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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莱曼的话让我感到有些惊讶,作为四百多年前的君王,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多么的难得!看得出,易卜拉欣也对苏莱曼所说的话颇为讶异,一抹令人难以捉摸的神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那神色有些许古怪,也有些许说不出的危险和深沉。
我垂下了眼眸,心里暗暗思忖,拥有自己思想和意志的人,不再是容易掌控的对象。或许易卜拉欣他想到的也是这一点吧。甚至在某些方面,我非但有可能不帮他,还更有可能起到反作用。
“许蕾姆,你也尝尝这种酒,有点微甜,并不呛人。”苏莱曼将一个盛了酒的水晶杯子递给了我。
我抿了一小口,笑道,“果然是很好喝,有果子的味道。”
“别多喝了,不然醉了可没人管你。”苏莱曼的笑容在烛光下看起来格外温柔。
三人小喝了一阵子,我开始感到有点头晕,但仍时时留心着易卜拉欣的举动。苏莱曼的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但易卜拉欣看起来就似乎怀着什么心事。
“陛下,关于那件事,还请您收回成命。”易卜拉欣忽然开口道。
苏莱曼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易卜拉欣,你追随我这么多年了。在公,你是我最得力的下属,在私,你是我最知心的朋友。凭借你的能力,我授予你鲁米利亚贝伊莱尔贝伊的荣衔,又有谁敢表示不服?”
鲁米利亚贝伊莱尔贝伊?这个念起来繁琐拗口的头衔可不能小看,拥有这个头衔,旧等于拥有了奥斯曼帝国在欧洲的所有领土管辖权以及驻扎在这些领土上所有军队的战时指挥权。不但如此,易卜拉欣还身兼全军总司令一职,作为一个臣子,他已经是站在了权力的巅峰。
“陛下,我本来已身居高位,令很多人不满嫉妒,如果陛下再擢升我,我只怕树大招风自身难保。还请收回成命,免去我鲁米利亚贝伊莱尔贝伊的头衔。”易卜拉欣再次恳求道,他的头脑倒是还保持着清醒。
苏莱曼皱了皱眉,“自身难保?没有人能够对你不利。我向你保证,我忠实的臣子和朋友,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只要我在位一天,你就绝对不会有事。”
他说得这样斩钉截铁,易卜拉欣也识趣地不再提这个话题了。接下来的气氛就显得有些沉闷,易卜拉欣又聊了几句后就告辞离开了,大殿里只剩下了我和苏莱曼。
我仗着一股酒劲大胆地问道,“陛下,若是易卜拉欣大人再送美人给你,你还会接受吗?”
他先是一愣,随即斜斜挑起了眉,“许蕾姆,你这是在吃醋吗?”
“谁吃醋了,我只是好奇而已。”我矢口否认,伸手揉了揉额角作吃不消状,“陛下,我头晕得很,看来得回去睡觉了。”话音刚落,我的身子就被一下子抱了起来,他那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和脖子上,呵得我直痒痒,“今天就歇在水果房里,我已经让人都准备好了。”
我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诺诺道:“陛下……”
“许蕾姆,你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吧?我可是有点等不及了。”他低低地笑着,抱着我径直走进了隔壁的水果房。这个房间的墙上都画满了色彩明快又鲜艳的水果图案,所以一直都被叫做水果房,也是整座王宫里我最喜欢的房间。没想到今晚他会选择在这里让我侍寝。
轻轻地将我放在床榻上后,他的唇迫不及待地覆了上来,吻得专注又带有几分野性,感觉就像是一只饿了好久才被放出笼的小兽。
我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停下了动作,伸手捏了捏我的鼻梁,“怎么啦?什么事这么好笑?是被我的热情感动到了吗?”
我笑得更加厉害,“我是忽然想起那晚和太后一起用晚餐时,太后失口叫了你一声我的小狮子,陛下现在这个样子还真符合这个昵称呢。”
他似是有些无奈,“小时候,母后经常这样叫我……”说着他又捏住了我的下巴,笑道,“不过现在美人当前,化身为狮也不错。”
我抿了抿嘴,眸光一闪,“那么是不是只要是美人,陛下都能化身为狮?”不知为何,我心里还是有些介意刚才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不爽的感觉是为何而来。
他用双手撑在床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我。他的嗓音低沉,带着几分诱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性感……嘴角的笑容似坠未坠,令人着迷。
我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冲动,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毫不温柔地将他的脸拉向自己,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此刻我唯一的念头就是……占有。我想用整个身体,整颗灵魂去感知这样一个事实,他的眼,他的笑,他的亲吻,他的拥抱,他的每一缕发丝,现在……全部……都属于我。
苏莱曼乐得差点笑出了声,非常合作地被我强吻之后忍不住道,“真没见过美人这么凶狠的,我的许蕾姆还真是个特别的女人。”
我哼了一声,“别小看女人,公狮子是狮子,那母狮就不是狮子了吗?”
他笑得更是乐不可支,一把将我搂在怀里,“行行行,那就让你看看公狮子的厉害!”
我的发,他的发,纠缠在了一起,灼热的吻,温柔的抚摸,急促的呼吸,细碎的呻吟……在半梦半醒之间,他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畔,“许蕾姆,有了你,我好像已经不需要其他美人了。”
我闭上了眼睛,不知怎么眼角却有点微微的湿润。此刻的我,仿佛正随波漂浮于海水之上,汹涌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卷过来,我却一浪又一浪沉下去,不停地沉下去,直到沉落于灵魂的最深处。那是连我自己也不曾见过的秘密之地。
第二天,宫里传来了令人惊讶的掉下巴的消息,苏莱曼竟然下令将部分女奴遣散出了宫,这可是自奥斯曼帝国后宫建立以来破天荒头一回。宫中众人对此猜测纷纷,不知陛下用意何在。而我想到了他昨夜所说的话,还是有些恍惚,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无法不把这件事和自己联系起来。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都平稳有序,无风无浪。苏莱曼着力于和众臣一起制定新的埃及法典,在寝宫忙碌到半夜那是经常的事。知道了达拉玛为了保护我和孩子而毁容的事后,苏莱曼给予了她丰厚的赏赐,并且在我的枕头风吹拂下,特别也册封了她为夫人。尽管达玛拉现在无法侍寝,我仍然希望她有一个能够安然生活在这里的地位。玫瑰夫人刚开始为这事也闹了几回,即便是以苏莱曼所爱的穆斯塔法亲王为借口,苏莱曼去玫瑰夫人那里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乍一看,目前宫里风头最劲的似乎就是我了。虽说如此,我从来没忘记穆斯塔法是未来继承人的有力人选之一,一旦他登上那个位置,我的日汗吉尔就会死在他兄长的刀下。我不能,也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为了我的日汗吉尔,我会为他扫平一切障碍,即使世界上所有的罪恶都降临在我身上,我也要拿起最锋利的武器保护自己最爱的人。
当夏天再次来到伊斯坦布尔时,小日汗吉尔终于会开口喊妈妈了。这应该是我来到这异时代后最欣喜的一件事了。苏莱曼非常宠爱他,就连玫瑰夫人的穆斯塔法竟也是十分喜欢这个小弟弟,总是偷偷溜过来逗日汗吉尔玩。尽管我和玫瑰夫人不对盘,对穆斯塔法也是心存戒备,但苏莱曼那么喜欢穆斯塔法,再加上这孩子确实也是心地纯良,我也不能将他拒于门外。说来也奇怪,日汗吉尔和他也很是投缘,每次见到他都手舞足蹈高兴得很。每次看到这个情景我总是觉得很伤感,在奥斯曼的王宫,那道杀害兄弟法律早就在命运伊始就割断了彼此的手足之情。
这天晚上,侍女将日汗吉尔领去睡觉之后,苏莱曼神秘兮兮地说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直到乘着马车到了宫门口,我才知道这位苏丹心血来潮想出宫来次微服私访。这一下可把我给高兴坏了,毕竟自从进宫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了。听苏莱曼说,前几任苏丹也做过这微服私访的事,某一任苏丹就在夜晚私访时结识了一位做大饼的男人,并为他的聪明才智所折服,于是在第二天就将他封为了宰相。这其中自然有戏说的成分,不过苏丹的私访总是会令人浮想联翩,激发人们的想象力吧。
夜间的伊斯坦布尔还很热闹,朦胧的夜色为这个古老而喧嚣的城市添上一抹灰褐而迷蒙的色彩。在拥挤的街道上,马车驴车和行人争相竞走,城里到处都是流浪狗,尽管奥斯曼人认为狗是不洁的,但流浪狗也是世界的一份子,因此当地人还是非常尊重它们的习惯。城墙的阴影下是几间制革厂和忙乱的屠宰场,各种气味混杂着随风飘来,在这个人烟稠密的古城里,嘈杂,混乱,甚至是危险,都发酵出特别诱人的魅惑,洋溢着强烈的生命力。不远处的奴隶市场已经关闭,但门口售卖胡萝卜,榅桲和洋葱等蔬菜的摊子却是一个连着一个,穿着长袍的平民女人们在大声讨价还价,男人们则在旁边的小饭馆里抽着水烟聊着当天的见闻。
一身便服的苏莱曼带着蒙着面纱的我,看起来倒像是个贵族少爷携女同行。我惊喜地近乎贪婪地看着周围的店铺和风土人情,一时有点置身于梦中的错觉。走着逛着,我被一阵喧闹声所吸引,寻声望去,只见一家香料铺前挤满了人,从里面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你根本就是个骗钱的医生,你根本看不了我儿子这病!”
我一时好奇,也拉着苏莱曼走了过去。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的主人原来是个中年男人,此时他对着另一个男人怒目而视,而跟在他身后的男孩则一脸烦躁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我怀着一颗八卦的心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原来这个中年男人是香料铺的店主,他身后的男孩是他的独生子,听说这男孩生了种怪病,总是觉得有只苍蝇落在自己鼻尖,烦不胜烦,怎么赶也赶不走。但旁人看来却是什么都没有。这店主请了好多医生就是看不好儿子的病,今天这个已经不知是第几个被赶出来的医生了。店主失望之下表示如果谁能医治好他儿子的病,他就将这家香料铺双手奉上。
苏莱曼听了之后也有些讶异,“居然还有这样的怪病。”
我冲他眨了眨眼,“陛下,要是我能治好这孩子的病呢?”
苏莱曼更是惊讶,随即又笑了起来,“你这小脑袋里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我微微一笑,“陛下不信的话就看着吧。”
“好,如果你能治好他,我就实现你的一个愿望。”苏莱曼也来了兴致。
我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陛下可不要食言哦。”说着,我就上前了几步,对着那店主说道,“或许我可以试试。”
店主一脸的难以置信,旁边的围观者们也是窃窃私语,都觉得我是在说大话。果然有人还用土耳其的谚语回应道:“如果大声叫嚷就能建成一座房子,那么驴子就能建成一条街!”
我淡淡瞅了一眼那个方向,也用当地的谚语回了一句,“真心实话连傻瓜也会竖起耳来听。”
店主打量了我几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那就让你试试吧。”
“好,那我去准备几样东西,很快就回来。”我笑了笑,望了望苏莱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