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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西装的长度刚刚够给杨筱光做遮掩,杨筱光套好以后还照照镜子。西装配礼服,滑稽又可笑,而且还暧昧。
不过没办法,她安慰自己,我是不得已的。
潘以伦还在外面等着她。
他似乎等了她好几次了,这次的形象是白衬衫美少年,临窗而立,手肘支在窗台上,可以赞他一句飘飘如谪仙了。
杨筱光暗暗欣赏,不过就半刻,更多的是尴尬。这样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比上回被关在摄影棚里闹肚子更难受百倍。
她急着回家遮羞。
“我走了。”
潘以伦走过来,那姿态摆明是想送她的。她想,是不是该拒绝?想一想,她说:“哎,会有记者耶!”
他就笑了一下,说:“送你到门口。”
杨筱光又多了几分尴尬,怎么拒绝?如何拒绝?这种尴尬让她不能愉快。
他们一路走出去,都没有说话,潘以伦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整栋大楼明亮但清冷,杨筱光尖细的鞋跟敲打在大理石砖面上,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声响。下楼梯走到最后一级时,她脚下微滑,被他拉住。她站稳以后,他又松了手。
杨筱光没说谢谢,只管低头看脚下的路,脚下发虚,心里也发虚。
出了大楼是一条大道,交通管制严格,不能随地招车。
潘以伦说:“出租扬招站在马路的另一边。”
杨筱光说:“行,我自己去,改天再把衣服还你。”
明月皎洁,树木茂盛,市中心绿化保护得好,还有暗香在浮动。本该是浪漫的气氛,活生生被浪费掉,是有点儿可惜的。
潘以伦指了指路边的弄堂:“这里穿到对面近。”
她便按照他指的方向走过去。弄堂挺长的,够黑。她在黑暗里没有回头,不过她想,他一定会目送到看不见她为止。
走到另一头,她回头,是真的看不到潘以伦了。他的衣服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忽然就感觉很冷。
她叫到了车很快回到了家,把自己的小礼服换下来清理干净后,再把潘以伦的西服好好抖了抖,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留下任何不雅的痕迹,才挂到自己房间的衣架上。
坐在床沿远远看一看,发觉这西服的版型很棒,难怪他穿着这么俊挺。
他的身材很好,她是知道的。想到这里,她捏捏自己的小肚腩,短叹一声,大龄未婚女青年,真的不好受**,绝对绝对不堪一击。
她忍不住又摸了摸那衣袖,仿佛上头还停留着他的体温。
“姐弟恋”三个字在她心头转了三圈,落下来,又乱起来。腹部开始钝钝地疼痛起来,她捂住腹部,这万年贴身老毛病还好未在刚才同潘以伦同行的时候发作。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红糖水,满满地喝了下去,刚刚在床上躺下来,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方竹在电话那头声音发着颤,不过竭力在镇定。她说:“阿光,我出了点事儿,你快来。”
杨筱光接完方竹的电话,差点儿没出一身冷汗。
不过方竹越说越冷静:“我先去了一趟警察局,现在在医院,马上要做个小手术。你给我买点儿吃的。”
杨筱光立刻说:“我马上来。”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方竹在回家的路上被不明人士跟踪,她以为是偷窃或者抢劫,在抵抗过程中受了伤。这是方竹的简单概括,直至杨筱光到了医院以后,才发觉方竹是在轻描淡写。
她的双手被刀片划伤,缝了十针,身边还有警察陪同。
杨筱光在医院找到方竹时,方竹精神不太好,正对警察说:“我把我最近做的报道整理一下,明天给你们。”
警察同志很严肃地说:“明天我们队里的同志会来帮你整理资料,不过记者小姐,遇到这样的事你应该第一时间去医院,你要对你的身体负责。”
方竹苦笑:“我想我的手伤得没这么重,谁知道小刀片力道这么大。”她抬头问医生,“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写字了?”
医生说:“你要是恢复得好就能,这几个月不能用力,尤其不能碰水。”
方竹问:“以后能打字不?不能打字我可就要失业了。”
医生又提醒:“你要想能打字,这几个月洗头洗澡也得让人帮忙的啊!”
方竹冲杨筱光笑,自嘲:“要死,我回到了托儿所阶段了。”
杨筱光买了一塑料袋食品,拿出一罐八宝粥说:“得,我来喂你。”
警察告辞,医生也去看顾别的病人了。方竹望望自己的双手,缠着白绷带,粗粗笨笨的,忽然觉得很无力。她说:“拆了线以后,这双手就会变得恐怖了,大约和鬼丈夫的手有一拼。”
杨筱光问她:“你得罪谁了?”
方竹说:“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是谁。”
杨筱光很担心:“看你写一些边缘新闻就头痛,你以为你的笔是刀?最后别人来砍你的手。”
“不是砍,是用刀片划的。我还以为是要抢我的包,结果是划我的手。”方竹大约觉得疼了,蹙眉撅嘴,“这种暗招,真不是人。疼死我了,比砍也好不了多少。”
“你啊!写东西要慎重,别老一腔热血。”
但这是杨筱光怎么担心都没办法为方竹解决的问题。她只好先喂老友吃八宝粥,一边问:“这几天我住你家?你不能洗头、不能洗澡、不能做饭,还不得脏死、饿死。”
方竹讲:“让你帮我洗澡我也不好意思的,而且你老加班,我不好影响你。”
杨筱光耸耸肩,似乎是有些不太合适,又提议:“找你们家以前那个保姆?”
方竹又摇头:“我爸生病了,她要照顾我爸爸的。”
杨筱光接口:“如果你和你爸爸住在一起,就好很多了,不用一个人被人家这样欺负。他万一不是划你的手,是划你的脸,或者做别的流氓事怎么办?”
杨筱光讲起来一惊一乍的,方竹望望她,心里不由得开始后怕了。
当时夜黑,事情来得突然,也就一刹那,那个人冲到她面前,她以为是要抢她的包,便拿手去挡,结果银光一闪,等她反应过来,两只手钻心地痛。她坚持走到了派出所去报案,民警看到她两只手血淋淋的,立刻押着她去了医院。
经历的时候没什么,现在再回想,不但手痛,连心口也开始怦怦猛跳。
杨筱光忍不住说她:“你就死撑。”
方竹下巴点点八宝粥:“饿,再让我吃点儿,今晚要在这儿吊一晚的点滴。”她一抬头,才发现不对,刚才一直忙乱,她未及时发现杨筱光一贯红润的小脸蛋如今惨白惨白的,一只手还时不时按住小腹,心下立时明白,“你那个来了吧?你每次来都会痛经,别在这儿陪我了,早点儿回家去吧!”
杨筱光确实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连头脑都晕晕乎乎的,但她不忍心就这样丢下好友。方竹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说:“医院里人来人往,又有值班护士,你放心吧!”
杨筱光想,还是不行。她喂好了方竹,先问:“要不我明天给你请个保姆?”
方竹同意这个主意:“找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姨,年纪再大点儿我也不好意思让她给我干活儿。我那里不好住人,你就帮我订一个每天来六小时的吧!”
杨筱光点头,记下来了,她把手边的塑料袋一股脑儿都放到方竹身边。方竹一看,八宝粥、布丁、酸奶、话梅都齐全了,欢呼一声:“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此生足矣。”
杨筱光摇摇手指头:“绝对不够。”她想了想,先照料方竹吃好八宝粥,然后返身去医院外头拨了一个电话给何之轩。
幸亏何之轩尚未入睡,听她将方竹受伤的过程陈述完毕,便说:“把地址给我,你早点儿回去睡觉吧!”
杨筱光放下心来,她返回去又叮嘱方竹两句,才离开了医院。
在路上,她又给莫北打了个电话,先把方竹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问:“明天你看不看她?”
莫北轻快地说:“看什么?她现在需要的不是我们。”
她骂一句“没良心”,不过心里想,莫北讲得倒是也没错。
莫北约她:“不如明晚我们吃饭?”
杨筱光下意识地便寻了现成的理由拒绝:“身体不大舒服。”
没想到莫北又提议:“那么周五如何?”
他是这样好声好气,好心好意,杨筱光想了半刻,同意了。
她想她应当暂且把一切纠结放下,好好睡一觉,但是生理上的钝痛很不好受,潮起潮落的,折腾得她大半夜都没有睡好。
次日上班的时候杨筱光还哈欠连天,泡咖啡时,听到一群**事在说八卦。
“何总昨天的西装没有换。”
有人接着说:“衬衫也没有换。”
杨筱光只想翻白眼,外面的人已经笑作一堆,就差没当场猜测何副总的内裤有没有换。
她探头看看办公室里的何领导,头发有点儿凌乱,也是没睡好的模样,是个人看到都会想歪的。
何之轩到茶水间倒茶时,她觑了空,凑到他跟前,问:“竹子回家了吧?”
何之轩说:“回家睡觉了。”
这多好?她很满意。
办公室里的八卦同事们也转移了话题,老陈正在说话:“谈恋爱的那个时候头脑发昏,真的以为生活里除了每天谈情说爱就没有别的了。一不小心踏进爱的坟墓,生活的现实马上让你勒紧裤腰带了。”
原来有同事敲诈他买下午茶,听他这样说,就嗤笑:“领导不要埋汰我们打小工的好不好?”
老陈给她一个‘你未婚你不了解’的眼神,说:“我女儿明年要上小学了,我嘛给找了个双语学校,万把块一年的学费,这是要拼老命的。还要买车,晓得哇?人家《欢乐蹦蹦跳》的主持人问小朋友‘你们坐什么车来的’,结果一大半举手选家里的小汽车,主持人就问没举手的小朋友,结果人家小朋友哭了,说,坐出租车。这怎么行啊?我坚决不能让我女儿在她坐家里的小汽车的同学面前坐出租车,小朋友的自尊心会受挫的。”
这就是生活的压力,杨筱光看着他渐秃的脑门,不由得叹了口气。
回到座位上,老陈对杨筱光发出一句感慨:“我是很羡慕小何的,他在该奋斗的年纪奋斗到这个成绩,以后就轻松了。”
杨筱光吐舌头,肚子里说:“鬼。”
周五的约会,莫北是一如既往的周到,准时驱车至办公楼下等着杨筱光。
这回他领她去的餐厅也很不错,地处闹市绿荫深处的石库门里,好像是专门做面条的,连招牌上都画着面条。一般这样的店都是成精的,杨筱光一进去看到水幕墙一大排,小桌子才三五张就知道调调了。
她问莫北:“不会很贵吧?”
莫北说:“不贵。”但是他自作主张给她点了一碗乌参面,就是没有给她看餐牌。
杨筱光说:“算了算了,仗着你是靠山奢侈一把。”
面一上来,她看到这种滑滑的软体动物就不大敢下口了。
莫北笑她:“你还有不敢吃的?”
穿旗袍的美女服务生也笑:“什么都要尝试一下。”
杨筱光就挽起袖子,说:“好,我今天学习刘姥姥吃茄子。”
她想,真的什么都要试试。
莫北自己点了一壶茶,自斟自饮也挺适宜。他问她:“那晚你们公司承办的晚宴,我有朋友去了,说你们选的背景音乐让市里头的几个领导很是赞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