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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雅娴微微一滞,身为张兆前的女儿同时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助手,张雅娴自然明白父亲的多疑谨慎。他会怀疑在这个档口出现的江南也是情理之中。但不论怎么说如今躺在客房里受伤昏迷的也是她的儿子。虽说当初放弃李江南的决定她也是同意的,甚至还有了最不好的准备。可儿子如今就在眼前,张雅娴就是心中再有芥蒂也是身为人母,老爷子如此怀疑李江南,张雅娴心里难免有些哀痛心疼之感。
看到默不作声站在面前的小女儿,张兆前轻叹一声。半解释半警告的说道:“如今张家正是多事之秋,我也想全心信任江南,可总得为整个张家考虑才行。江南这次回来,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是最好不过的。如果他什么都知道还如此沉得住气,我才担心。”
张雅娴目光闪烁了片刻,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其实说句实在话,当看到李江南的身影出现在张家的时候,别说老爷子,就连她心里面都虚虚的,生怕李江南醒过来后问这问那她应对不出来。只是她能将温婉贤良的模样装了二十多年,总有一些城府盘算。纵然心中不踏实,面上也没有任何表露。颇有些口不应心的说道:“江南不是说了吗?山村那老家伙异常排斥华夏人,所以根本就不信任他,甚至在途中就隐隐露出了最后要杀人灭口的意思,还不断的虐打他。所以在抵达张家基地之前江南就使计逃脱了。这件事咱们不是也问了从老片区回来的周永他们嘛。都说没在战斗的时候看到江南的身影。”
“就算如此,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张兆前说着,一眼就看穿了女人心里不安却还故作嘴硬的表现,沉声说道:“你别忘记,当初跟黑崎的协议可是拿江南换漠北。就算江南之前没想法,得知咱们拿他做交易的事情,难保不会生出不满怨怼。如果他只是心中不满咱们对他和漠北厚此薄彼那还好一些,只要他在家里住的时间长了,总能解释清楚。可他要是因此与外人勾连起来想要报复咱们,那咱们就不得不防。”
张雅娴心下一凛,立刻想到以李江南的脾气,倘或真的存心报复,恐怕要闹得不可开交。心中不觉厌烦起来。她总觉得自己这个二儿子生来就是跟她讨债的。没怀他之前,自己跟李存周的婚姻幸福美满,整个燕京圈子里头谁不羡慕。可刚刚怀上他,李存周就被老片区来的小妖精勾了魂儿,后来又因为此事捅出那么多的罗乱,就连自己辛辛苦苦半辈子所攒下的美名也因此事变得声名狼藉……
张雅娴皱了皱眉,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张兆前自然知道女儿的心结,对于这个从小就手把手教养长大的闺女,张兆前平日里最是疼宠爱惜,也替他打抱不平。只是这会儿正值张家生死存亡之际,由不得张雅娴耍小女孩脾气。所以张兆前只是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的叹道:“咱们张家现如今的情况,往大了说也称得上是风雨飘摇了。我知道你因为当年的事情和这几年的牢狱之灾,对江南颇有些介怀。不过江南既然是你的儿子,对你总是更依赖信任一些。今后就由你负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平日里多开导劝解一番,也算是你身为慈母的一点儿心意了。”
张雅娴沉默片刻,点头说道:“爸,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然后又是一长串的沉寂。李江南偏过脑袋,看着窗外风高云淡,天朗气清,心中满是阴云。
为了能让他更好的完成任务——或者说是死心,张显扬给他服用的克制药剂只是限制住了体内超能力的主动使用和调动。但是被基因改造过的身体素质是没有办法退化的。所以灵敏的五官和六感依然健在。所以只要他凝神静气,隔着层层的钢筋水泥实木门板,外公和母亲的对话依旧清晰可闻。
其实他并不是个傻子,只不过对家人对亲情还抱有一定的幻想。所以不论张显扬当时怎么说,李江南哪怕心里知道张显扬没说慌,也不肯就此相信。
只是从他回到张家的第一天,看到外公故作惊喜的面容下一闪而逝的狐疑猜忌和冰冷杀机,初漏端倪的现实就像兜头一盆冷水浇在身上,让他千辛万苦终于能回家的欣喜没了大半。接下来的这几天内,张家借助帮他检查身体而采取的种种举动更是让他有口难言。原本想要和盘托出的心思也在外公和母亲一次次的怀疑和试探下,变得薄弱而不确定,最终三缄其口,不敢吐露半点儿风声。
从小生长于斯,深深明白张家总喜欢把危机掐死在萌芽之中的李江南晓得,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自己与张显扬的交易,那么不论自己意愿如何,外公决不允许自己活下去。身为张家家主,他不会承担一丁点儿会让张家灭亡的风险。而届时没了李家护翼,又没了自身利用价值的李江南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用膝盖想他都猜的出来。
默默将脑袋塞进闷热绵软的被窝,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李江南再一次默默痛哭,他又一次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被家人推的越来越远了。心中的空洞和怒火越来越大越烧越旺,满腹委屈的李江南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也许张显扬说的对,从小长在一个利益至上的世家当中,他原本不应该奢求所谓的亲情和信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每次被抛弃的都是自己?
联想到母亲之前的闪烁其词和隐藏在温柔面孔下的焦躁烦闷,李江南情不自禁的将身子所乐又缩。宽敞的实木大床上,纯棉柔软的棉被中间凸起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是如此的渺小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李江南赶紧抹了把脸将被子拉下,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来。耳朵却支愣着倾听越走越近的脚步声。一只柔软的手掌覆盖在脸上,手指慢慢描绘着他的轮廓。李江南心中满是狐疑,刚想睁开眼睛,就听身旁的人满是轻蔑不屑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回来的是你这个没用的人,而不是大表哥?”
李江南猛然愣住了。这个声音……是张钰。
他猛然睁开眼睛。目光清冷的看着张钰,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真是没用,不论办什么事情都办不好,怪不得爷爷会不喜欢你。你跟你那个没用的母亲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从在照片事件表现的沉稳机敏而入了张兆前的眼后,张钰在张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相比之下,李家如今是家破人亡,李江南重伤落魄。时年风水轮流转,当年跟在李江南两兄弟身后当跟屁虫,唯唯诺诺的人也换了脸色。
见到张钰标准的小人得志的面孔,李江南虽是落魄但也不屑于跟她计较。不过是一个依附旁人看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的蠢女人罢了。李江南冷冷瞥了张钰一眼,起身离开。
看着李江南默默离开的背影,张钰眼中闪过一抹恶毒。她恨透了当年欺骗她的信任利用她的张雅娴,如果不是她,自己依然是燕京大学备受他人仰慕的清纯校花。家世好,背景好,相貌好,一定会受到所有男孩子的追捧和喜欢,哪里会因为一些破照片变得声名狼藉。家世好一些的人现如今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没有正常的社交圈子,无法名正言顺的借着别人的追求拉拢自己的势力,这些境遇都是她那个好姑妈带给她的。所以恨屋及乌之下,张钰对李江南的观感并不好。在他回来的这几天更是处处挑衅,不断生事。不过李江南一直懒得搭理她,无动于衷的表现让张钰更加疯狂。
因为李江南的举动让她觉得她好像一只乱蹦乱跳的臭虫,虽然蹦跶的欢,但人家根本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看着李江南沉默单薄却依旧举止优雅的模样,张钰站在原地露出一抹阴森森的笑容。不过是一个几次三番都被人抛弃的棋子罢了,张雅娴那贱、人有老爷子护着,她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举动。可李江南算个什么东西,没有李家的庇佑,自身实力更不济,眼看性命都保不住了,还敢在她面前露出一副骄傲自持的模样来……
张钰心中一动,看着餐厅的方向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反正他是个一无是处注定会被家族放弃的棋子,她就算做得过分点儿,只要没出了人命,爷爷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江南看着张钰大咧咧的占了自己的位置,面无表情。
以前李家还在的时候,老爷子为表亲密看重,每次他过来张家吃饭都会让他坐在下首第二个位子,第一个位子就是他哥哥的。如今李家没了,所以连他的位子也没了吗?
张钰坐在饭桌前,看着面无表情站在一米开外的李江南,故作诧异的问道:“二表哥你傻傻站着干什么?虽然你不是张家人,但怎么说也算是姑姑的种,爷爷不会连个吃饭的位子也不给你的。”
说着,指着长桌的最后面说道:“喏,你就坐在那儿吧。虽然远了点儿,但怎么说也是主家的位子。爷爷还是把你当自家人的。”
李江南顺着张钰的手指看过去,一群七八岁大的小豆丁排排坐着,神情似懂非懂。他们中间,也有一些年岁虽然大一些但辈分低微的家族子侄也不怀好意的看过来,一颗颗脑袋齐齐的转向这边,安静的气氛中流露出一丝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李江南死死握住放在两侧的拳头,默默的看向自己的外公。
张家的餐桌排位是按照身份辈分来的。所以坐在末尾的,要么是小一辈的外甥外甥女儿,要么是七八岁没长成的孩子。张钰让他跟一帮孩子坐在一起,无疑是想要侮辱他。反正这几天张钰都跟疯狗一样冲他乱吠,他并不在意张钰的举动。他只想看看,自己的好外公,当年那么疼爱自己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外公,张家的家主,会如何看待此事。
令他失望的是,张兆前一直没有动静。仿佛没看见张钰的举动一般,低眉敛目的坐在首位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好一副不动如钟的模样。
李江南心中哂笑,摇头不语。
看来,在张家人的眼中,现在的李江南只配坐在那个位置。这桥拆的,这驴杀的,果然比他料想的还快一些。
一旦看开了,李江南眉宇间的纠结怨怼竟然反常的淡了两分。默默的转身走向后面的位置,李江南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他倒想看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张家还会怎么折辱他。也许……等到他想忍也忍不了的那一天,他会如张显扬的意愿,亲手做出让自己下地狱的恶事来——
反正现在都这样了,他李江南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叛国求荣的事情都做了,也不在乎多一个亲手把外公家推向深渊的罪名。
李江南目光幽深的盯着面前明显小了一号的碗筷,破罐子破摔的想到。
看到张钰如此肆无忌惮的侮辱儿子,李江南也一反在家里的脾气忍了下来,张雅娴率先忍不住了。不管她怎么不喜欢李江南,那也是自己的二儿子。谁下的种谁心疼,自己不待见并不代表她能亲眼看着别人欺负他。更何况欺负人的还是她从来都看不上的张钰。不过是个连自己的生活都搞不明白的贱、货,也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