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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大屏幕光亮起来照出何之轩的背影。今天的领导穿得依旧精神,身上的西服总不会掉价的,如杨筱光所知,和很多年前不一样。
潘以伦唱过的那首歌,说世界在不停改变改变,时间在不停走远走远。她想,爱情何不如此?
只是一想,身后就有人扯她的胳膊,拖她离开潘以伦身边。
是梅丽觑个空拉了她出来,拖她进的是安全通道,还关好了门。她搓着手,神色谨慎。这一位也是对工作极度热情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梅丽问她:“你们真在谈恋爱?”
杨筱光的小心思在转,她想,怎么答?心里是纠缠不休的,不好承认,不方便承认,可是她脱口而出:“好像这是我的私事耶!梅姐,我觉得不大方便说。”
梅丽扯着嗓子着急,好在还警醒,还是压低了声音:“管你方便不方便,你脑子拎拎清楚,别看见个长得好的小青年就昏头。大好青年,大好前途,和不该谈恋爱的人谈恋爱,这是不道德的。”
杨筱光啼笑皆非。
她考虑过很多,就是没有考虑过道德这个层面的问题,她想梅丽是想太多了。于是就笑嘻嘻地对梅丽说:“梅姐,你以前一定是做大队长的对不对?”
梅丽直朝她瞪眼:“小杨,原来你也蛮会打太极拳的。”
杨筱光想,梅丽是不会再和她推心置腹废话了。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接报告到何之轩那边去,报告完毕之后,跑来同她说:“小杨,我和你交流有代沟,只好让你的领导来劝劝你。”
杨筱光对梅丽翻了一个白眼:“阿姐又不是人事部的。”
这是很要命的,她竟然去知会刚刚开完会的领导来管下属的男女关系。杨筱光想,到底是她发神经还是梅丽发神经,竟然搞这么大的阵仗,誓死要做打鸳鸯的棒子。
他们分明丝毫无关系,她自烦恼她的感情,怎么就同这些不相干的别人生出了这些干系?
杨筱光觉得梅丽的做法实在夸张得过分了。
在何之轩的办公室里,梅丽是占据了绝对合理的公事上的理由,她对何之轩说:“这个事情传出去,别人肯定会相信网上说的是真的,到时候电视台再转风向要毁约怎么办?”
原来是怕落实那些公司与电视台黑幕操作所说的流言,影响和电视台的合作。
这点杨筱光是真的没想到,她和潘以伦这段事儿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这上头去,如今被梅丽挑明,回心一想,果然是麻烦事儿一桩。
且这个理由的确会令领导头痛,何之轩对梅丽说:“我先和小杨谈谈。”
梅丽做完自己该做的事,余下麻烦留待领导处理,她便退了出去。倒是很职业的。
杨筱光站在一边,是一路听完她的指摘的,暗忖,梅丽知道这种事情影响她的工作,自然着急,她来找何之轩,也确是没有法子的事儿。这样一想,她心里就真不怪她了。
何之轩按了按太阳穴。
杨筱光低头做沉思状,想,他总不会做八婆做的事情吧?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可毕竟面前的是男领导,要沟通这种事情,总归有点儿不好意思的。
她叹口气,说:“领导,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何之轩清一清喉咙,说:“这是你的私事,对你个人,我没有置喙的权力。对公司,梅丽顾虑得没有错,我得对合作单位负责。”
杨筱光朝着领导笑了笑,继续恭听。
“怎么处理好这个事情,你做过公关的,心里都明白,我就不多说了。”何之轩顿了顿,问了一句,“不过,小杨,你想好了吗?”
你想好了吗?
杨筱光也在问自己。
但是她几乎是果断地反问了何之轩一句:“领导,你回来之前,想好了吗?”
何之轩是没有想到她会反问得这样犀利,先是愣上一愣。
杨筱光想,何之轩回来找方竹之前,是否也如她这般有着翻江倒海的奔腾思绪?他们都是怎么处理这种矛盾的情绪的?她突然非常想知道,因此用又真诚又热忱的眼光望着何之轩。
但是领导的回复立刻令她两眼发黑。
“Nothing is impossible。”
不带这样借鉴广告的,可这次她相信何之轩确实是新闻系毕业的高材生了。
领导最后总结陈词,说:“于公,我自然不希望发生影响合作进程的事,于私,我没有其他可以多说的。我尽力确保公司的利益不受损失,相信你也能做到。”
于是,Possible或者Impossible又变成了杨筱光的个人问题。
杨筱光出了办公室,楼上的排练早就散了。她拿出手机,果然有潘以伦的短信,他说先走了。但梅丽在等着她,就坐在她的办公桌旁和老陈唠嗑,撺掇着老陈买下午茶请客,三两下的挺见效果,老陈拿了钱包愿意给这个人情。
老陈一走,格子间里就剩下杨筱光和她两人。
梅丽说:“电视台通告很忙的,他先走了。”
杨筱光点头表示知道。
梅丽对着她用一种很真心的表情叹气,说:“如果这孩子一辈子半红不黑,你和他过过小日子没什么问题,可如今的形势是电视台的老行家和我们‘奇丽’都是确定要捧他们的,也许他们会大红起来。这样一脚踏进来,步步都要负责,你顶不顶得牢?前些天香港的专栏作家写一个男艺人,老婆怀孕八个月被拍了照,都不敢对媒体说他们已经结婚,他老婆还是圈内的。”
梅丽还拉了她的手:“我刚才态度是不好,但这事儿影响更不好啊!姑娘,你要想想,男人长得俏,又进了这个圈子,难免不会湿鞋子,现在说得花好稻好,谁知道往后咋样?他这个年纪当然能罗曼蒂克爱情至上一把,你这年纪要找的是安稳过日子的人,陪不得他耗!”
杨筱光闷闷地只说了一句话:“您说话真像我妈。”
梅丽不以为忤,气量倒是大,拍拍她的手说:“你自己好好想想。”
怎么能想得好?杨筱光只觉得他们这些人扯着她的情感天平在荡秋千,她要称不出自己感情的斤两了。
整个下午她都闷闷不乐地做着事,下班以后,杨筱光独自一人默默走出了写字楼。转过一个街角,就是“炫我青春秀”摆在大马路上的路牌广告。潘以伦和其他夺冠大热门被PS得完美无缺,站在云端,离她很遥远的样子。
有一群女孩儿路过,一个对女伴说:“真想亲吻十三号。”
她被他吻过的,此时想起了他的唇齿,他舌头的翻转。他好像有一些经验,她是没的。以后他正式入行,这样的圈子里,可能会积累更多经验。
杨筱光已经受不了这话了。
她低头回复潘以伦的短信:“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还想写更多,可是又是矛盾的。她停手,发送。
不一会儿潘以伦的短信来了:“我认识你已经有十年了。”
杨筱光握着手机,走到车站,车来车往,她始终没有上车。
十年,这么的长,像是手机屏幕里的魔法字,在她的心上挂了秤砣,重千斤,一直往下沉。
潘以伦又发了一条短信,他说:“只要你能给我时间和机会。”
他问她要时间和机会。杨筱光心里最虚弱的地方被小针扎了一下,又酸又软。
不久之前,他跪在她面前给她系鞋带,仰头看她的表情,又认真又无奈。
这个男孩儿这么战战兢兢地爱着她。
给了他时间和机会,会不会换来一个美满的结局?也许……杨筱光注视着短信,牵牵嘴角,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愁。不过后来还是从牵变成扬,她决定还是笑一笑。
因为今天是不一样的日子。
她直接回的医院,杨妈在杨爸的病房里等着她。杨爸精神不错,和杨妈聊天聊得开心,看见杨筱光来了,杨妈就指了指一边床头柜上的纸盒子,说:“今年条件不好,只好聚在你老爸的病房里,也没有大餐吃。”
杨筱光打开纸盒子,是三块鲜奶蛋糕,她笑嘻嘻地摁了一个猪鼻子脸,说:“是红宝石的鲜奶蛋糕啊!老妈,你跟上了三十年代老克勒的小资风了嘛!”
杨妈白她一眼:“我越活越时髦,你是越活年纪越大,别以为马屁一拍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杨爸问她:“莫先生呢?今晚没有节目?”
杨筱光装做没听到,她捧着蛋糕吃了两口,可本就没什么胃口,甜腻的奶油到了嘴里,也是淡的。
杨妈打了一下她的手,非要她的注意力集中起来,说:“别人这么好,你不要三四不着调的样儿,煮熟的鸭子都会飞了。”
杨筱光停了口,想,该怎么说才好?如果告诉老妈煮熟的鸭子确实飞了,后果会怎样?
她不管后果,还是决定暂时不讲为佳。
那头的杨爸吃不了鲜奶蛋糕,把自己的那块推给了杨筱光,用凝重的口气说:“阿光,二十七了,虚岁都好说有二十九了。”
杨爸在叹息,杨筱光也跟着叹了一声。
小时候高高兴兴地过生日,大了却要一年愁过一年。
杨妈难得不再紧逼,说:“好了好了,今天你生日,我们不废话。吃好了你先回家去,我陪老头儿。”
“还是我来吧!”
“礼拜六你再过来,现在又要上班又要跑医院的,要是也病了,这不是苦了我?”说完顿了顿,眉眼又笑起来,“莫先生这么细心的人,万一约你怎么办?”
杨筱光假笑。
杨爸也说:“回去吧!一年一次的生日,回家看看碟,顺便给我去淘宝买《亮剑》的全集回来,回家养病也有盼头。”
杨筱光笑得眼睛酸涩,想,真是生什么都不能生病,好好的一个生日,一家三口在病房里过,味道总是感伤的。她想到了潘以伦的妈妈,有点儿累。父母一坚持,她也就听话地回了家。
家里一片黑暗,杨筱光踢了鞋子没开灯就仰面倒在床上。周围安静极了,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跟着墙上的挂钟一点一滴地走。
手机响起来,潘以伦说:“生日快乐!”
杨筱光低呼:“正太,你怎么知道?”
潘以伦在电话那头打了一个喷嚏,杨筱光悚然一惊,立刻起身跑到窗前,掀起了窗帘。
年轻的男子,站在月光之下,英俊的面孔上有一种细腻的光华。她仔细看着他,这么远,影影绰绰,明明人是到了,却不亮相。
她看不清楚他,忽然就觉得心疼:“你等等。”说着就冲出了门。
他站在那头等着她过来,还歪着头看她,她的长发散而且乱,他看得笑了,眉宇之间藏着拙:“你从来不太顾忌形象,瞧,真像稻草人!”
他想抚摸她的发,却拉住她的手,说:“跟我来。”
于是杨筱光跟着潘以伦去了“午后红茶”,而且里头没有半个人。
杨筱光对潘以伦皱眉道:“你清场了啊?面子可真大。”
潘以伦冲她笑:“可不,面子很大。”
他领着她走进去,里面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正中间拉了一块投影幕下来。她惊讶:“原来这里还有这个设备。”
潘以伦走到吧台后头开了开关。
杨筱光问:“你做什么呢?”
投影幕上亮出了一簇红光。
潘以伦说:“来,我们看演唱会。”
音乐变得急促起来,音效很好,有强烈的现场感。杨筱光坐在沙发卡座上,抬头盯着投影幕一动也不动。
是的,她看到她熟悉的天使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