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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玫大为赞叹,估摸着自己那点儿道行只怕也不是对手,她得寻求外援。便想着还是把老太太扯进来好点,胡搅漫缠也好使赖招也好,贺老太太都是行家,无论如何先把司茶摘出来再说。
于是她慌忙抬起头来叫了一声“太太”。准备来那么一句“都是小七想左了,是小七辜负了太太的教导,才说蠢话招太太生气的。求太太只责罚小七就是了。”简言之就是“我很蠢,都是你教的。你朝我撒气好了,表迁怒丫头。”
没准老太太就会接过话茬,来一句“自己教养大的孩子,出了错却去怪什么丫头。”话说上次大太太责罚贺家庶出三哥儿贺明璋身边的丫头时,贺老太太就是这么说的。
上次贺明璋可是明明白白地说了“孩儿都是学的太太的行事作派。”当然后面加上了自己学的不好,画虎类犬了等等解释开脱的说法。但妙处是老太太听明白并抓住了这关键句,回击得大太太十分无力。
只是现在也不知道贺老太太能不能听明白,她该如何再说得浅显易懂一点儿呢?
谁知还没等贺明玫想法再拉,贺老太太就自己下水了。
只听贺老太太开口道:“七丫头不过那么个几岁大的孩子,懂个什么,想错了也是有的。若不是太太一向严苛,遇到这件事儿七丫头怎么会一味自己揣测却不回禀太太呢。太太别只一味地责怪她的丫头。不是说那冷婆子克扣份例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太太不好好地问问清楚,只怕纵容得那些个奴才们越发不象话了。”
贺明玫暗乐,这老太太真是太上道了。
这内院里,也就只有老太太敢这么直白了,事情不清不楚的,她就敢先言太太“严苛”,再道太太“纵容”。
也是这老太太搅缠不清的时候多了,大太太已经习惯她的行为模式,她深吸了一口气,反平静了面容,正色回道:“老太太说的是,我刚才也是被这丫头混说一气气糊涂了。不过有没有克扣,这件事儿并不难查,任他是谁,空说总是无凭,只查帐就知道了。这些东西一斤一两都是明明白白记录在册的,谁也含糊不了。”
当下传人去找冷婆子带帐本来,“告诉冷婆子我要查细帐,看看可有管事的敢私自克扣。”
这次姜妈妈再没迟疑,应声而去。
贺明玫不由又暗叫一声高。别说冷婆子并没真克扣,便是真克扣了,帐上一时半会儿能查出个什么来,总有法把帐作平了,管事儿婆子会是傻子么。再说她这里的东西,根本也不值个什么银子钱,不过仨核桃俩枣的,膘肥肠满的管事婆子谁会看在眼里。
你说我“纵容”,我说你“空口无凭”,等着吧,咱把真凭实据拿来给你看。
老太太约是没怎么管过家,不大明白这细处的猫腻。尤自摆着脸色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明显的冷笑和期待,等着看媳妇的热闹。
贺明玫看太太和老太太默默杠上了的样子,一个刻意找事儿,一个誓要撇清。却留司茶一人跪在地上没人看见的样子。
想了想她悄悄走了过去,拉了司茶一把让她起来,用压低却让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取炭多是司水去的,只怕她更明白详情。你回去把司水唤来门外候着,免得到时太太有话问她还得现找去。”
司茶于是起身,默不作声向太太老太太福身行了一礼,便转身出门去了。
大太太倒没有阻拦她,只淡淡扫了贺明玫一眼。
这里贺明玫见司茶完身退走,心下一松,自己也悄悄移步到六小姐身边位置敛容垂首站好。但愿这丫头够机灵,等下悄悄在附近找个不惹人眼处窝着就好,没人传唤可别再自己一头撞进来。
6第6章
且说那冷婆子,无故的起个大早,倒个血霉,被个小丫头子忽扇了两嘴巴去,只觉得几辈子人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便是被人围着说着宽慰和抱不平的话,也大半没有听到耳朵里去。
她是府里的家生子,父辈是跟着老太爷从西北过来的,什么时候这么没脸过。她此时越想越觉得又是羞又是恼的,正坐在抱厦里怨念重重,寻思着等大太太回来,怎么样告状才能让司水那丫头最不得超生。忽然有小丫头过来传话说,大太太传她带帐本去熙和堂回话。
不只冷婆子,连陪坐着的其它几个婆子都不由有些诧异。这边才刚发生的事儿,便是熙和堂里主子们手眼通天,也没这么快知道消息的道理。
如果不是凑巧,便一定是那里有人同时对冷婆子发难了。
这么惹冷婆子,还大有闹大之势的人,会是那个没亲娘的七小姐吗?大家心里俱很疑惑。
冷婆子也皱起眉头,寻思起熙和堂那边会是个什么情形来。
那里是老太太的地盘,便是大太太,也做不得十分的主。现在大太太却反常地在熙和堂传她,冷婆子自然也是第一个就想到七小姐身上。莫非是七小姐在老太太跟前给她上了眼药,惹了大太太的怒?
查帐她是不怕的,东来西往,帐面上那都是明明白白的,她确实没动过手脚。
可是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呢?是象往常那样只为了奚落两句儿媳妇过过嘴瘾,还是真的要抓住此事给小姐撑腰呢?
还有那七小姐,真敢硬着腰跟她对到底吗?大太太主持中馈,她是大太太委派的差使,便是有差错,她得处罚自不必说。但这么闹到老太太面前,大太太也跟着没脸,七小姐竟敢就这样实实在在的招惹大太太,不顾大太太的体面?
万一老太太抓住此事闹腾的很了,大太太会不会怪她冷婆子不会办事儿呢?
旁边那金妈妈拍了拍有些愣的冷婆子:“嫂子快把手里热茶喝了回去取帐本吧,只怕大太太那边等着呢,去的晚了小心落了责怪。”
冷婆子正想着,被金妈妈一拍回过神来,忙笑着站起来道:“可不是,可不能让太太久等。”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那传话的丫头道:“烦绿枝姑娘去回太太一声,待老奴去取了帐本便去熙和堂回话。”
绿枝答应着去了。
冷婆子转身往回走,一路走一路寻思着。也隐隐有些后悔,莫非是自己逼得司水那丫头太紧了?便是那司水再好,府里这样的丫环又不是只她一个。也是她家那小子,竟说出非司水不娶的话来,又死求着她,惹得她怒起。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这么和司水过不去。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了主意:都是司水那丫头闹的,老太太跟前能圆过去最好,若圆不过去,她也顾不得了。。。。。。
司茶被七小姐遣出熙和堂,一路腿脚松快地往萱香院走。小姐看起来不但不退缩,还护着她呢,司茶想着,嘴角不由就带上了笑。
萱香院西厢,显然刚刚又清扫过,再没有那些惹眼的黑块块,新落的雪有少许化为了水,地面有些微湿。
司茶看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把院子收拾的这么利落,看来司茶姐她们已经回来了呢。
她沿着抄手走廊快走几步,远远的便看到司水正站在那里向这边张望。
“司水姐,你站在廊子下做什么,不冷么?干嘛不在屋里呆着。”
“屋里没有炭,也没有多暖和。廓下倒也没风,我在这里等小姐。”司水道,一边搓着手,一边紧张地往司茶身后望,“小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小姐没有回来吗?”
“屋里遮挡的严实,到底比外面强些。”司茶说着,拉了司水进屋。二个丫头就致庄院打人事件和熙和堂请安情形充分交换了意见。
司水一听小姐让她去熙和堂,更紧张了。她打完冷婆子,一直不安到现在。虽然小姐说有她呢,那样子,明显是扛得住的架式。她一向是听小姐的,可如今到底结果如何谁也说不清,正心慌的难受呢。
“那,现在怎么办?”司水喃喃地问。
“怎么办?小姐让去就去呗。”司茶语气轻快道。小姐那神情,可不象是没有担光算计的。她不象司水,觉得小姐什么都能行,说起惹事儿,虽然觉得痛快,但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从熙和堂出来,她对小姐更有信心了。若不是小姐,她现在只怕还在熙和堂跪着呢。“司水姐,反正已经这样了,担心也没用;我们听小姐的,象之前说好的那样。。。。。。”
“范家弟妹啊,司水姑娘在吗?”二个丫头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
然后便听见范妈妈带着笑的声音响起来:“哎哟,是董家嫂子啊,你这是。。。。。。”
侧屋的门帘儿一掀,司水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原来是董妈妈来了,快请屋里坐吧。”
那董妈妈便笑起来,指着担进来放在地上的布袋道:“司水姑娘,冷妈妈派我把七小姐的银霜炭送过来了,司水姑娘点收吧。”
司水听了,一时回不过劲儿来,看着董妈妈,颇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她木木地说了句:“董妈妈辛苦了。”却站着愣愣的不动,半天没有别的表示。
那董婆子见了,便又笑着催道:“姑娘快找地方收好了,还得麻烦姑娘把这装炭的袋子腾出来,我还要带回去下次用呢。小姐屋里上次用的袋子该是还在,或者姑娘直接把那袋子拿出来交给我也是一样。”
司水这才醒过神来,刚说了句“妈妈稍等”,那边范妈妈已经拿了上次的空袋子来交给那董婆子。司茶也掀帘出来,笑道:“辛苦董妈妈了。”一边递了两串铜钱过去:“给妈妈喝茶吧。”
那董婆子一愣,没想到这丫头还挺会来事儿,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笑着谢了赏,回去交差去了。
那两大袋子炭,不用称也知道,份量只多不少。司水几个围着那炭看,再互相对视一眼,便都忍不住扑哧笑起来。
那么冷婆子这是,示弱认错了吗?那么所以,便不用太过担心了吧?
大家都不由松了口气儿。
范妈妈挺厚道一人儿,也忍不住默默腹诽一番:那边才闹一场,这边立刻把东西给补上了。要知打脸这么好使,早该扇上去了。
那边熙和堂里静悄悄的,老太太默默抿着茶一声不哼,大太太也默默端坐着等。
一向在老太太跟着哄她开心的拳头产品大姨娘和大小姐贺明琪此时也悄无声息。只三小姐贺明珠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一会儿东张西望,一会儿侧身和身边的二小姐贺明璐窃窃私语几句。那二小姐只微微点头摇头或浅笑以对,根本没有出声,三小姐越发无聊,脸上挂满了不耐,便也安静发呆再不出声了。其它几位小姐都和贺明玫一样低头不语,尽量降低存在感。
绿枝一进门就扫了贺明玫这边一眼,然后走到大太太身边回道:“回太太,冷婆子本在致庄院里等着回事儿,知道太太老太太要看帐,现下回去取帐本了,说随后就到,请太太老太太稍等。”
大太太颌首。
绿枝便站到了大太太的身后,又附耳说了些什么,大太太听了,就忽然扭头盯了贺明玫一眼。
贺明玫半垂着头,正尽力想听清绿枝说的什么,却只听到个模糊大概,又感受到那眼风扫来,立即心里一喜:这么说来,司水已经收兵了?只不知战况如何呢?
贺明玫想着,却觉得熙和堂越发静谧了。
站在贺老太太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