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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纲常。
在他思考完毕,又觉得腿上一片湿湿滑滑的,还残留有一些略带腥味的粘液,想必是那小蛇留下来的,心情愈发复杂惆怅。
设法将小蛇骗回笼中关好,大半夜的又出去洗了个澡,至于那张床,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躺了。
次日天一亮,江怀柔便吩咐秦江海准备了马车,将竹篓放上去带到荒郊一处树林。
路上江怀柔买了许多东西喂它,也算是尽了主人的心意,到了城郊外,江怀柔让马车赶远了些,自己留下跟小蛇独处。
小蛇警惕的很,明白江怀柔的意思愈发显得依依不舍,将头抵在他膝盖上轻轻磨蹭。
江怀柔自然舍不得他,却不想再发生先前的窘事,更何况它毕竟是异类,长久跟自己生活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横下心道:“你走吧,以后找个漂亮的母蛇,再让它给你生一窝蛇宝宝。如果有时间,我就来这里看你,好不好?”
小蛇烦躁的扭动着身体,甩着尾巴露出狂怒攻击姿态,江怀柔索性席地而坐,用手将它慢慢安抚下来,轻声道:“别生气,我心里也不好过,只是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心力再照顾你。”
周围很安静,只有微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响,小蛇倚靠在他腿上,像是一个绝佳安全的听众。
这一年来,周围所有人都说他变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并非是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思念沉默,而是因为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玩笑跟说话。
虽然有些事并非他亲自处理不可,但是他却始终放心不下,只为南烛临走之前的托付。
他说不相信别人,所以才把江山交由自己看管,既然自己接下来了,无论如何都要帮他打理到稳稳妥妥。
长期的心力交瘁已把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拖累到了极限,他却拒绝太医的看定期看诊,自己写了方子让束青前去拿药,没有谁会比病人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在离开月华之前,决意报复井岚跟白辉容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毫无顾忌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负责任的丢下一堆烂摊子给别人去收拾。
生命如此短暂,他也想纵情为自己活一次,去做些真正喜欢的事。可是现在,他却被一个消失的南烛给束住了手脚。
这个时候撒手夜池政事不管,把南烛消失的真相揭露到众人面前,对月华对诸国都是天大的好事吧?
他却始终无法这么做,只因南烛那句“把江山交给别人我怎么放心?”
南烛本质上跟他是同一种人,可以大方给予周围之人一切除了信任。
江怀柔曾对杜英说过,他除了自己谁都不信,包括跟了他十年的井岚甚至他的同胞兄弟。
南烛曾说:“你过的这般谨慎小心,难道不累么?”
倘若一个人只能把事情埋在心里,真正的快乐哀伤都不能与人分享,他怎么可能不累?
二十多年来他活的小心翼翼步步谨慎,除了对井岚之外的人都是一味索取从不回报,直至遇到南烛。
“老公就是你的良人,这辈子同你相濡以沫,疼你、宠你、在外受了委屈回来替你撑腰的那个人。”
“我南烛在此郑重立誓,以后倘若对江怀柔一点不好,就要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感情是种奇妙的东西,它总让人在收获的时候失去某些东西,以此彰显公平合理。
得到了南烛信任的江怀柔,失去了自由跟快乐,他不知道这笔交易究竟划不划算。
“公子!您没事吧?”远远传来纪宁的问候声,想必是见他待的太久,有些担心了。
“没事。”江怀柔拍拍身上的草屑,推开小蛇道:“走吧,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将来碰到了喜欢的蛇,一定要看着他,千万别让她出去乱跑……”
小蛇困惑的看着他不同。
“走吧。”江怀柔冲它摆了摆手,“记得不要主动去伤害人,很危险的,要照顾好自己。”
小蛇望了望四周,显得迷茫而又新奇。路旁有野兔缓慢路过,看到它后吓的咻然钻进草丛中消失了。
野花丛中嘤嘤嗡嗡飞着许多蜜蜂跟蝴蝶,身边的草地上还有数不清的小蚱蜢跳来跳去……大自然中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召唤着它,空气中的草木气息明明陌生却又带着几分熟悉。
小蛇渐渐似乎有些彻底明白过来了,身下这片陌生亲切的土地,才是属于自己的真正地盘。而之前所呆的竹笼,不过是被人类圈养的一种方式。
江怀柔站起来,微风将他衣袖吹拂的格外飘逸,整个人淡雅的就像是展在四月的一幅春景。
他走了两步,回头发现小蛇依旧盘在原地不动,欣慰之余却又掩不住几分失落。
送走小蛇后的江怀柔再次感到迷惘,他觉得自己彻底沦落为一个身处异国他乡的守墓人,没有希望没有尽头,单调枯燥的活着。
墙壁上写了两张满满的正字,每天嘲讽似的对着他。
夜里依旧辗转难眠,他披着衣服起来对月独坐,看蝙蝠双双飞过林梢,听虫儿在窗外吱呀的欢叫,它们似乎都比自己活的更快乐。
一个月,再给他一个月时间,如果还不回来,我就想办法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江怀柔对沉浸在夜色中宫殿自语。
时间刷刷飞逝而过,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江怀柔每天都在幻想着从这种局面里解脱,却每天都在犹豫不决,万一他明天就回来了呢?
如果南烛回来了,自己又能跟他怎样……江怀柔其实也不晓得,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可他却知道自己不愿放弃。
这一年夏,夜池大旱,民间瘟疫横行,护国将军蠢蠢欲动……
每件事情都把江怀柔折腾到焦头烂额,人也比起先前清瘦许多。
纪宁心疼他,悄悄道:“公子,咱们不如走吧。”
“去哪儿?”
“去月华,去瑶兰,随便去哪儿都比呆在这儿强……皇上他说不定不会回来了,您总这么操劳也不是个办法。更何况,就算他回来了,您的身份……他不会落到什么好,平白帮人作嫁衣。”
江怀柔打趣道:“奇了怪,你平时不都总替他说话么?有个风吹草动都要偷偷过去报信,今天这是怎么了?”
纪宁不好意思道:“我还不是为了您好?今时不同往日,我虽然不懂朝政之事,却知公子你如今已经得罪了许多人,外面什么难听的话都在传,我怕将来您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怀柔放下毛笔,好奇问:“外面在传什么?”
“传您……”纪宁犹豫了会儿,却最终说了出来,“说您妖媚惑主,挟持帝王独揽朝政,野心难测乃是祸乱夜池的奸佞。”
江怀柔气定神闲道:“由他们去说,反正也奈不得我何。”
纪宁闷闷打量了他一会儿,小声嘀咕:“您倒是越来越稳重了。”
沉默片刻,江怀柔冷不丁出声叫他,“纪宁……”
“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可笑?”迎着众人嘲讽执著于一件没有希望的傻事,明明知道未必有回报却还不想放弃。
纪宁连忙摇头,“不,不会,我没读过什么书,也很难猜测你们在想什么。不过公子这么聪明,决定了的都应该是对的。”
江怀柔轻声道:“我也不想图他什么,只是先前答应好的,就应该做到,谁想到他竟会一去无回……过完今年吧,如果他还不回来,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
“公子此言当真?”纪宁又惊又喜。
江怀柔淡淡一笑,“君子一言九鼎,自然当真。”
春秋时间总是短暂,还未享受到几天温适天气,就飞快进入了酷寒三九。
清晨起床,江怀柔推开窗户,看到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红梅枝头站着两只长尾巴喜鹊喳喳直叫。
纪宁从他胳膊下钻出来,指着外面那只鸟叫,“这鸟在夜池可不常见,莫非今天专程是来给公子报喜的?”
江怀柔淡淡道:“我哪有什么喜。”
“那可不一定,说不准……”纪宁说到一半对上江怀柔略带渴望的眼神,再不忍继续说下去,连忙转了话题,“公子赶快梳洗吧,饭菜待会儿都凉了。”
待江怀柔用过了饭,等了许久,却不见南烛身旁内侍刘公公前来。
以往每天他都会在这个时候送奏折过来的,莫非今天有事耽误了不成?江怀柔对纪宁道:“你等会闲了前去问问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纪宁应声出去,不多时便跑了回来,“公子,大事不好了!”
江怀柔心一惊,“什么事快说!”
纪宁大声道:“咱们门口守的那些侍卫全都不见了,您说奇不奇怪?”
莫非是宫变?不,绝不可能,一点预兆都没有,纪宁没有说看到什么打斗痕迹,而且永乐宫内也不可能听不到一点动静。
等等,或许还有一种原因是……
江怀柔拉住纪宁,“你快去刘公公那里,看看是不是南烛回来了!”
纪宁先是一愣,半信半疑着飞跑了出去。
等待消息的时候,江怀柔才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起先只是负着手在房中急速的踱着脚步,最后竟迫不及待的走到宫门前去眺望。
纪宁总算是跌跌撞撞的回来了,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公子……说得对,皇上他,他果真回来了!现正召集六部议事中,任何人不得打搅,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日日盼的事成了真,江怀柔却有点不敢相信,后退两步喃喃道:“他果真回来了。”
纪宁见他一脸震惊全无喜意,急忙劝道:“公子不必担心,皇上想必忙完就会到永乐宫来看您,不如先回屋里等着?”
江怀柔却白着脸挤出一句,“我为什么要像个女人一样等他临幸?”
纪宁不知所措,“我不是这个意思,公子……”
江怀柔推开他,步履踉跄的往宫里走。他现在心情很复杂,有几分开心,几分失望,更多的却是愤怒。
整整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人影消失音书断绝?而且一回来就召六部议事,不相信自己么?还是认为江山要重于一切?在他心中自己又算什么?
官员还是他的,江山还他是的,除了江怀柔外自身外一切都不曾改变过……
两年,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变。
纪宁说的对,为他人做嫁衣裳……可如今等到南烛平安回来的消息,他居然觉得这嫁衣做得心甘情愿无丝毫后悔。
他一定是傻了,要么就是跟南烛一样疯了!
纪宁看他几欲跌倒,连忙上前扶他,江怀柔甩开他,捂着胸口虚弱站定,盯着雪地看了许久才小声道:“阿宁,药,我的药,在书房第一个抽屉……”
“好好,我去取,您站着别动,千万别动啊!”
大雪翻飞中,江怀柔看着纪宁身影渐渐远去,细汗止不住从额头渗出来,视线也跟着渐渐模糊,最终随着一阵北风狂呼而过而倒在雪地上。
他没有昏迷,相反此时还清醒的很,看着雪花一片两片从天空飘下来,江怀柔感觉自己灵魂也同它们一起随风而舞。
这一刻他想起了井岚,想起了白辉容,想起了在这个季节跟他告别的符离,最后想到了那个月夜里背着他慢慢走的南烛。
他想,如果时间重来一次,他一定不容让自己被任何人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