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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明玫真心多虑了,霍侯夫人见霍侯爷这么久没有出声收回成命,已然不再抱有期望了。
她在这府里辛苦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忽然之间,就得了这样一个结局。真好,真是好极了。霍侯夫人胸口起伏,憋闷委屈,使她身体都微微有些抖索。
静养,她就去静养,她不去静养又能怎样。
不过她有儿有女,都已长大成人,她终是有靠的。她就不信,她的儿女知道了,会没有人管她。
她横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常妈妈和丫头子,这些蠢货,竟然没有一个有眼色的。她这个样子,竟然没有一个人去请灵姐儿和烁哥儿过来。
霍侯夫人垂下红着的眼睛,不再看身边的任何人,也不等霍辰荧过来扶她,就转身出门而去。
心里住着一只大灰狼在无声地咆哮:老娘我会回来的!!
明玫:再回来死性不改,老娘照样扁你。
她们的默剧没人听得到,只是霍侯爷这时候才终于发了声:“走!”
他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若不是身体不好,若不是明玫作怪,他如何会这种方式发作她,那毕竟是相伴他多年的太太。
明玫听出了他的烦燥,忙道:“公爹,婆婆已经走了,已经走出去了。”
然后又忙对大家道:“公爹也累了,咱们大伙儿出去,到外面坐会儿吧,别再吵到公爹了。”
于是一帮人纷纷散了。
那边有人麻溜将顺昌院收拾出一个房间,请霍侯夫人移了驾。
很快,霍府传出:侯夫人尽心侍疾,过劳病倒……
当然更多的相关道上消息,什么罚晕儿媳妇,气晕相公,动用儿媳妇陪嫁,动用不明神药给儿子屋里塞人神马的,闲话传出去几箩筐去。
遥远的西北焦岳城,也不过几天就收到了消息。
书房里,霍辰烨看着手上的信件,不觉放声大笑。
“相公何事这样开心?”
那叫黄莺的女子从外面快步进来,扬声问道。她脸上带着好奇,眼中却是含着满满的笑意,看上去是个活泼欢乐的姑娘。
“噢,收到了你们少奶奶的消息。”霍辰烨道。
其实那不是明玫写给他的信,只是那信上有关于明玫的消息而已。
明玫写的信也有,他还没有打开呢。
每次明玫信中写的话都极少,让他每每读得意犹未尽,总有舍不得看的感觉。所以他总是习惯把明玫的信放到最后,再慢慢一字一句看来。
黄莺闻言,脸上的笑意迅速散了去,微微低下了头,噘着嘴道:“我就知道,只有少奶奶能让相公这般开心。”
霍辰烨看出她脸上的黯然,微微蹙了眉道:“从很早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心中有她,你也说了要尊她敬她,为何现在还说这样的话?”
黄莺脸上的黯然更甚,用脚轻轻踢着脚下的地面,洁白的牙齿咬咬了樱唇,然后才轻声哼咛道:“是我的错,谁让我这般全心全眼里都是相公呢,只恨不是自己让相公这样开怀。”
若是平时,霍辰烨至少会说句“你也让我开怀”之类的,只是现在他心中急着看信,便没有心思多哄美人儿,只道:“你且去吧,我现在有事,有话随后再说。”
这是要赶她走?黄莺一愣,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她大眼睛无辜地眨巴了两下,似乎不能相信这竟是真的。
然后那明亮的大眼晴里就迅速聚集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然后就有大颗大颗的泪珠儿顺着那莹白的脸颊滚落下来。
她伤心地抽泣着,瘦弱的肩膀不停轻轻地耸动着,偶尔抬头瞟男人一眼,带着几分嗔怪几分哀怨,那样的眼神,任是哪个男人看了,都会不由心生爱怜之意。
霍辰烨叹口气,掏了帕子递过去,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们少奶奶从来不哭。”
145第144章
明玫从来不哭;至少他没有见到过。
据说偶尔不得不哭还要靠洋葱帮忙,比如贺老太太去世的时候。而她的嫁妆箱里,竟然随时装着洋葱。他知道了之后问她,她笑道:“哎哟;洋葱是个好东西,关键时侯,可裹腹;可催泪,身体和情感双重需要,常备无患常备无患。”
那时候他对她说:“做你自己就好;跟着我不需要你装哭。”
曾经她把他气到爆跳如雷,然后他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连惊吓带委屈;他唯一一次见她那般慌张无措,但最后她也没有哭。
她从来就没在他面前哭过。
后来他想,如果那次竹林里,她被气哭了,或许他会停下来,哄劝几句,道个歉什么的,也许,能开启他们之间关系的新的篇章,也许便不用他独自等得这么辛苦。
这么一想,觉得偶尔哭一哭也好啊。一个小小女子,明明长得很柔弱,个性却实在刚强,让他的怜惜都无处安放。
还好缘分这种东西,实在奇妙,兜兜转转,还好,他坚持住了,依然是她在他身边。
从来没听到过关于她想当家夺权的半点儿消息,但他听到时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好象本来就是会这样的,太太爱找事儿,她总会反击。
如果谁硬要招惹她,就该自己倒霉。
京城传来的消息里只说现在她接手掌家,太太被静养。却没有说她具体做了什么动作,让太太被静养。但他就是相信,一定是她愿意掌家才会落得这样的局面。不然,她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
他很想知道细节,到底是怎么铺排的,就让父亲不顾侯府面子对太太发作了?
也不知道她的信里有没有细说。
黄莺接过帕子,揩了揩泪,然后轻声问道:“相公是嫌弃我爱哭吗?”
“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做你自己就好。现在莫哭了,先回去休息,我还有事儿,回头再说吧。”霍辰烨道。
被再一次往外赶,黄莺脸上的悲伤更重,口中却只道:“是,我知道了。”说着把臂上挽着的一个小小包裹放在书案上,然后转身往外走。
刚走了两步,就躬起了腰,捂住了肚子。
“怎么,肚子又痛了?”霍辰烨见了忙问道,人虽在书案后没有跟过来,声音里的紧张却很明显。
黄莺低垂着头,眼睛里掠过一丝笑意。很老套的一招了,却屡试不爽,每次他都十分紧张。
“不要紧。”黄莺微喘着硬撑道,“反正是老毛病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边说边将身子躬得越发低了。
霍辰烨见了,就忙把手里的信纸揣进怀里,从书案后站起身来,快走几步过来扶住她,一手抚在了她的肚腹上。眼睛扫了书案上的包裹一眼,口中埋怨道:“你又做了什么?有事儿让扇儿做就行了,明明身子不好还总爱逞强,这下好了,又得自己生受着。”
一边叫外面守着的小厮去请大夫。
有小厮应着声。
黄莺忙拦道:“不用了,又不是大毛病。”
然后拍拍他的手,笑道:“相公也太小题大作了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身子就这样,痛一痛也就好了的。不过给相公做双鞋,想紧赶着做完,送过来让相公高兴高兴。谁知道廊下坐得久了忘了披衣,吹了些穿堂风,后来又吃了几口冷饭,可能受了点寒,竟然又痛了起来。”
霍辰烨皱眉道:“你身边的丫头呢,怎么都没有侍侯着?这么不顶事儿便卖了去,重新买合适的人来用。”
“不管她们的事儿,是我把她们都支了出去不叫打扰的,你知道,她们不停在我眼前说着让我歇着歇着,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跟那些什么用处也不有的闺阁弱质女一般了,心里便生烦。”
说完她便直起腰,半仰着头,脸上泪痕尤在,却已经是一副灿烂笑模样,眼角淘气地挑着,语调欢快地道:“你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又不痛了。现在就算来只老虎我也不怕它。”说着还挥了挥小拳头,以示自己的强壮。
当初,那个当真打得过老虎的女子,现在这么瘦弱了。霍辰烨没有说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黄莺揉了揉霍辰烨的眉心,柔声道:“相公快别担心了,没的倒叫人心疼。”
“受不得凉,自己多当些心。身上这棉衣也薄了些,出来至少披件披风,让丫头们跟在身边,以后不要再做活计。”
明玫也是最怕冷,天一寒便裹成了棉花包,帽子袖笼护膝,还爱揣着手炉不放。早上不想起床,出门不想伸手,据说时常出门带两件披风,只怕裹不严实了。
霍辰烨想着便笑了:“你们少奶奶也最怕冷,成亲时我的院子基本没变,就是把屋子里的地炕重修了修……”
“少奶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真是让人好奇,扇儿那丫头,回去一趟,问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扇儿回去想当姨娘来着,结果赶错了时间,再回来西北老实多了,她让她做什么都赶快去做。
但扇儿常说,少奶奶这好那好,长得好看,为人和善,御下有方,多得少爷欢心……听得让人心烦。
可是她不说了,她又忍不住旁敲侧击地打听。
真的很让人好奇啊,如果她们到了一处,也不知道相公还会不会象现在这样紧张她。
霍辰烨见问,脸上不由浮起一丝笑来,拖着长调道:“她呀……”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黄莺看着霍辰烨脸上那柔柔的笑意,心里不由酸涩起来,幽幽道:“真想回府去看看。”
霍辰烨沉吟了一下,道:“过些日子就送你们回去。你最近跟着扇儿,学习些府里的规矩。”
霍辰烨心里明白,明玫定然是不喜的。那丫头,明明知道他西北有人,却从来不肯问他半个字儿。
扇儿那么机灵,回府一趟也没有讨得了她的好去。但她的个性,便是不喜也不会慢待她们,只要她们不招惹她。
霍辰烨心里叹口气。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长痛不如短痛。他得把人领到她面前去,好好跟她细说。等她气顺了,大家都安顿下来,有个章程规矩,然后,他们好好过日子……
霍辰烨想着明玫生气时的小样来,眼里喷火似的,就那么倔强地盯着他。若她真的生他的气,便是吃些苦头,也由她去,再不暴跳生气,也不甩手走人。
霍辰烨想着,又有些失笑。那丫头使起坏来,他沾上风的时候也不多呀,没准会被她怎么蹂躏呢……
而霍府里的明玫,却没有想那长远的妻妾一家欢的事儿,她如今正在府里大刀阔斧地改革,以后神马的都不重要,如今她天天呆在这片四方井里,要先把这里面的事儿捋顺了,日子才能过得舒坦。
她先让人请了庄管事儿,出示了金印。劝道:“外院事务一向庄管事儿最清楚,如今侯爷病着,二爷新掌外院事,还没有熟悉起来,如今正是府里最需要你的时候,庄管事儿怎能现在撂挑子?好歹等侯爷身体好些了再说,庄管事儿你看可好。”
庄生见印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印竟在大少奶奶手里。他这次肯听明玫的话出现,是因为接到过霍辰烨的信儿,让他好好听少奶奶的话,心里还多少有些不乐意,没想到如今这位才是顶头上司。
他连连点头。
明玫笑道:“你不用诧异,我原本是不懂外院事务的,只是烁兄弟也没接触过,怕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