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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方竹回家之后,莫北再驱车送杨筱光。少了方竹,气氛登时又冷下来,杨筱光又琢磨,聊些什么呢?她其实是记得莫北约她的原因的。
倒是莫北先开的口,说:“你还真是知心小姐姐,我一暗示,你就明白。”
杨筱光说:“好说好说。我也觉得应当劝好友努力让家庭圆满。”
莫北皱了皱眉:“她—等她想通了吧!她爸爸病了,她表哥是我哥们儿,让我寻机会也劝劝她,你们是好朋友,说话更顶用,所以今天把你借来用了。”
杨筱光开始担忧起来,说:“方竹和何之轩,还有和她爸爸的事情,我其实知道得不多。我一直很想帮她,但无从下手。”
莫北舒展眉眼:“你太爱助人了,侠女。”
杨筱光刚要为这个新绰号得意,莫北又问:“自家的正经问题考虑得怎样了?”
大马路上正在修地铁N号线,路途崎岖,拥堵不堪,就算是宝马,也施展不出长处来,委屈地蜗居在路途中央。杨筱光的脑筋刚刚才激愤了一下,此刻又扭曲成了麻花。
她翻一翻身体,正对上扭头看她的莫北。距离有些近,她察觉不妥,要往后倚,莫北却伸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恰好阻止了她的动作。
此时又恰好是红灯,马路上直通通的车河顿时一片静默,只剩车灯永恒闪亮。静止真可怕,无事可做的情势下更容易出意外。
她进也不是,退也不得退路,脸上泛青泛红,直瞪瞪地看着莫北,心中唯一的想法是该不该想一个好对词,来应付此刻的尴尬。
莫北没有动,不进不退,只是看着她。
红灯还没灭,杨筱光心急如火烧,等不及,便直接问:“你—那什么—你要干吗?”
“如果我亲你,你会怎么样?”
脑袋轰地炸开了,无数星星陪伴红灯闪烁。杨筱光心脏犯憷,惨状堪比心脏病,有话想说,临到口,竟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原来言情小说都是来源于生活。”
莫北问:“怎么说?”
杨筱光小眼珠子乱转,一忽儿惊喜万分:“啊!绿灯亮了。”
后面的车响了响喇叭,莫北不得不坐正。前面有自行车乱穿马路,他摁了摁喇叭,间隙,说:“以后少看乌七八糟的言情小说,对你的正常思维没好处。”
自行车驶过,莫北发动车。杨筱光别开头,只看着窗外路过的风景。
“才怪。”
她想,恋爱到底是不是该这样?为什么她会感到这样如释重负啊?
车开到杨家楼下,老远,杨筱光就瞅见自家厨房间的大窗开着,隐约有杨妈的影子一闪而逝。她脑袋胀鼓鼓的,心归不了原位,下车时走得很快,像个逃兵。只听到莫北在后头喊了一声:“别撞上铁门。”
话晚到一步,杨筱光面朝地,头朝前,比身子更早冲到铁门上,发出结结实实的闷响。这下门铃都免按了,杨妈的声音直接从门边的对讲器里传出。
“要死啊!走路不看路的!”
杨筱光眼前的小星星还未灭,莫北已下了车走过来,把手伸过来,掌心有手帕,揉着她的额头。
“唉!我拿你这家伙怎么办?”
小星星未灭,白眼翻上来。
“老兄,你别这么言情好不好?”
她自己扯过手帕,知道疼了,一时龇牙咧嘴,牙根都酸了,酸到泪腺,眼泪开始酝酿。
真丢脸。
她闷闷地说:“我上去了。”
门开了,是楼上杨妈按好的开门键。莫北将门推开,让她进去。
杨筱光捂着额头,咬着牙,眼泪都要忍不住了,老天,竟然这么疼。
家门大开,杨妈眉开眼笑,杨爸心花怒放。
“那男的是谁啊?父母哪里高就?看到有车,房子也买好了对不?”
“阿光,你终于开窍了,为父甚感欣慰。”
杨筱光捂着额头一路惨叫:“我疼。”
杨妈大惊,同杨爸手忙脚乱地找出医药箱,拿来纱布和酒精棉签。
在上药前,杨妈说:“你这抖五抖六的样子,在别人面前要丢人死。”
杨筱光直吸气:“已经丢人了,明天不用见人了。”
杨妈把她的伤口包扎得四仰八叉,狰狞无比。一面包扎还一面问莫北的情况,杨筱光本就心乱如麻,万般情绪不知从何说,只斩钉截铁地否认交了这么个男朋友。
末了,杨妈无奈地叹道:“唉,我们也不想逼你,女孩子家家的这么大了,总要解决那件大事。我想我家女儿不差,人长得不丑,文化也好,工作也稳定,怎么就没个好男人来照顾?”
话酸,杨筱光的眼睛也跟着酸起来。
但是杨妈又说:“想来想去,还是你自己不主动,懒惰成性,就等着天上掉馅饼。掉到你眼前也不知道珍惜,我都不知道是别人的人品有问题还是你的人品有问题!”气到心头,杨妈整理好医药箱愤然走人。
杨筱光傻眼躺倒,望天,天上哪里有掉过馅饼?
杨爸拿了酸奶走进来,坐到床沿上,开好瓶盖递给杨筱光。
“老爸选女婿不看钱,你不用勉强自己,恋爱是自己的事,我闺女嫁人可得嫁仔细了,看人品也要看准了。”
杨筱光起身,钩住杨爸的脖子,眼泪同鼻涕准备同流合污。
“理解万岁。”
“不过你也别太精细了,你的缺点就是想太多,又放不开,做人不能这么精益求精的。”
杨爸拍拍她的脑袋,也出去了。
天气暖了,春天来了,花儿也朵朵盛开了。
杨筱光心想,自己就这样走入了彷徨的恋爱季节。
莫北是言出必行的,真的开始光明正大地等在她公司楼下候着她下班,已被同事们看到好几回了。大伙儿笑她,小杨的桃花终于开了。
只有她自己内心深处晓得,自己心里还存有那么一份不确定,甚至,她会较真地问莫北:“如果咱们谈了一阵子后,发觉彼此并不合适,是不是浪费时间?”
莫北擦擦镜片,说:“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男朋友了。你干什么都爽快,唯独对谈恋爱这件事情特别黏糊,想得太多,胆子太小。”
杨筱光也觉得他讲得是有点道理的,但是还没有到那个点子上。
莫北笑着说:“今晚方竹表哥的新店在外滩那儿开业,做法式牛排,五分熟带血,适合开洋荤。”
他就是这样,不由分说地带她赴一场场美食约,让她在酒足饭饱之后,无心思再动那点儿黏糊的念头。
而莫北会把玩笑开得更进一层,送她回家时会说:“包吃包送,交我这样的男朋友是不是很划算?”
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近乎于调情了。
杨筱光想,这应该就是谈恋爱吧?但心里一忖,口里说出来的话却不由自主地拉远了距离:“要不下次我请你吃饭?听说苏浙汇的清蒸鲥鱼上海第一,你觉得咋样?我准备好出血了。”
莫北忍不住揉揉她的长发,说:“你呀!”脸上是无可奈何又好笑的表情。
杨筱光摊手装相。
回头同方竹电话聊天时,方竹听了她的叙述,问她:“你是不是还不情愿和他正式开始谈朋友?”
杨筱光思考片刻,说:“这话怎么说呢?我是不是过分纠结不识好歹了?”
方竹说:“你真是磕得紧,一开始谁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感情很深的,谈朋友谈朋友,要多谈谈才能多了解,多了解才能有感情。再交往试试吧!有时候相处久了就自然了。”
方竹的意见是正确的,杨筱光想,也许是还不够了解对方,所以她的自我保护意识才太过于强烈了,这样的态度是不端正的。
私事虽然拨乱心弦,然而,在工作这头,杨筱光还是能保持清明的思维和异常端正的态度的,对公司内的那些暗流涌动,均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其他同事就没这么淡定了,连前台都同几个资深的同事互相交流起来。
“香港总部董事会易主,老菲卖命的家族要撤股份,支持何老总的股东上台了。”
“据说香港董事会要咱们这两年上市呢!”
“这样对你我是有好处的,何老总很有几分能力。”
“老菲太保守,墨守成规会吃苦头,就是因为这几年业绩没有大长进,他才会落势的。”
说最后那句话的人是同杨筱光一起进公司的实习生,都是被菲利普一手提上来入行的,所以杨筱光立刻就驳斥:“你也说过菲利普经验丰富,对你教益良多。”
但是人家说:“老菲就只会做那三件套,从不革新。新来的这位创意新,实战经验丰富,你不是有体会的?”
杨筱光不再说话了,回到自己的格子间,一转头,看见CEO办公室内的菲利普正站在窗前发呆。外面的光线太明媚,照得他老态毕现。
杨筱光看见他桌子上没有咖啡,他的秘书又不在座位上,于是亲自泡了一杯咖啡送进去。
菲利普道了一声谢谢,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然后说:“我在这里工作了十五年,够久了。换一个人来做,你们更有新鲜感吧!”
杨筱光依旧恭敬:“老总教会我们很多东西,是您领我进这个行业的,没有人比您经验更丰富。”
菲利普笑了,脸上的皱纹让杨筱光不忍。
“老了,就得服老。也没什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说法。我已经很久没有回香港了,现在看黄浦江就时常想起家乡的维多利亚港。”
他摆摆手让杨筱光出去,杨筱光默默退了出来。
好在菲利普亲自安排的晚宴项目进展还算顺利,老陈是落了大气力,通了烹饪协会的关系,从全国星级宾馆内调用厨师和服务生,竟一下子啃下了这个刺头,做的方案让菲利普很满意,只是菲利普对其中的若干关键细节不置可否,也不做指示,让老陈好一阵为难。
而老陈也毕竟是精力有限,顾此失彼,“孔雀”项目的执行重担便完全落在了杨筱光肩头。她一手一脚组织企划、设计文案、开会定案,已经连续加了十四天的班,忙到又要为脸上新冒的青春痘烦恼。
老陈携她向何之轩做报告的时候,连何之轩都看出她的疲态,问她:“要不要请两天假?”
杨筱光忙摇手,她说:“最近项目多,赶工赶得着急,哪里有空请假?”
何之轩笑了笑:“你们都辛苦了。”
杨筱光说:“不算辛苦,公司照常付薪,我们应当劳作。”
在一旁的老陈跟着哈哈笑了,很满意爱将这么会讲话。他把手头另一个方案递给何之轩,说:“我们一直不能确定这个晚宴项目的主题音乐,听说政府的行政要员很谨慎,所以不能造次,破坏这个项目的整体效果。何总您看怎么做比较好?”
杨筱光颇为讶异地觑了一眼老陈,这是菲利普的项目,他倒是毫不顾忌地来问何之轩。
但是何之轩笑笑就答:“我仔细看一下,这需要找人问问具体情况,回头我再找你。”
杨筱光不是不惊讶何之轩的担当和大气的。她想,这样的领导才算是有领导的格调,菲利普在他面前,是颇显那么些小家子气了。回心又一想,这个男人,他同方竹……她知道自己管闲事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老陈看杨筱光发了一阵子呆,晓得老下属又习惯性开小差了,于是轻轻咳嗽了一下,说:“‘奇丽’那儿的事,你多辛苦了。”
杨筱光回过神,用力点头。
同“奇丽”的合作是逐渐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