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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筱光奇怪地问:“老妈你咋晓得他不合群?”
“瞧瞧他孤傲的样子,目不斜视,也不和别人交头接耳。可能是和周围的人处得不好,没人跟他说话。”
杨筱光一看,可不是,他身边的选手都有伴说笑,唯他独立一边,真要遗世独立了。
比赛是分了组的,用歌舞剧的形式作为比赛项目。反正今后进了演艺圈,不过也是歌舞表演,倒是显得海选所谓的“才艺说”多余了。选手既然都是业余的,其实也就不存在才艺上的差异,看的就是谁有观众缘,能聚人气。
潘以伦在一幕武侠短剧里和另一选手演比武的侠客,衣袂飘飘,煞是飘逸。他明显是会一些入门功夫的,手脚耍得极流畅,且还很专注。可他的对手不在行,在他面前完全舞得不成章法,可偏偏还死死关注着镜头,眼神跟着镜头走,分明把对手当成了摄像机,完全在戏外。
一个简陋的片段,就把这些男孩儿低浅的道行一五一十地摆到了桌面上。镜头再一晃,是台下几个评委,均为圈内知名演艺人士,有经验,也有道行,看到台上不专业的表演,表情是忍俊不禁中带着些克制。
杨筱光咬着抱枕,觉得有那么些些不忍卒睹。
潘以伦的晋级理所当然,他的对手便需要同另一组的落后选手进行PK。
被刷下来的,也是因为才艺比其他人不足,所以他们需要拿出吃奶的劲儿,来赢得这场硬仗。
其中一个有一把好声音,占了优势,他唱起了《真心英雄》,告诉大家他不想输,他很努力。潘以伦的那个对手就糟糕了,他不擅唱歌,更不擅跳舞。大牌男主持人问:“你决定用什么才艺来赢他?”
这个问题无疑是残酷的,他们明知道他的能力。
年轻的男孩儿面色惨白,他说:“我会颠球。”
现场准备好了道具,好像明知道他会输,只是看他最后一场表演。
男孩儿开始拼命,但是太紧张,才颠了十下,球就落下。他赶紧拣起来,第二次颠了三十多下,又落下。主持人开始煽情,带领台上的选手为他数数,乐队很配合地奏起了励志的音乐,场面很感人。
球最终还是落下了,男孩儿勇气全泄,一个趔趄,滑倒在地板上。也就在那一刻,杨筱光眼尖,觑见潘以伦的腿立刻就动了一下,但也有其他人反应过来,比潘以伦更快去扶起对手,接着呼啦啦一波人冲过去,当众表演了一场兄弟情深。
潘以伦反倒不动了,定定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别开了目光。
杨筱光捶胸:“傻了傻了,没有赚到友情分。”
杨爸闻讯过来瞅了瞅电视机,转个头戴上了眼镜凑近了看,低低“唉”了一声。
杨筱光叫:“老爸,挡住了。”
杨爸指了指电视机,半晌说了一句:“这孩子,怎么有点儿面熟?”又摇摇头,“现在的男孩子—选什么美,不走正道。”
杨筱光问:“哪个面熟?”
杨爸眯着眼睛又往电视上瞧了瞧,摇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
杨妈对杨爸适才的论调表示反对意见:“你那是老思想,老脑筋,我们要与时俱进。”
老夫妻俩又拌了两句嘴,杨筱光退回房间打开电脑刷论坛。论坛里毫无例外地有比赛直播帖,许多感情丰富的网友都被刚才的一幕感动。
终于有人说:“十三号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有人回帖:“他是最早动的,我看得很仔细,后来大家都去扶了,他就没过去,我就喜欢这种真性情的人。”
附议的人一大堆,杨筱光吁气,起码还有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杨筱光调到网络直播台继续看着比赛,已经开始播这次晋级的选手名单了。一位音乐制作人点评潘以伦:“来比赛就会有压力,不过要开心,你自己都觉得不开心,压力就会更大。我希望下次你唱歌的时候,多一点儿笑容。”
一口港腔,却是直接真诚的话。潘以伦侧耳认真听着,听完眉一展,对着镜头很听话地微笑。好像同她面对面一样,她能看清他的额头上还有亮晶晶的汗水,他都来不及擦拭,背着手站在那里。
她对着他说:“正太,放轻松。”
比赛结束以后,潘以伦毫无意外地晋级了,杨筱光又上了一会儿网,收集了一些即将来本城开演唱会的达明一派的票务信息,准备届时与黄牛大砍一通票价。
忙忙碌碌到深夜,杨筱光才有个念头,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潘以伦祝贺一下?念头一起,手指比思想快,号码已经拨了出去,那头响了很久,不通。
杨筱光挂机,又想,也许他在应酬,比赛以后总要应酬的。就顺手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抹了把脸,上床睡觉。
近半夜时分,幽怨的《倩女幽魂》在黑夜里响起,吓得杨筱光一个鲤鱼打挺,呼呼喘气,醒了一刻,才察觉是手机在振。
她接通,先吼了一句:“半夜还打老娘的电话不想活了啊你!”
那边被她的夜半狮子吼给镇住了,顿一顿才说:“杨筱光你精神真好。”
杨筱光清醒了些:“正太?十三郎!正太十三郎?”
那边传来挫败的笑:“你真是绰号大王。”
杨筱光嘿嘿笑两声,问:“有事?”
“看到你的号,拨过来问候一声。”他停了片刻,才说,“达明的演唱会你看不看?”
“看,当然看。”杨筱光来了精神。
“我正好有票。”
杨筱光问:“你哪儿来的票?”
“今天比赛时认得的文化公司的人送的,你似乎是粉丝,所以我来找同伴。”
“我热情加入。”杨筱光一听如此,精神头儿更好。
那边似乎松了口气,口气变得很轻松:“一言为定。”
“还有,我看到你赢了,恭喜。”杨筱光终于送出了自己的祝贺。
“谢谢。”他又顿了顿。两只手机间的空间,是一段未知的距离,什么都抓不住,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说出口的是,“杨筱光—”
“嗯,什么?”杨筱光的眼皮又蔫了,口齿含糊。她听见那边有呼呼的风声,她想正太怎么还在外面,就说,“晚了,早点回家睡觉。”
“好的,马上就回去了。”
杨筱光又想睡了,可她仍想起来说:“你应该先扶那个男生的,你是下意识就想扶他的对吧?”
潘以伦没有挂电话,他问:“什么?”但又没说什么。
杨筱光只是在想,春天的夜风怎么也这样大?
似乎很久很久,她听他道了声:“晚安。”
风声终于听不到了,杨筱光握着手机,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杨筱光在看达明一派的演唱会之前,过了一段清淡期。莫北同潘以伦都没有与她有再多的联系,她全力投入工作中,把广告的脚本审核完毕提交给何之轩。
何之轩看脚本时,连连点头,说:“这脚本很适合做病毒营销。”
这便是何之轩出色规划中的一步,用网络视频的病毒营销推动老品牌的网络销售渠道的筹建,除了潘以伦,其余几位人气很高的选手也将出演视频广告作为选秀推广的一部分。
这样的品牌联动营销,利品牌又利比赛还利选手,真真一举三得。
杨筱光说:“‘孔雀’真要靠这样的选秀振翅高飞,这个无聊的选秀节目也算有了新的意义。”
何之轩笑道:“希望如此。”他吩咐道,“日化的老总想见见选手们,看一下他们的表现。他对潘以伦作为品牌的主要代言人还是很满意的。”
不知为何,杨筱光感到很高兴,仿佛自己的工作受到了肯定一样。
她回到家里,挑灯夜战,将脚本的细节又仔细过滤了一遍,力求尽善尽美。
杨妈拿了她放在客厅的手机进来说:“有电话。”眨眨眼睛,喜不自胜,“是男人。”
暧昧的目光让杨筱光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拿过手机,推开杨妈才敢说话。
那边说:“伤口没事吧?”是最近没怎么露面的莫北先生。
“杨筱光成了杨二郎,威风八面。”杨筱光哈哈笑道,她是一向关不住自己愉悦情绪的。
莫北被逗笑了:“你有把悲惨事件搞成滑稽事件的本事。”他问,“周末有没有空?”
杨筱光一抬眼就看到台历上“演唱会”三个大字,说:“我和朋友约了去看演唱会。”
“谁的?”
“全城的文艺男女青年都要去看的那对。”
莫北不是这路人,猜不出。
杨筱光可就得意了:“达明一派呗!”
莫北就说:“真没想到你这么文艺,那么,好好儿看,要我做柴可夫的话知会一声。”
莫北的这段态度可真好,他不会提无理要求一同去看,杨筱光自然也愿意由他陪同,故对他摆出的适度的距离非常满意。
做律师的人,的确善解人意。她无来由地感到感激。
挂了电话,她对着镜子发呆,镜子里的苹果脸对着她发呆。
脑袋里有两个声音。
一个说:“条件那么好,又这样给你面子,不要再拒绝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一个说:“心理建设没做好,总觉得有些感觉不对,不对不对就是不对。”
她晃脑袋,谈恋爱真是一道分析说明题,的确麻烦。
然而,工作上头的突发事件也不轻松。
老陈透了下口风给杨筱光:“虽然我们大家都认为潘以伦作为‘孔雀’的代言人再合适不过,但是另外有俩选秀红人后台颇硬朗,也有问鼎秀场冠军的可能,目前各方都在博弈中。这不是‘奇丽’的于总能决定的,所以何总和日化的李总都决定先让他们拍好网络视频广告后看效果和比赛的情况,再看是不是需要调整。”
杨筱光的心有一点点沉,当初同潘以伦仅签框架合同,就是为了预防这一天的到来,而这一天确实有可能会到来。她叹气:“这叫见风使舵。”
老陈纠正:“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强调:“我们同潘以伦签过协议了。”
“你是专业的,都知道那只是框架合同,随时可以修改。”
杨筱光握了握拳。
连梅丽对此也毫无异议,因为其余的孩子也在自家公司旗下,手心手背都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些不但是潘以伦所不能掌控的,亦是杨筱光乃至老陈都万万掌控不了的。
杨筱光唯有领命先安排新偶像们的拍摄工作,同这干人等讲解广告脚本,同时让何之轩和客户一块儿再观察观察这些新晋小明星。
会议地点仍旧选在“君远”的会议室,潘以伦也不是头一回来了,然而回回来此地都是跟在人群最后头。
只是他如今真的不同往日了,出街的形象都由专人打理,有赞助商提供,发型衣着都有型有格,以方便记者和路人街拍。他是新晋的人气王,从初进“君远”的无人问津到如今一进来就同其他几个新偶像一块儿被年轻小姑娘们围着要签名,差距还是有的。
杨筱光笑她们,还被小助理笑说:“他们这叫有效投资,短期回报。”
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杨筱光开玩笑,把纸递给潘以伦,说:“快快,在你大红前,给我签十几二十个名,往后我好在淘宝卖。”
潘以伦都不拿正眼瞧她:“别人二十出头,这样的行为实属正常。”
杨筱光叉腰:“我也很年轻。”转眼看到几位领导往这里走来,立刻扮做严厉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