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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幕之后居然别有洞天。
莫傅司拉开磨砂玻璃门,跨了进去,又拉上了拉门。温禧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似乎是在脱衣服。耳朵一下子热起来,温禧赶紧别开眼睛,坐在了那张贵妃塌上。椅塌的底座和扶手均是红木制成,紫红色的高档绒布下面应该垫了海绵,坐在上面很舒服。
温禧注意到在华盖床的床头居然有一个的佛龛,不过里面供着的是一尊纯金的维纳斯半身像,两边各有一支赤铜攒花仿古宫灯,幽幽的黄光照在维纳斯身上,更添几分肉/欲的奢靡。床头柜旁边立着落地台灯,长条身量,顶着月牙白的百褶绸灯罩,细长的水晶穗子挤挤埃埃地垂下来。
“嘶嘶”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几条蛇不知何故,都转脸朝着温禧,蛇信一伸一缩,温禧再也无暇去观察卧室的布置,自从刚才见识了小青对饲主的反噬,她对蛇所积累起来的一点胆量全线瓦解。她期盼地看着那扇磨砂玻璃拉门,一心盼着莫傅司赶快出来。
恐惧之中时间似乎走的非常慢,终于划拉一声,听在温禧耳中,简直有如天籁。莫傅司手里拿着一块毛巾,正在擦头发,他应该是刚洗完澡,换上了一件黑色的浴衣,这回上面是银色的绣纹。他只松松系了腰带,大片胸膛都露在外面,衬着黑色,愈发显得黑白对比分明。温禧有些不自在地往贵妃塌后挪了挪身子。
莫傅司撮唇打了个唿哨,小红和小青立刻游上了床尾的立柱,而小黄则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状。他亲昵地揉了揉红尾蚺的脑袋,“小红,真乖。”
原来红色的这条叫小红,绿色的叫小青,那么黄色的那条自然叫小黄了,温禧想着这几条蛇的名字,不觉失笑,这位莫先生看上去很有品位的样子,怎么会给宠物起这么潦草的名字。
莫傅司抬脚轻轻踢了踢抱成团的黄金蟒,盯住温禧,“你怎么还不睡觉?”
温禧鼓起勇气说道,“莫先生,我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想再看一会儿书。”
其实复习只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她实在无法在几条蛇尚未入眠的时候入睡。
莫傅司懒洋洋地看她一眼,“随你。”
“那我去楼下把书拿上来。”温禧征询雇主的意见。
莫傅司微微颔首,表示首肯。
温禧返回时,莫傅司已经倚靠在了床上,正在翻看一本厚实的书册。
温禧安静地坐在贵妃塌上,双膝并拢,将课本摊放在膝头,垂着头默默地背诵着。
室内一时静谧得只听见男子手中铜版纸翻页时发出疏脆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温禧刚想伸个懒腰,这才惊觉是在莫宅,赶紧正襟危坐。她是很容易知足的人,比起过去在宿舍吹着小电扇熬夜复习,这里舒适了何止百倍。
温禧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床尾,小青的眼睛还是大睁着,都深夜了,它怎么还不睡?温禧有些心急。
却听见嗤的一声轻笑,莫傅司头都不没抬,依旧不紧不慢地翻着他的艺术品图册,“你不知道蛇是没有眼睑,也没有瞬膜◎的吗?指望它闭眼,恐怕你这辈子都没法睡觉了。”
“啊,原来是这样。”温禧有些窘,这个男人眼睛真的好毒,什么都别想瞒过他。
莫傅司却不再接话。
温禧收拾好了书包,想想又从书包里拿出几张面纸,小心地垫在贵妃塌中端的位置,这才蜷缩着身体躺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莫傅司望了望她身下露出一角的面纸,唇角微扬,看来那些号称“安睡到天亮”的广告言过其实了。
调暗了室内的光线,莫傅司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一个塑料药瓶,倒出几颗白色的药片,径直丢进装着红酒的高脚杯里,晃了晃酒杯,然后一仰头灌入口中。
放直了身体的莫傅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吊顶,安静地等着药效发作。意识始终清明,莫傅司自嘲地勾起嘴角,每个晚上,他都在进行清晰的梦游。一场孤独的梦游,不过今天似乎不一样,他能听见从床尾方向传来的细微的呼吸声,又轻又浅,像冬天里第一片雪花落下的声音。
雪,就是雪,明明是肮脏的东西,偏偏以那样洁白的姿态出现……年幼的男孩被关在阁楼,隔着彩绘的玻璃窗看皑皑的大雪……少年被按在灰黑色的雪堆里,啃了一嘴的煤渣……莫傅司觉得意识终于开始渐渐涣散,他伸手关了灯,放任自己沉入黑暗。
温禧醒来时发现天早已大亮。
她刚一骨碌坐起身,就看见莫傅司穿着雪白的衬衣,坐在床沿,身前放着一个带滑轮的银餐车。他纤长的左手手指正搭着一个贝壳状的东西,右手拿着小巧的银刀。刀尖探进壳尾的缝隙的时候,只见他手腕微转,轻轻一撬,一片壳就被掀了开来。然后就见他凑近了左手上剩下的半片壳,唇微微一张一吸,表情分外享受。
听见动静,莫傅司抬了抬头,很快又低下头去拈起另外一枚贝状物。
“莫先生,早上好。”温禧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
莫傅司只是随意地“唔”了一声,仍旧一心一意地对付着一盘新鲜的牡蛎。
他速度很快,姿态却相当漂亮,尤其是那吮吸汁水的动作,看得温禧脸上一阵阵发红。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拎起书包,假装整理了一下,又将昨晚垫在身下的面纸收拾妥当,这才轻声道,“莫先生,我先走了。”说罢提着书包就下了楼。
莫傅司看了看温禧离去的方向,嘴角又一次噙出一抹兴味盎然的弧度。他用刀尖剔出牡蛎肉,轻轻吹了一口气,牡蛎的黑鳃微微颤动抖缩起来,真像引人遐想的女人身体,莫傅司心想。
撮起唇将半透明的牡蛎肉吞食进口腔,入口温和却带有劲道,而且回味悠长。莫傅司好心情地眯起了眼眸。就着壳喝下牡蛎咸而可口的汁水,淡淡的腥味让他的表情愈加愉悦。有汁水溢出唇角,莫傅司伸出舌尖舔了舔,小动作勾魂无比。相信如果此时的他叫女人们看了,女士们一定更想吃下他,而不是牡蛎。
温禧下楼时发现管家先生正站在长条桌前,手里拿着一个熨斗状的东西在报纸上反复游走。
“早上好,斯蒂文森先生,您这是?”温禧有些好奇。
“温禧小姐,早上好。”老管家好脾气地解释道,“这是熨烫报纸,一来是防止油墨弄脏少爷的手指,二来少爷他也不喜欢新鲜油墨的味道。”
温禧还是头一次听说还有熨烫报纸这种事,很是开了眼界。
等到管家先生将不带一丝折痕的报纸平铺在托盘里,温禧才开口道,“斯蒂文森先生,我可以借用一下客房的洗手间吗?”
“当然可以。”
温禧去了客房的洗手间,盥洗完毕后才背着书包离开了莫宅。
大寒-14。9~-10℃
来来往往的女生皆好奇地看着这个皮肤略黑的高个子男生,他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沿故意歪斜在一边,浓眉下是一双带着戾气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看着往来的女学生。他上身只穿着一件迷彩工字背心,露出健硕的肌肉,右臂上还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的龙,下/身则是一条靛蓝色的牛仔裤。身后还有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在这个文雅精致的高等学府里,他就像一头突然闯入的野兽,突兀而且危险。女生们眼神躲闪,这样的男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但相比周围孱弱畏葸的书呆子,他又成了来自旷野山林的一阵粗犷的风,于是她们一方面夹紧了胳膊下夹着的书本,一面飞快地瞥他一眼,下颚微微挑起,小小的胸脯像骄傲的小母鸡一般挺起。
郭海超轻蔑地看着这些女大学生,朝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
这时,一个穿着墨蓝色连衣裙的女生踏着自行车进入了他的视野,女生蓝裙子里是乳白色的衬里,在风中被抖成一朵奇丽的大花。
是他的小喜儿,即使三年没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永远都是那么美,那么白,像一朵亮闪闪的白云,散发着好闻的香味的白云。
郭海超快步跑过去。
温禧扭头一看,郭海超?原本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脸蛋一下子变的雪白,她慌乱地想下车,似乎又觉得应该加速踏车离开才对,脚胡乱蹬了两下,车笼头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摔倒。
郭海超眼疾手快,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握住车笼头。温禧感觉到他的手掌中热力正汩汩地往她皮肉里钻,嘴唇哆嗦了两下,一拧腰赶紧避开他。
“你来森木大学干什么?”温禧脚刚落地,就退开一步,垂着眼睛不看他。
郭海超觉得心底的火苗一下子就忽忽烧起来了,她还是嫌他,她永远都在嫌他,是啊,即使当年她被巷子里的小孩扔砖头,被喊做“小破鞋”的时候,是他英勇地跳出来保护她。她一直看不起他,更不用说她现在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是知识分子了,哪里还会将他这个刑满释放人员看在眼里!
“我来找你,不行吗?”郭海超恨恨地说道,一面朝温禧走近。
这朵镶着银边的白云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我还有课。我要去上课了。再见。”温禧推着车就想离开。
“呸,你少拿上课唬弄我,欺负我没上过大学?”郭海超愤愤地啐道,“别以为你多念了几年书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竹子长到再高还是草!别作老鸦窠里飞出金凤凰这种美梦,你没这个命!”
“谢谢你的忠告。”温禧不理他,推着车向车棚走去。
她和三年前不一样了,郭海超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以为她会激烈地和他顶嘴,回击他,可是她没有,她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不着劲儿。
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濡湿,粘在她汉白玉一样的脖子上,腰肢还是那么细,胸脯像饱满的水蜜桃,郭海超昏头昏脑地去扯温禧的胳膊。
她的胳膊滑滑的,凉凉的,软软的,像一尾白鱼,一不留神就游走了。那个酸溜溜的词怎么说来着,冰肌玉骨,对,就是这个酸词。
温禧的下唇被咬的发了白,周围已经有来往的学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了,“放开我,郭海超,你放尊重些!”温禧低喝道。
“我不放,你是我的,你爸答应把你嫁给我的。”郭海超将温禧胡乱地往怀里扣。
他身上的汗味熏的温禧一阵恶心。温禧用力去推他,反而被郭海超箍住手腕。他的嘴巴已经朝她的脸上压了下去。温禧浑身打颤,拼命往后仰着头,连脖子都快仰断了。
祈博禹经过女生宿舍区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情景,温禧眼角那一点像钻石一样的白光刺痛了他的心,她屈辱的表情让祈博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啪地扔下手里的书,祈博禹快步奔过去,一把攥住郭海超的胳膊,将他拽离温禧。郭海超见被一个小白脸坏了好事,也挥拳相向,二人扭打起来。
“学长?”温禧惊讶地看着祈博禹,他长相文雅,但下手却一点都不留情,而且丝毫不处于下风。
郭海超毕竟刚刚出狱,当年打架的功夫终究落下了,一时竟然只有招架,无力还手。
“你是什么人,门卫怎么会放你进来的?”祈博禹将温禧护在身后,盯住对面的郭海超冷冷发问。
郭海超用手背粗鲁地擦了擦嘴,又朝地上重重一呸,“关你鸟事!”
“郭海超,你走吧。我想你也不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