也不知道于博文到底住在哪家医院,随之问道:“舅妈,你是内行,胃癌手术后的预后效果好吗?”
李莹看着一脸愁容的陈朗,轻声安慰道:“说是早期胃癌,而且病理结果显示癌细胞是高分化性质,按照目前的文献资料做出的统计,终身存活率有时候也可以达到90%以上。”说到这里,她看了陈朗一眼,“只不过后期的调养非常重要,不能掉以轻心。”
陈朗面色稍霁,不过还是轻松不起来,在没有见到于博文之前,她完全不能定心,不由得发牢骚,“他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大家,谁也不说,自己一个人扛着。”
李莹看着面前无比焦虑的陈朗,轻轻地道:“朗朗,你的父亲,是个特别有主意的人,什么事儿只要拿定主意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陈朗有些愕然,艰难地道:“您知道,知道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李莹点点头,“结婚前他就告诉我了。其实你仔细看看淘淘,你们俩好多地方都长得挺像的。”
陈朗将目光转向淘淘,淘淘正开开心心地和陈诵笑闹成一团,二人还冲着陈朗和李莹做着鬼脸。陈朗心中感慨万千,唯有点头表示附和。
李莹又道:“其实今天晚上把你叫过来,是想先和你沟通一下,另外也想让你帮我劝劝你的父亲。”
陈朗有些糊涂,“劝他什么?”
李莹想了想,“他的手术也做完了,据说是请的最权威的医生做的,手术也非常成功,但我还是想等他出院以后,接他回加拿大调养。”
陈朗迟疑了一下,“您不能留在这边照顾他吗?”
李莹摇摇头,“我和淘淘都申请了加入加拿大国籍,但是那边要求我们必须累计住满三年。前几年回来得比较多,这次如果在国内耽搁时间太长,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李莹想了想,又道:“朗朗,我不是要和你抢你的父亲。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不放心,至少不能再这样拼命下去,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奇}也到了该享福的年龄。{书}如果还在北京,{网}于博文肯定还会因为公司的事儿过于思虑,而回加拿大休养,空气和环境都更加适宜他的身体,也能让他减少工作上的压力。钱这个东西差不多就行了,我和淘淘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一家人可以健康生活在一起,我就完全知足了。”
李莹看着陈朗迷茫的表情,再次补充道:“而且我以前也是消化科的医生,还是由我来监督他,做他的贴身保健医生,我想,这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这一席话,将陈朗即将夺口而出的“没关系,我在北京可以照顾他”,生生压了下去,陈朗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表示反对,只能默默点头。
待陈朗和陈诵回到家中,已经接近午夜时分。陈朗在楼下便颇为激动地发现家里灯光明亮,显然陈立海和于雅琴已经回来了。
陈朗赶到于博文所在的医院,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其实昨天晚上得知于博文所在医院及现状之后,陈朗就恨不得立即赶去探望,却被于雅琴给拉住了,“你去了也没用,大家都睡觉了,门卫怎么可能半夜放你进去探视?”
陈朗一大早赶到医院,她站在于博文的病房门口,深呼吸两次后,便敲门而入。戴着老花镜半躺在病床上看着报纸的于博文,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陈朗沉着一张脸走进来,径直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言不发。
于博文讪讪地笑了,声音哑哑的,“朗朗,你怎么来了?”
陈朗纵有百般的怨气,听着于博文有气无力的声音,眼光扫过于博文明显消瘦的脸颊,在这一瞬间也只能选择隐忍。陈朗无比心疼地想:从来没有哪一天,于博文两鬓的白发像今天这样明显,他戴着老花镜的样子,陡然一下子老了十岁。
陈朗把报纸从于博文手上抽走,低声说:“您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在看报纸?”
于博文摘下老花镜,指着陈朗手中的报纸道:“正好你也看看,上面有我们博文口腔融资成功的消息。”
陈朗连瞅都不瞅,就把报纸放到了一边,嗔道:“这时候您还有闲心管这个?”想了想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连给我打电话说一声的工夫也没有。”
于博文偷眼看了看陈朗的表情,忐忑不安地问道:“朗朗,你不会真的生我的气了吧?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再说了,这只是一个小手术。真的,医生都说了,等拆完线,我就可以回家了。”
陈朗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苦笑道:“您就别解释了,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这笔账回头再找你算吧。”顿了顿又道,“对了,舅妈和淘淘也回来了。”
于博文皱起眉头,“这都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兴师动众?”一边说还一边指了指房间角落里堆满的营养品,“你帮我找瓶喝的过来吧。”
陈朗走过去拿了瓶甜牛奶,问道:“这个行吗?”得到首肯,便将甜牛奶的盖子掀开,放进于博文手里,还接着刚才的话题,“您就少说两句吧,瞧您偷偷摸摸干的这事儿,已经够天怒人怨了,居然还变成您都挺有理。”
门口也传来声音,“可不是嘛,他还是老毛病,太自以为是。”
陈朗和于博文一起朝门口望去,只见李莹带着淘淘走了进来。淘淘看见于博文躺在病床上,就高兴地扑了过去,垫起脚尖搂住于博文的脖子,亲热地叫道:“爹地,淘淘想死你了,你想我了吗?”
于博文自然是“宝贝儿子”、“乖儿子”地乱叫着,还拿带胡楂的脸颊故意去亲淘淘,惹得淘淘吱哇乱叫。
这一幕看得陈朗既感动又有些感伤,神情上却不露分毫,乖乖地叫道:“舅妈,您这么早就来了。”
李莹微微笑道:“不过还是没有你早。”话音刚落,李莹已经走到于博文身边,将于博文手里还拿着的牛奶瓶拿了下来,“你别自己瞎喝东西。”
于博文还在和淘淘嬉闹,不以为意地道:“我都由流食改为半流食了,这个我喝过,没问题的。”
陈朗也附和道:“他喝的是甜牛奶,应该没事儿。”
李莹却皱起了眉头,“手术后尤其不该喝甜的,你快别喝了,免得得不偿失。”
李莹说话的口气坚定决断,让于博文和陈朗顿时没了底气,很是心虚。两人对视一眼之后,于博文便自嘲道:“这个你说了算,毕竟你才是专业的。”然后话锋一转,又道,“怎么不打招呼就跑回来了?”
李莹眼圈一红,忽然俯下身,将淘淘和于博文搂在一起,哽咽着道:“你不该瞒着我们,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我们一家人都该在一起。”
于博文原本就躺在床上,现在更是无法动弹,只能用手轻轻地拍李莹的后背,小声安慰着。
站在一边的陈朗目睹着这一家三口大团圆的温情,不由得有些发愣,半晌后便默默地退出房门,一个人慢慢地来到住院部大厅。陈朗自嘲地想:算了,还是等一会儿再上去。陈朗除了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还感觉很无力。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陈朗无精打采地按下接听键,听到包赟在电话里叫道:“陈朗,你现在在哪里?”
陈朗机械地回答道:“我今天请假了,在医院呢。”
电话那头的包赟却道:“哦,那你别走开,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陈朗此时的心情异常低落,语气里便带着些抵触,“你知道我在哪家医院吗,就要来找我?”
包赟的回答让陈朗很惊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现在在××医院。”
陈朗有些发愣,“你怎么知道的?不过算了,有什么事儿吗,非得现在过来?”
包赟沉默了一下,“没事儿,我只是碰巧路过这里。你别走开,我马上就到。”
陈朗还想拒绝,手机里却传来一阵嘟嘟声。
变故3
包赟长到二十八岁,还是头一回在生日的晚上失眠。从小到大,他是听着帅哥的赞美声长大的,再加上家境优良、学业有成,身边的女孩子们都对他颇有好感,个个另眼相看。他几乎连暗恋谁的机会都没有,一个眼神刚递过去,对方铁定含情脉脉地扫回来,以至于谈恋爱这件事儿于他而言最没有挑战性,完全手到擒来。
可陈朗却是一个例外,这个例外让包赟莫名地心烦。
昨天晚上画舫中的暗流潜伏,俞天野和陈朗之间那些情愫流动,包赟不能说没有一点儿感觉,但是包赟会选择性地让自己无视,自欺欺人地想:一切都未明朗,一切皆有可能。但是包赟并没有无限制地膨胀自己,而是在二十八岁生日的夜晚辗转反侧,沮丧无比——如果自己递给陈朗一个暧昧的青眼,她还给自己的,十之八九会是一个白眼。
除了这个,包赟昨晚还被某些不相干的信息弄得有些崩溃:陈朗的舅舅是博文口腔的老板于博文,她为什么还会来皓康做医生?明明老俞说的是陈朗的父亲得了重病,为什么老妈打听来的却是于博文得了胃癌?还有,陈朗拥有名牌大学的硕士学历,为什么却在简历上故意隐瞒?这些累计在一块儿,包赟无论如何也转不过弯来。他半夜三更干脆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客厅里,对着趴在水底的海龟玳瑁喃喃自语道:“不对劲,就是不对劲。”
玳瑁比包赟更为心烦,原本是万籁俱寂的夜晚,可以做个香甜的美梦,这个神经病主人却把房间里弄得如白昼般明亮,还在一边絮絮叨叨、唧唧复唧唧。
第二日清晨,包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