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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自己,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快到了快到了,扶着绳子一步步往前挪,用如履寸冰来形容她此时的步子,再合适不过,可突然,吊桥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晃,上下抖动。
“啊!”一声尖叫,她猛地放开绳子,抱着头蹲下,埋着头,不住地凄惶叫着。
苟思辰和孟越之早在她踏上桥的时候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隔着雾哪里看的真切,只是觉得她走的很缓慢,半晌也没有走过来罢了。而这时,突然见桥开始晃动,她突地放出尖叫,矮下身子,忙都运起轻功,飞到桥上。
“包子!”
“包子!”
两人一齐出口,却不再看对方,只是定定看着眼前仍然在叫着颤抖着的蔡苞。
蔡苞听见呼唤,停住尖叫,手捂在耳朵周围,神色凄惶地缓缓抬头,只见两只手同时伸在了自己面前。
两只手俱是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而匀称,沉稳而有力,唯一不同的是,一只手上,虎口处一圈颜色淡淡的牙印伤痕,分外显眼。
蔡苞微微一愣,双手仍然紧紧附着脚下的木板,不肯放手,整个人缩成一团,好半晌,才颤颤的伸出右手,又立马收了回来,挣扎着想自己站起来,脚下却猛地一软,右手情急之下想要抓住什么,就正好要压在孟越之的手上,脑海中刷的闪过他那天躲自己的画面,蔡苞在要碰到他手的瞬间猛地收回了手,身体直直往下摔去,却被左边伸来的一只手给架住了肘窝,蔡苞喘了几口粗气,右手一把抓上架着自己的那只手臂,重重地喘着气。
她稍微平静下来,微微侧脸,才发现孟越之的手还僵在那里,她重重一滞,几乎是懵了,抬眼看向他,只见他鬓边的碎发因为微微弯腰的动作,而挡住了他的脸,隐约可见那坚硬而挺直的轮廓,不带一丝温度。
她微微一颤,从心底而起。娘教过自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她是不是刚刚也用相同的办法伤害了他?
还没完全惦念起这个念头,吊桥又是一阵晃动,内心的恐惧逐渐放大,身体突然腾空,她整个人便趴在了丑男怀里。他扳过她的脸:“臭包子,恐高还敢东张西望,从现在起只准看我,听到没有?”
他一手抱着她腿弯,如同抱孩童般将她抱住,另一手则牢牢扶着她头,不准她东张西望,蔡苞仍然感觉到桥在晃,双只手紧紧抓住他两肩的衣服。苟思辰微微一笑,转身对孟越之道:“先带她离开桥。”说完就用轻功往前面飘去。
蔡苞仍然没有管住眼睛,她偷偷看了一眼孟越之的背影,那背影很快就又被云雾隔断,连同那不染尘灰的白衣,一同变得朦胧起来。
“你喜欢包子啊?”米小媚从吊桥另一头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笑着对缓缓将手收了回去的孟越之说道。
孟越之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怎么还是不说话?被说中了心事。”米小媚追上孟越之,纠缠不休地问。
“你有时间就担心下自己的安全。”孟越之终于开口,却仍是连一个余光也不肯施舍给米小媚。
“你要杀我?”米小媚挑眉,却没有露丝毫惧意。
孟越之没有说话,而是加快了步伐,可米小媚轻功出众,在旁边不落分毫。孟越之蓦地停下,眼神如刀,凌厉地看向米小媚,声如玄冰:“不要缠着我。”
“终于肯正眼瞧我了呀,不错不错。”米小媚笑颜如花,似是完全没有接收到那冰冷的肃杀之意。
孟越之蓦地一点桥面,凌空一跃,飞到桥头,手一挥,桥如受了莫大的弹力,由中间起,开始剧烈摇晃,连绑木板的粗绳,也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欲断声,而他,不顾桥中央惊慌失措的米小媚,独自走了。
“你跟米小媚到底说了些什么,她为什么要晃桥?”苟思辰问趴在他背上的蔡苞。蔡苞脚还在抖,他们又赶着要尽快出山,苟思辰便背着蔡苞翻山。
蔡苞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也没说什么,唯一我不大明白的就是她说什么越之是处?什么叫处啊?”
苟思辰眼睛蓦地睁大,这米小媚都跟包子说些什么东西啊,可是为什么偏偏告诉她越之是处?想了又想,犹豫着问:“她没说关于我是不是……处的事么?”
“没有,到底什么是处啊?”
如果苟思辰手是空的,一定会看到他抓耳挠腮的样子,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处就是指一个男人……很有魅力的意思。”
“哦,那她肯定觉得你长得丑没什么魅力吧。”蔡苞喜欢实话实说,无比诚恳。
“包子,你想让我把你扔下去么?”苟思辰咬牙切齿。
“好呀,我看看能不能自己走。”蔡苞永远不受别人威胁,或者是根本不觉得这是威胁。
苟思辰嘴角抽动,真是软硬不吃,最后他微眯眼睛,道:“算了,你又不重,我委屈一下,背着你直接翻过山吧,你就别手颤脚颤地耽误我们时间了。”
“哦,那就辛苦你了。”蔡苞乐得在他背上悠闲地观风景,其实,丑男的背趴着还挺舒服的,走的又平稳,比马车要舒服的多。真要她下去,她或许还会有些舍不得……
三人第二日凌晨才抵达了兄妹岭另一端的双喜城,身心俱疲的三人迅速找了家客栈,歇下,傍晚的时候,三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又回了各自房间。
蔡苞坐在房里,白天睡了一天,这个时候自然睡不着,而只要一想到晚上孟越之一眼都没有看她,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她或许真的应该去找他,将这件事给解决了。不管是她道歉还是怎样,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感觉。
走到孟越之门口,她鼓足勇气,敲响了孟越之的门:“是我。”
“进来吧。”半晌,才响起了孟越之清冷的声音。
蔡苞深呼吸,推开了孟越之的门,而她闪入房门的身影,却被恰好在走廊上的米小媚收入眼中。
“有奸情?”米小媚喃喃念道,眼珠子一转,悄无声息走到一间房间门口,刚准备敲门,就从微微泻开的窗户缝隙中看到了一个背影,仿佛正在脸上摆弄些什么。
米小媚不屑地微微一嗤,长那么丑,有什么好在脸上弄的。
可她这一嗤,却引起房中人的注意,他一回头,米小媚就傻了:天啊!这是?
冰山的告白
苟思辰一下子冲过来,拉开门,把米小媚扯了进去,复又把门关上。
“你你你……”米小媚见到眼前的苟思辰,除了“你”字,完全言语失能。
“我怎么了?”苟思辰冷冷看着她,截断了她绵延不绝的“你”字。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米小媚终于在苟思辰眼神的压力下,说出了一个囫囵句子。
“为什么不能?我长得丑,会易容,还不允许我晚上将自己变得好看一点,自娱自乐啊?”苟思辰坐在桌边,平静地反问道。
米小媚觉得自己吃了只苍蝇一般,由心底升起一阵恶心,噎的她嗓音都变了:“可以是可以,可是你既然能将自己变得那么好看,为什么平时要以那么丑的样子见人呢?”
“我乐意。”苟思辰对眼前的米小媚一点儿好感都没有,言辞中也带了些难得的不耐烦,“知道我为什么讲你拉进来么?”
“为什么?”米小媚紧张的问道,抓紧自己的衣襟,“难道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放心,”苟思辰白了她一眼,除了长得漂亮一点,这女人真是惹人厌烦到了极点,“我是来问你,对于昨天摇桥的行为,你打算怎么解释的。”微微一笑,抬眼看向有些慌张的米小媚,“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的解释。”
米小媚呼吸逐渐加促,眼前的人,给了她莫名的压力,那是天生而来的优势感,从骨子里透出了他应该有的骄傲,米小媚怀疑起了他的易容说,如果是这样的感觉,她无法相信他真实面容是很丑的。想到这一点,她莫名地平静了:“你难道不想看孟越之对于包子的感情?你们两个好像喜欢上同一个人了,你不为这件事而烦恼,来追究我摇桥的原因干什么?”
不待苟思辰说话,米小媚就又继续道:“这样不是很好么?我追我的孟越之,你可以趁机跟你的包子在一起。”
苟思辰挑眉,笑意柔和:“你认为你能追到孟越之?”
“这你就别管了,只要你同意我以后跟你们一道走就是。”米小媚被那笑意刺的略一慌神,转开了目光,说道。
“我没必要出卖朋友。”苟思辰继续带着那温柔笑意,缓缓摇头。
米小媚也笑了,重新看向他:“那我现在就大叫,让包子来看看你现在的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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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苞走进孟越之房中,见他正坐在房中的小圆桌前,桌上一如既往地摆着酒壶酒杯,仿佛只要是夜里,他总会喝那么两杯。蔡苞抿抿嘴,很自觉地走到了桌前坐下:“越之……”
“你想听我的故事么?”孟越之没有抬眼看她,只是凝视着近在唇边的酒杯,冷冷开口,掐断了蔡苞的话。
蔡苞微愣,随即就点了点头。
可之后却是长久的寂静,甚至到后来,蔡苞都以为或许在孟越之看来,她想听不代表他会说。但她也不想出声,仿佛一开口,就会打断他一般。这种沉默与安静并不让她觉得尴尬,奇怪的是,只让她觉得宁静,让她耐心地就这样一直等下去。
幸而,他最终还是开口了,没有辜负蔡苞本能而发的信任。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走了,是被山贼……”他大概只是在想怎么开口罢了,可开口了,又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足够颤抖,指尖的杯子,也仿佛要被他捏碎了般,其中的佳酿,溅了一滴到他虎口。他想必是想到了无比痛苦的事情,可是蔡苞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只能微微笑笑:“慢慢来。”
孟越之看向她,目光深邃,那些微有些冰凉的眼神,在触及她唇边的笑意时,竟然一下子变得火热而贪婪,他微眯凤眸,掩掉了这种突兀,转开目光,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年,我才七岁,我爹已经是武林盟主了,常年在外,有一次让我跟我娘去找在风城的他一起过年,到风城前,最后要翻过一个山坡,叫血枫坡,在那里,我和我娘遇到了山贼。我和我娘打不过数十个山贼,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娘被无数山贼一同侮辱至死,她的血,浸透了雪地,蔓延了好大一片,仿佛要流到就坐在不远处的我这来一样。我哭,一直不停地哭,嗓子都哑了,而那群禽兽就在一边打我,不准我闭眼睛,硬是要我看完,甚至,这群禽兽还不打算放过我,这时,幸好遇到了同样去风城的定王爷世子,风城是定王爷的驻地,苟思辰也是去过年的,他的侍卫,帮着我把所有山贼打退了,将我救起来,陪我将娘的尸体,运到了风城,与我爹会和。告诉我说,他不杀他们,是为了等我以后自己来报仇。也是因为这句话,我才没有消沉下去。我十岁那年,小王爷陪着我,重新回到血枫坡,捣了那个山贼窝,手刃了所有山贼,那一天我穿着雪白的衣服,看着仇人的鲜血一点点浸透我的白衣服,就想到了那一日,娘的鲜血将白雪染透的场面……”
他真的不是善于讲故事的人,语气平淡,没有任何跌宕起伏,只是偶尔会看到他手指在轻轻颤抖。蔡苞定定看着他,下牙不断地扯咬上嘴唇的嫩肉,泪水却已盈眶,她微微一眨,眼泪成珠,就这样滚落她的脸颊,她有多久没哭过,真的不记得了。可是却为了这个他平平讲述的故事,她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