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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茶,弄些黄胶泥来,快点。”
司茶应了,顾不得天黑,飞奔着往墙角跑。
主仆两个把泥巴在水盆里和开,一遍一遍地往明玫脸上脖子上刷,连耳朵都不放过,然后明玫又用黛笔把眉毛修饰好,照了照镜子,嗯,眉眼还不错,只是镜中的女子,脸色暗黄,皮肤粗糙,虽然衣饰整齐头发柔顺,也绝对是个和美女不靠边的。
司茶观察了一遍,一会儿嫌明玫把眉毛描得太好看,“既要往丑里扮,怎么还要把眉毛描得这么好看,画得短粗一点多好。”,一会儿嫌明玫的眼睛太灵活,“小姐等一下要装得呆板一点,最好看着人直直不动,那样才吓人。”
倒让明玫噗哧笑出声来,又练了一会儿眼神,终于觉得自己象个稍有姿色,又有点小聪明的二货了,才和司茶出了门。
门外,廊下依然有人侯着。霍辰烨看着明玫的新妆,忍不住就歪了嘴角,好在有大胡子遮挡,倒没有人看见。两人一起进了正堂,就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殿下同志。
“承公子,人来了。”霍辰烨道。
“小七见过爹爹。”明玫压抑着嗓子,直着眼睛僵硬地行了一礼。
贺正宏点点头,介绍道:“这位是承公子。”
“在下贺家七小姐,见过承公子。”明玫又原样行了一礼。
那承公子点点头:“嗯,七小姐读过什么书?”
“读过。”
承公子一懂,重复道:“读过什么书?”
“噢,不知道什么书没读过。”说着淘气地冲着承公子笑了笑,一边注意着眼皮不眨,眼珠不动。
承公子呛了一下,点点头,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明玫见承公子打住了,就自顾自地快步蹿到贺正宏身后站着,看着挺欢实的样子。
知女莫若父。贺老爷一向觉得自己挺了解这个女儿的,因此从小七一出场,他就感到了不妙。竟然一脸欢喜,眼神怪异,胡言乱语,还颤颤乱跑?不用说,这丫头看出来了,她竟然不愿意还?
若自己强硬,能有几分把握?贺正宏皱着眉头寻思,得好好想想。
承公子目光追随着明玫,见她站在那里后就半仰着脖子看他,见他看过去,便忙咧着嘴冲他谄媚地笑起来。
那少女瘦弱不堪,脸色暗黄,烛光下那面上细细的一层小颗粒很是清晰,气色不调的标准症状吧(明玫:你才不调呢,你全家都不调。那是粉底太粗懂否?),不笑的时候眼神呆滞,笑的时候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看不出来是睁是闭,嘴巴却大咧着,露出一排森森白牙。
承公子心里寒了一下,忙调转视线,对贺老爷道:“人死不能复生,贺指挥史节哀顺变。。。。。。”
然后两人又哈拉上了。
被无视掉的某女生气地不停揪手指,磨牙齿。她真的磨牙,下巴颌左右摆动得很大幅,连声音都依稀可辩。
承公子忽然觉得,注意她真特么浪费时间啊,忙暗吸一口气,把心神俱收了回来。
而明玫也饱受惊吓,自此后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坚持着参加完了老太太葬仪,便真的结结实实病了一场。
贺正宏老爷被夺情,守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还是连在京中耽误的时日一起算的),便打马急奔京城上班去了。一众老婆孩子随后上路,回去京城继续守孝拜牌位。
只明玫,拖着病体哭得伤心无比,说老太太对她宠爱有加,父亲太太对她疼爱有加。她要替父亲母亲结庐坟前,守孝三年。“小七心知父亲太太孝顺,奈何圣上有命,身不由已。太太也不能不顾一家老小,就让小七替老爷太太尽尽心意,守孝三年吧。”说着跪在地上,“太太不答应,小七便不起来。”
最后,大太太勉强答应小七留下来。“心诚则灵,回京城一样可以对着碑位奠拜老太太的,不过既然小七坚持,便随你吧。只是不得于外结庐,常去坟上扫墓奠拜即可。你也知老太太最为疼你,如何肯让你过于伤悲,惹得老太太在天之灵心有不安倒成不孝了。。。。。。”
明玫就这样留在了茂林,同时留下来的还有大姨娘和一队护卫,仍然是封刀带队。
没几日,明玫病得越发昏沉,竟真有些水米不进的意思。明玫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就要这么完事儿了。那天晚上,来了一个走方郎中,号了脉连脉案都没出,屏退了旁人,说要给明玫拔罐和针灸。
司茶深怕是骗子上门,毕竟对方来得太巧了,讲究的人家,号脉还要悬线呢,搭块巾子就摸脉已经算不讲究了,更何况那拔罐和针灸?因此司茶建议把这郎中打出去,或者让封刀他们去把他查个调朝天,看看什么来路再说。可是明玫一听那老头讲的,就觉得遇到高人了,忙忙地答应了。最后丫头们守严了门,偷偷摸摸地行了拔罐针灸,背上落得青一块红一块的很是难看,但只这么一次之后,竟真慢慢好了起来。
后来的某天,封刀神色挺复杂地对明玫道:“那郎中是有名的神医卜一针,周游四方行踪不定,并且一向瞧病只看机缘,便是寻常达官贵人家也十分难请。小姐真是洪福齐天,到处都能遇到贵人。”
封刀的话让明玫心里又有些发毛起来:“封刀你直接说吧,你发现了什么玄机?”
封刀:“我已经说了啊。”
身体好了,明玫又活跃起来,可惜有孝在身不能去各家串门,以前认识的几个村里的姑娘也不好上门来玩。明玫每天都去坟上上香烧纸,然后就在家里窝着看看书什么的,或偶尔到河边坐坐,到小树林里走走罢了。
73第73章
七月天,茂林这里热得人发慌。若在府里;已经开始用冰块了吧;新搬进的院子里;不知道那流水绕檐流着能不能有效降温;反正今年是享受不到的,司水为这个不知道惋惜地提起过多少次了。傍晚时分,微风起,正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
明玫噙着草根儿在河边的草丛里半躺着;看司茶司水她们在旁边玩闹,又是摘花又是撩水的十分开心。司水快十九了;当初;如说好的那样,十七八的时候明玫就发动了院里众人为她张罗婚事,可惜府里的管事儿或小子她一个看不上,大家只好干瞪眼。
司茶悄悄对明玫道:“司水姐姐喜欢貌美的。”这个明玫也有所觉,当初据说冷二那小子,还识字儿呢,最主要就是一张烂脸让她瞧不上。要细论起来,冷家一家子,在府里真算不错的了。
没办法,明玫只好把眼光往外放,悄悄问了封刀,看护卫里那些帅锅们可有合适的,封刀还真问了一个,那小伙子叫安新,长得四肢发达肌肉健壮,标准的练家子模样,脸却轮廊分明皮肤白晰十分养眼。明玫真心觉得不错,她已经告诉司水,若她愿意,便把她身契放还,好生发嫁了,让她好好过日子去。
谁知都没给对方透音儿,只让司水相了相人,她竟然不愿意。人家是护卫啊,虽然是贺老爷给贺家养的私卫,但人家不是奴籍啊姑娘。可任大家怎么劝,司水只是不肯,不是一副娇羞模样直摇头就是低头不语,一度让大家都觉得,这丫头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可是怎么问,司水都只道:“真没有,我又不认识别人,我只想陪着小姐到小姐出嫁再说。”
这说法让明玫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再仔细看了看司水。十九岁,对习惯于十五岁及笄左右出嫁的小姑娘来说,并不正当年。但于身体来说,却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纪,比小姑娘们少了生涩和稚嫩,身体玲珑饱满,正是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的时候。何况司水眉眼又是一等一的漂亮,那股韵味真是挡也挡不住。
上次三姐夫承福郡王大人光临西厢,就看了司水好几眼。
可司水大她快七岁呢,等她出嫁么?
司茶道:“司水姐姐现在嫁了,到时候也可以回来小姐身边做管事儿妈妈啊。到时候孩子也有了,正好不耽误啊。”
司水羞红了脸不依,只道:“你愿意你嫁去。”
司茶也只小她一岁,闻言也不羞,只道:“我老子娘也提起呢,我说自然等姐姐定下来,再看小姐安排。总不好我们一下都走了,也总得让素点和素心能支应开再说。”
司水便道:“你只管嫁去,我陪着小姐。”
司茶便正色道:“司水姐,你可别想岔了。现在小姐作主还由得你挑,可等你满了二十还没成亲订亲,哪天太太想起来清理府里丫头,随便给你指个小厮嫁出去,岂不糟心。”再将你指给冷二也有可能啊姐姐。
司水不为所动,只看着明玫道:“小姐现在定能护得住我,小姐,奴婢不想嫁。”
明玫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司水那腰那脸和那满眼盛满的殷切,只好挠头:“咱再找,找到你满意为止。”
司水的婚事便这样搁置了,西厢众人都暗暗为她着急,但她自己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反而一提起来她就脸色一紧的样子。
也不能总等她,不然就让司茶先挑好了,嗯,选护卫也很好啊,那个叫安新的款,司茶喜不喜欢呢?
“小小姐,京里有传言,说你要进郡王府为侧妾了。”封刀走近,轻声道。
明玫一惊,从地上一跃而起,瞪着封刀:“什么?”
原来,明珠家的小儿子,自从中过毒之后,身体一直就十分犀弱,然后在周岁那天,一片欢声笑语中,据说多吃了些点心果子,忽然就全身抽蓄地去了。
小儿子夭折之后,明珠大悲大怒,在府里不管不顾地一番折腾,却最终也没有查出来是怎么回事,反被老王妃怪罪她无凭无据怀疑府里有人谋害性命,败坏了郡王府名声,把明珠关在佛堂里念经,说是养性祈福。
明珠哀伤无度,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几天后被放出来就大病了一场起不来身,不过两个月,人就没了。
据说临去时,拉着大儿子的手哭求老王妃开恩,让娘家七妹妹进府为侧妃,帮着照看抚养儿子到成人。
老王妃当场答应了。
明珠为了不让此事空口无凭,当时就让郡王府史官记录在案的。也就是说,她得进府为侧妃已经由他们单方面订好了?
“封刀,你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是京城传言还是我们贺府里来的确信儿?”
封刀道:“京城传言。小小姐还没出孝期,府里不可能定下确信儿来。”
明玫点头:“封刀,帮我用最快的方法传封信回去,告诉老爷太太,我意已决,定要替老爷和太太守满三年孝期才回去。否则,我定不脱孝衣。”
便是老爷太太,可以不怕外人耻骂逼着女儿脱了孝衣上轿出嫁么?
那什么鬼殿下年纪也不小了,殿下也好,郡王爷也好,明珠的儿子也好,不管是谁,若能等她三年还不改初衷,她也不必再有怨言,老实洗洗嫁了吧。
。。
九月,秋收秋耕的时候,收了早季的苞玉,有人开始翻耕土地。
明玫走在田梗上,看着地里忙忙碌碌的农人,闻着清新的夹着微微新鲜土腥味的空气,想象着自己就是个大农场主,有大片的土地,请了一大群长工短工们干活,正来查看收成如何。。。。。。
然后,她就愣在了那里。
不远处的田里,有个男人正扶着犁头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