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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二人在药铺里等着配药的时候,大拐棒胡同的沈宅却来了两个客人。
佟老太太去开门的时候,立马就愣住了,她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面色煞白的说不出话来。
站在门口的正是佟参谋长和赵副官,而佟孝成则面带微笑的说道:“燕儿,二十年没见了,哥很惦记你!”二十年前还是一朵鲜花的妹妹,如今却已经成了面容憔悴的半老徐娘,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心中隐隐刺痛。
佟春燕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个男人,步步后退紧张不已的问:“你怎么来了?”看到他就犹如看到了魔鬼似的,她吓得瑟瑟发抖,手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我自然是来找你的,我要带你和孩子回广州去。”佟参谋长平静的说道,他跨进院子里,环顾四周,好像除了妹妹,并没有其他人在的样子,院子里空荡荡的,院中有一棵榆钱树,东屋的角落里还有口不大的水井,这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宅院而已。
佟春燕猛地摇头,有些激动的喊道:“不,我们不跟你回去,我们和你没关系,你快走!”虽然她很怕对面的人,可为了福来,她必须撑下去,于是她拿起墙角的笤帚一挥,就要赶亲哥哥出门。
赵副官一看这情形就马上护住佟参谋长,劝说道:“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这个女人既然是佟先生的妹妹他便也不能太过分,而且先生的意思是想把妹妹的孩子带回广州,他听副局长说那个孩子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了。
“我和他没话说,你们滚出去!”她咬着牙根子挥起笤帚就往赵耀辰身上打,副官只得用手遮住脸,还要护着身后的佟先生,显得十分狼狈!
正在这时,沈钺之扶着佟福来进了院子,刚迈进大门就看到了这个场面,两个年轻人都很诧异!
“娘,怎么回事……。这两位先生不是上次在警局碰到的么?”福来很纳闷,按道理说这种身份的人应该不会随便到人家里偷盗吧,是不是有了啥误会?
佟老太太看到儿子回来,才放下了笤帚问:“福来,你的腿怎么了?”她心疼的扶住儿子,估摸着又是在拉车的时候碰伤脚了。
“碰了一下,没事儿。”他憨厚的一笑,却发现佟先生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这让他颇为不自在,赶忙扭过了脸。
倒是沈钺之见过大世面,他察觉到老太太肯定认识这个姓佟的老者,于是便说道:“两位先生请屋里坐吧,没啥好招待的,但上好的花茶倒是预备了些。”
赵副官立马松了口气,拍拍满是灰土的军装先让佟参谋长走在前面,自己则跟在后面,他也忍不住再次打量了福来几眼,别说,仔细一看这年轻人长得还真像佟先生,不愧是一家人。
倒是佟老太太一时间没了主意,她只得对福来说:“和娘进去,我有话对你说。”
福来“哦”了一声就在母亲的搀扶下回了屋,可他却忍不住往北屋望了几眼,佟先生和那个军官已经和沈钺之进屋坐下了。
钺之从炉子上拿起水壶,泡了一壶香气四溢的花茶,这才给每人都倒上,客气的问:“佟先生,您今天来我这儿是为了上次的事情么?”
佟参谋长黯然的摇头:“唉……。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巧的,但给您拉车的年轻人确实是我失散多年的小儿子,把孩子拉扯大的是我妹妹春燕,当年我们全家迁往广州,在路上我和妹妹走散了,她很怨我这些年没来找她和孩子,可我也是有苦衷的。”
坐在一旁的赵耀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原来那年轻车夫不是佟参谋长的外甥,而是亲生儿子,那福来的母亲又是哪位?但他知道这个问题大概佟参谋长是不会对其他人说的。
沈老板这才点点头:“哦……原来如此。”这么说,福来根本不是穷人的孩子,而应该是个阔少爷了?不知为何,他却有些接受不了。
佟先生又叹息着说道:“我妹妹这二十年来吃了不少苦,所以希望这次能把他们带回广州一家团聚。”
“广州?”沈钺之很吃惊,那里不是国民政府的所在地么,这个男人莫非是那边的官员?这样一来,福来不是要离开北京了么!他们可是刚开始相好的,他怎么舍得让福来离开自己身边呢?
“嗯,我早在广州定居了,福来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都在广州生活,到了那边我会帮他安置好的,沈先生尽管放心!”他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对儿子很照顾,所以就特别强调了这一点。
“既然福来是您的儿子,这便是您佟家的家事了,我一个外人是不便插嘴的,但今天大婶对您还有误会,不如您改日再来和她谈吧?”他知道现在老太太是没可能和佟先生冷静谈话的,虽然他是个晚辈,但面对福来的问题他还是必须出面的。
“好,那我们就告辞了,明天傍晚我再过来,福来和我妹妹就烦劳你照顾了,哦,上次沈先生仗义相助,佟某要再向你深表谢意的。”佟先生连忙站起身来向沈钺之道别,他身后的赵副官也深鞠了一躬。
“我送两位出去。”钺之说完就送他们出了门,随后便返回院里,他不禁往西屋望了几眼,佟老太太正坐在屋里和福来说着什么,两人的神色都很忧虑,尤其是老太太眼中却似带着几分哀怨和悲苦。
知身世后万分纠结
福来听了母亲讲的一番话后便神情恍惚的问:“娘,您说的都是真的。。。。。。他是我爹?”
她愁苦的叹着气:“嗯。。。。。。他是你亲爹。”虽然这很令她羞耻,悔恨的过往,但生下福来却是件很幸福的事,她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
佟福来坐在床头发愣,刚才佟先生来家里就是为了和自己相认么?
她紧锁眉头捂住脸说道:“他不仅是你爹,还是我的亲哥哥。”虽然这件事难以启齿,可她总要面对儿子的。
此话一出口,福来就更加震惊了,他哑口无言的望着憔悴的母亲,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佟老太太捂着脸又颤巍巍的说道:“你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我才十二岁,你父亲十八岁,正是所谓的长兄为父,我们兄妹俩守着一些祖业维生,你父亲后来去了日本留学回国后就当了军官,起初他在北洋政府任职,我们还住在北京,但那个时候你父亲就和变了个人似的,他把我看成了他的东西,动不动就会对我发火,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结婚有了两个孩子,但还是会和我在一起,没过多久你就出生了。。。。。。我听说你父亲要把你送到乡下让别人养,就和他闹翻了,偷偷的把你带了出去,从此和他一刀两断。”
福来听到母亲说的话便慢慢的垂下了头,看来他一出生就是被父亲“嫌弃”的,假如他是个正常的男儿汉,退一万步讲,他哪怕是个闺女,父亲都不可能将他扔在一边,不闻不问。但这不能怪父亲,怪只怪他生成了这幅摸样。
第二天一大早,佟大婶出门后,沈钺之就来到了西屋关切的问躺在炕上的人:“好些了么?”
福来若有所思的盯着屋顶呆痴痴的答道:“没事了,休息几天就好。”他一夜都没睡好,反复思量昨天发生的事,他突然间有了爹,而爹竟然是母亲的亲哥哥,这便是乱伦啊,所以他会生成这般模样,呵呵,这便是佟家家门不幸,他这样的儿子父亲为何又想要相认呢?他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
钺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娘都和你讲了吧,你父亲的事?”
他眼神空洞的点点头。
“佟先生昨天和我说了,他想带你们回广州。”虽然他并不乐意福来离开自己,但他又怎好阻止这人一家团聚,骨肉相认呢?
福来这才转过脸追问:“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沈老板“嗯”了一声,抚着他的刘海说道:“我不想让你离开,可你爹说他会安排好你的生活,到了广州你就是佟家的二少爷了,再也不用每天辛苦的给别人拉车讨生活了。”其实他还是很为福来高兴的。
佟福来却摇头,他苦笑着回答:“我娘不让我和我爹相认,她更不会让我去广州的。”
“为什么?”沈钺之甚为不解,他真搞不明白老太太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我娘不能原谅他,当年爹曾经要把我送给别人寄养。”说到这儿,他就锁住了眉头,但他却不能埋怨父亲的。可母亲却没办法谅解父亲,她认为自己应该和哥哥,姐姐拥有一样的权力,因为他也是佟家的血脉啊。
这下子沈钺之才明白过来,原来老太太是因为这件事在和佟先生生气,换做是他恐怕也很难原谅对方的。可既然佟先生已经说要接他们回广州,就证明已有悔意,无论如何认祖归宗对福来来说都是好事,应该把前尘往事都暂且搁在一边,福来的钱途最重要,拉洋车以后肯定是没出路的。
“你怎么打算的,最后还是要你来决定。”钺之温和的一笑,就坐到了床尾,将福来受伤的脚从被窝里小心的捧了出来,仔细查看,看上去没有昨天肿得那么大了,过两天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福来扭过头看着他说:“我得陪着我娘,她辛苦的把我养大,我不能让她伤心,得顺着她,否则就是不孝了。”
钺之把他的脚放进被里,柔声劝道:“要是去了广州,你娘有人伺候,病也能好得快些,你得多为将来打算。”
车夫望着他那双精神奕奕的眼瞳,有些犹豫的问:“到了广州一切都能顺利么,我心里没底儿。”
沈老板拧著眉摇头:“这……我也说不好。”福来的担心确实很有道理,佟家的情况现在谁也不知道,或许一入豪门深似海也说不定,毕竟每个家族的情况都不尽相同,倒是有不少兄弟之间为了利益反目为仇的例子,当然他们沈家没这情况,大哥人比较厚道,对他从小就很关爱,而大妈也很疼爱他,每当和父亲争执的时候还会向着自己说话。
他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太阳穴,低声道:“要是去广州,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就不好了,我不想碍人眼。”
沈钺之觉得他的说话的口吻就是自暴自弃,便很严肃的说道:“别把事情想得如此糟糕,既然你爹要你和大婶回广州,他便会把事情都安排妥当的。”
佟福来转过身微闭眸子:“还是暂且别谈论它好了,您这两天外出么?”他现在腿脚不方便,没办法给沈老板拉车,这便是他的职责没尽到哦。
他摇头:“不,哪里也不去,在家歇息,你好好养伤就成。”不仅如此,福来本来就是个有钱的少爷,当然不能再给自己拉车了。
车夫听到这话,才踏实下来,点头说道:“好,我再睡会儿。”
钺之帮他盖好了被子这才轻轻的走出了西屋,关好房门,随后便回北房看报纸去了。但他的内心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平静下来,果然要是福来突然离开北京,他还是很不舍得的,但他好意思对人家说你留下来继续给我拉车么?这更不像话,可他又能如何对福来负责,把个男人“金屋藏娇”么?
他放下报纸,摇了摇头,没想到他堂堂的沈二少爷却拜倒在一个车夫的脚下,这可有失他万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的做人准则。
慈母为福来细思量
佟老太太此时正在何师傅家中,将昨天发生的事向何师傅和师娘娓娓道来。
何师傅听完她说的话便抽起了烟斗,他皱着眉问:“大姐,您打算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