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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对你千依百顺呢?你这样对我忽冷忽热,我也一样可以对你不理不睬。
芙蕖没有理会湛海的招呼,她仍旧坐在孟老板的身边,动都不动一下,可是孟老板却从湛海刚才的语气里读懂了什么,整个人忽然对她规矩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喝酒,聊天,打屁。夜越深,这包厢里的人就喝得越多,酒喝得越多,这包厢里的人就越放浪形骸,唯独是湛海,坐在沙发里,正儿八紧地跟身边的姑娘聊天,谈心。
年轻的姑娘,蓬莱的红牌,漂亮的面貌,精致的妆容,性感的身材,妖娆的气质以及挑逗的动作,他都不为所动,仍旧坐在那里,只管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那姑娘看到他这样,打趣说:“陆少还真是君子啊。”
芙蕖冷哼了一下,心想:呸,伪君子。
这时,坐在芙蕖和湛海中间的那个男人站了起来,说有事先走了。湛海也不挽留,只是在他临走前又寒暄了几句,然后目送他离开了。沙发上的位置忽然宽敞起来,孟老板示意芙蕖坐过去一点,芙蕖依言,然后手背不小心碰到了湛海的手背。
两个人都不动声色,静静地坐着,也不挪开手,也不作进一步反应。芙蕖忽然想起《情人》里的那一幕,杜拉斯和她的中国情人坐在汽车里,表面不动声色,各自为政,私底下的手却从不小心的碰触到十指纠缠。这是一部充满了性,欲望和伤害的电影,一段充满了性 爱的感情,最终无疾而终,再怎么深爱的两个红尘男女,到最后还是抵不过世俗的枷锁。想起这部电影,芙蕖就黯然销魂起来,整个人本来就精神不济,现在就更加的萎靡不振了,她想,若干年后,会不会也有一个男人走到她面前说,您从前那张少女的面孔远不如今天这副被毁坏的容颜更使我喜欢。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湛海似乎感觉到了芙蕖的不愉悦,他站了起来,说:“各位,时间有点晚了,我还是先走了。”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芙蕖,芙蕖装作没看见,继续和孟老板在调情。
孟老板也是个识趣的人,看到芙蕖不肯,于是也跟着站了起来说:“哎呀,果然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大家明天还要上班呢,别闹得明天一早上班就精神不振的样子啊,你们老板怪罪下来我可吃不消啊。”
正在兴头上的人听了,也纷纷站了起来,相互告别离开,孟老板把芙蕖往湛海身上一推,说:“陆少啊,我的那笔单子就靠你了。”
湛海点点头,说:“基本没什么问题了,董事会那边也基本同意了,就等明天表决。”
孟老板哈哈大笑起来,一脸的横肉堆积在一张脸上,芙蕖看着,想起了一个成语,肉欲横流。
道别过后,湛海率先走出了大门,身后跟着一群的人,男男女女,有的相互搂着,像连体婴一般,有的则各走各路,像互不相识一般。芙蕖走在队伍的最后边,一个人,意兴阑珊,她透过长长的队伍,视线避开那些熙熙攘攘的躯体,在人与人的空隙之间,盯着最前面的那个人,心里反反复复地念着一句诗词:最好不相识,免得长相思,最好不相知,免得长思恋。
一群人,拐出了长生殿门前的那条走廊,就立刻作鸟兽散了,芙蕖趁着人不注意,就去到储物间里拿她的行李箱,然后拖着它,慢条斯理地往大门走去。刚出了大门,就看到湛海站在那辆A8旁,点着烟,等她。她视若无睹,加快了脚步,拖着行李箱就潇潇洒洒地在他面前离开了,行李箱那小小的轮子叩击着水泥地板,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音。
湛海一把拉住她,说:“我送你。”
芙蕖眼睛一眯,就拒绝了,然后伸出手,叫了一辆计程车,进去,坐好,离开。
小小的计程车在北京的街头疾驰,车窗外的景物模糊一片,以飞一般的速度往身后倒退,芙蕖看着这一路不断变换的景物,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从今天晚上起,从这一刻起,她要金盆洗手,从此归隐江湖。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有意料之中的事情,做她们这一行的,吃的都是青春饭,没有那一个是做到50岁才退休的。而她,郑芙蕖,rose,过了这个年就29岁了,青春将逝未逝,就像高 潮过后的电影,强弩之末。对于她们这些流莺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老大嫁作商人妇,比如饼干,最坏的结果就是横尸街头,比如在她之前的那个头牌。而她,rose,将来的结果是不好不坏的孤独终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她,于心足矣。
梦魇的开始
梦魇的开始
鲜红色的长方形硬纸片,金粉图就的并蒂莲,打开来,能闻到隐隐的香气,在座的诸位的名字,都用毛笔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着,这是一张喜帖,邀请在秘密厨房里就餐的诸位朋友们参加。
新郎是和湛鸣,陈瓷他们都混得很熟的一个朋友,年轻,漂亮,有钱,坚守着一份许多年的感情,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归。
“恭喜。”湛海说,由衷的祝贺着,这世界,并不是人人都能够和他心底的那个人厮守到老的,有人幸福,就有人不幸福。
正说着,一旁的胖子王就顺手搂着老婆陈瓷,当众宣布另一桩喜讯了:“各位,本人在此郑重宣布,本人和我的太太最近不成功变成人了。”
言毕,恭喜声再次此起彼伏起来,胖子王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堪比龙猫的肚子,喜上眉梢。陈瓷坐在他旁边,脸上是一个准妈妈所特有的丰腼,她的眼睛,看了在座的人一眼,然后感慨地说:“你们还记得我们十一年前的猜想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一个一个的脸上都是疑惑的面容。陈瓷看到了,于是揭开疑窦:“当时我们猜,这院子里的一拨人到底谁最先结婚,生娃。结果,你们谁都没有料到居然是我和胖子。”说完,陈瓷哈哈大笑起来,带着一种胜利者的炫耀味道。
十一年前,多么漫长的时光,那时所有人都猜是他的堂弟湛鸣拔得头筹,却没料到,时光流转,流年划过,所有的一切都已变得物是人非。
那时,湛鸣和嘉培还没有分手,那时胖子王和陈瓷还只是玩得很要好的朋友,那时他还没遇到慕瑰,那时,他们都还年轻。青春多美好,却不是沿途路过的风景,它不能回头,只能回望。
秘密厨房在一条胡同里,胡同不大,车子根本进不去,所以,湛海他们离开的时候都要徒步走出那条胡同。准新郎和准新娘走在最前面,十指紧扣,有说有笑。胖子王搂着陈瓷的腰,跟在后面,一路上准父亲都很紧张,盯着路面,不时地说:“老婆,小心。”湛海和他堂弟还有另外一个朋友走在了最后,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湛海问他堂弟:“培培没来?”
他堂弟点点头,解释:“有朋友来北京,去接她了。”这时,手机响起,接过来听,语气温柔而甜蜜,明显是和女友在通电话。湛海转过头,问身边的朋友:“你女朋友还是没有找到?”
朋友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外国护照,不好查出入境记录。”湛海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人此刻都选择了沉默不语。
爱情真美好,犹如醇酒,可饮尽,可别离。有人坚守多年,不肯将就,终于等到那人回头,然后十指紧扣,漫步人生路。有人分离多年,途中多有变故,到最后还是悬崖立马,最终还是和心底的那个人相依相守。有人和最爱相忘于江湖,和次爱相濡以沫,然后将感情升华,成为彼此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人望不清自己的真心,最终将真爱遗失于尘世,从此天涯海角,音讯渺茫。还有人坚守着心中那份唯一的爱情,裹足不前,就像双眼蒙上了纱布,看不到前路。
芙蕖说要归隐江湖,就真的归隐江湖了,从那天晚上开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每天早睡早起,过起了极有规律的生活。她妹妹芙凉已经大四了,开始了每个毕业生都要经历的阶段——实习——从开学起,就住在了家里,每天像那些城市白领一般,朝九晚五地上班,而芙蕖,这个赋闲在家的女人,整个人的生活就围着芙凉打转,每天一早起来整理房间,看一会电视,然后买菜,做饭,晚上等芙凉回家后再一起吃晚饭,然后或许散散步,或许看看电视,或许到饼干的酒吧里坐坐。生活平静而有规律,单调却不乏味。
芙凉喜欢这样的生活,一个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姐姐,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芙蕖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告别了醉生梦死,灯红酒绿,人生仿佛才刚刚开始一般,让人期待。
然而,到了深夜,才觉得寂寞,不为人知的寂寞。躺在床上,脑子里总会回想起她在湛海家中的颠鸾倒凤的生活,身体里像有一把火在燃烧,炙热难耐,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烧光了。又像有一根羽毛在轻拂她的身体,那么酥,那么痒,难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除这个魔咒。她不肯伸手下去安慰自己,对于她来说,一个女人竟然要靠自己来完成这么的一件事,这是很可耻也很可悲的事情,她就算再怎么令人不耻,也不肯向这欲望认输。
有时她想想,都觉得讽刺,一个妓 女,居然会欲求不满,说出去都没人愿意相信。可是,却真真实实的发生了,她曾经以为,这只是一个生理现象罢了,但是后来才明白,这是一个心理现象。这世间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男人,她曾流连过的双人床也多得不计其数,但是来来去去,到了最后,她唯一记得,唯一肯认的也只得那一个人,那一张床。就像《小王子》里的那一朵玫瑰,它是世界上最普普通通的玫瑰,却也是独一无二的玫瑰。
对于一般的女人来说,只对一个男人起反应那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可是对于芙蕖来说,却是一件很绝望的事情。他是一件奢侈品,她买不起,也碰不起。如果她的身体只认得她,那么从今以后,她将会失去一些快乐的本能。
曾经,她不信这个邪,于某年某月某一天,提着行李,再次隆重登场。结果,那个熟客,欢场中的绝顶高手,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有令她进入状态。虽然她很敬业地装作全程投入,可是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有多么的冷静,冷静得让人发指。
那天之后,她再度结业,包袱款款,回家休息,然后寄希望于时间,希望年龄增长之后,生理上能逐步冷淡,最终归于虚无。
四月的北京天气晴好,和熏的微风迎面拂来,像情人的双手在抚摸你的脸庞。然而,这美好的天气并没有感染到芙蕖的心情,一大早,她父亲就来电话了,说是缺钱,叫她赶紧汇过去。芙蕖问他,赌资,嫖资,毒资,是哪一样。郑父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承认是赌资。芙蕖松了一口气,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父亲再次染上毒瘾。
春节过后没多久,郑父就戒毒出院了,戒毒所的日子并不好受,但是似乎妥有成效,自那以后,郑父再也没有向女儿提起过他吸毒的事情了,言谈之中仿佛也和以前那些道友划清了界限。但现实如何,芙蕖不得而知。每一个人都是骗子,一生之中说着或多或少的谎话,就看你常不常说罢了。她父亲是个中翘楚,他的话,她只肯信一成。所以,父亲要她汇的钱,她也只肯给一成。她想起母亲临走前对她的叮咛,要她好好照顾父亲,她忽然感到很无力,一个女人,要有多脑残,才会对她父亲在临死前都还抱有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