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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凤翎阴沉着脸,不置一词。片刻后,挥挥手打发马飞率领几个水手先行离开,留周同和剩余的水手在身边救急。
翠珠见周同待在这里,催促沈凤翎道:“让周同陪着你先走。一会儿暴雨来临,想走就来不及了。”一指剩下的水手,“我和苏齐有他们相助,你只管放心。”
沈凤翎心中一暖,安慰道:“我会游水,你们又不会。我们再等等,我派了王岩找船接应,这会儿应该快到了。真到危机时刻,我和你们一块下水。”
翠珠再要坚持,沈凤翎也是执拗的性子,坚决要和翠珠一起。两人争执间,一道闪电劈下来,捆缚在云层中的雨水终于脱困而出,哗啦啦啦争先恐后地与江面亲密接触。
一众人等出舱眺望,水天相接、混沌成片。混沌的江面上并不见有船只的灯光。沈凤翎暗悔不该拿翠珠和苏齐的生命做赌,来考验另一个暗卫的忠心。原来,早在翠珠提醒他警惕那两个艄公之前,他就私下委派那个暗卫出发去前方码头查探,并委以临机决断之权,一旦发现事先应该接应的属下与那艄公有勾连,立即连根拔除,令派他人前来接应。
事发后,那名暗卫迟迟不见回还也不见有人过来接应,沈凤翎才又派出王岩,如今王岩也不见踪影。王岩的忠心自不必说,那就是那名暗卫在那边捣鬼。早知道就直接先派王岩了,也不至于如此被动。怪不得翠珠常常说自己自负过甚,这次果然还要连累她吃苦受难。以后只怕也少不了她时时提醒、事事操心。
沈凤翎当机立断,命众人弃了小船,让周同把翠珠和苏齐分别捆在一只木桶上,留下来的水手们在水下牵引,自己和周同分别在两边护航。所幸的是离前方码头并不太远,顺利的话,半个时辰应该绰绰有余。安排停当,大家各就各位,在雷声轰鸣、大雨如注的陪衬下,开始了这趟奇特之旅。
沈凤翎高估了翠珠和苏齐的承受能力。苏齐好歹还会点水,但在劈头盖脸的雨水浇灌和滔滔翻滚的浊浪拍击之下,不到片刻就白了小脸,如滚水中的面条,左摇右摆软到几乎要散了身形。翠珠就更不用说,一下到水里,被雨水和江水冲击得根本无法呼吸,痛苦地挣扎着如一尾干渴的鱼。
沈凤翎一手将她高高举起也无济于事。眼看着翠珠呼吸渐渐力竭,不禁又恨又急。翠珠也心思电转,回忆着应急的良方。她知道有两种方法:其一,噙住芦苇等中间通孔的细管,与它们亲吻;其二,找个同一物种,与他或她接吻,榨取他们肺部残存的空气。第二种她有心理洁癖,不是恋人,她下不去嘴。第一种很显然也不现实。她抱着一点微薄的希望,脆弱地伏在沈凤翎的耳边有气无力地问道:“有没有什么中空的东西可以叼在嘴里辅助呼吸。”
沈凤翎询问众人,没有一人身上带有那种东西。翠珠绝望至极,难道因为自己心理洁癖就要活活憋死在这里?死后投胎也要成为千世万人嘲笑的笑柄。她环顾一圈,好吧,就是你了。小白兔,大灰狼来了,快张嘴,给你吃好吃的!
于是,于是,在电闪雷鸣之中,众目睽睽之下,翠珠一咬牙,抱住沈凤翎的头,找准那张英挺的脸上正一张一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薄唇,一口含了下去。她昏睡过去的瞬间,似乎听见耳边响起惊呼之声,她禁不住愤愤地想到:“你惊呼个什么?这是自己穿过来之后的初吻,初吻!穿越之后,果然狗血无所不在!”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她的心意和他的心意
江水和雨水的冲刷下,翠珠显出真容。眉如远山,青丝如瀑;瓷白的脸失了光泽,樱红的唇褪了水润。在翠珠突然贴过来的时候,沈凤翎瞬间忘了呼吸,等他知道换气的时候,翠珠已经昏了过去。翠珠的举动震惊了沈凤翎,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他稍稍离开翠珠,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紧紧抱住翠珠,缓缓渡了过去。
翠珠吻住沈凤翎的时间太短,周同忙着救援苏齐,苏齐自顾不暇,水手们在水下的在水下,在前面的在前面,谁也没有注意到翠珠的大胆之举。沈凤翎的惊呼提醒到了大家,于是在他吻上翠珠的时候,才真正称的上是众目睽睽。
沈凤翎的属下们目光触及,旋即散开,若无其事一般视若无睹。反应激烈的自然是苏齐,他挣扎着要过去解救翠珠,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顾着拼命躲开江水换气,连张嘴喝骂的余力都没有。沈凤翎如此再三,苏齐终于看出来了点门道,不再关心沈凤翎的举动,转而担心翠珠的安危。
翠珠不是第一次昏迷了,苏齐依然如头一次遇到的那样,心跳如鼓,忐忑惊惧。翠珠不仅仅是苏齐的精神支柱,对于苏齐来说,翠珠更是代表了家和温暖的全部意义。早在5年前的那场大火,不仅烧去了翠珠的母亲和记忆,也烧得苏齐心如死灰。最亲近的娘亲和天神一般的父亲在他的眼里变得面目狰狞,倒是自小嫉恨的翠珠在他的心里日渐清晰,变成了他无法饶恕自己的魔咒。幸好上天怜悯,没有让自己痛苦的太久。再次相见,翠珠年尚幼、心已老,已经颇有当年夫人那优雅从容的风范,还多出了些风趣、坚毅的品格。
上一次见到山洞里昏迷不醒的姐姐,苏齐就觉得天塌下来一般仓皇无措,那时候还有沈凤翎的亲口保证。这次,却是连沈凤翎都失了镇定,姐姐,苏齐好恨!恨不得以身相替,恨自己年少体弱、羽翼未丰,更恨当初为什么没有死力阻止姐姐随沈凤翎出村。每一次姐姐遇险,苏齐都好怕5年前的噩梦重现,怕即使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找不到姐姐的身影。
沈凤翎漫长、不懈地援救,心里比谁都抖得厉害。苏齐可以明目张胆地挣扎、惊恐,自己却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一旦那样做了,就表示自己暗示自己翠珠正一点一点地远去。如果说翠珠对于苏齐代表了家的全部意义,那么,对于沈凤翎来说,翠珠就是他自我救赎的煌煌之光。十几年化身为魔,他早已半截身子坠入地狱。原想着行尸走肉一般泄完心中所有的怨、一切的恨,就从容到奈何桥上销去前尘,是杀是剐他全力承担,只不要再投身为人。没想到重让他遇到了幼年的那抹幻影。这一次,这团光又要化为影子在自己眼前消失,他怎么允许?!
翠珠自己呢?她这次却没有闲着,前尘往事纷至沓来,一段一段在她的意识里放映。有前世的,有今生的。今生的除了自己的还有她穿过来之前的那个翠珠的记忆。她恐怖的发现,似乎之前的那个翠珠也是自己的一个分身,因为那个翠珠所有的喜怒哀乐、怨恨憎苦,她都深刻地感觉和体会。如果‘她’真的是她,这,怎么可能?她,情何以堪?‘她’对母亲的思念,‘她’对父亲和苏齐母子的憎恨,‘她’对大牛的眷恋,‘她’对二牛的抱歉,‘她’对苏嬷嬷的牵挂,……,这一切难道也都是她?她该如何面对这一干人等?
不行,这一次她一定要弄个清楚,才能安心赴死!
于是,她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可是,当她看见沈凤翎焦急、狼狈的面容,又看到苏齐凄楚、仓皇的神情,她忽然什么都不想计较了。‘她’是她又如何?‘她’已死,她才生。昨日之日已成飞烟,今日之时才正当行。
她冲苏齐微微一笑。抬起手,抚开挡在沈凤翎眼前的乱发,从修眉到细眼,从挺直的鼻到水色的唇,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英挺。他怎么可以慌乱?他怎么可以狼狈?翠珠深深地凝视着,自己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他的面容?这样英俊的人怎么会是恶魔?
看着看着,她忽然有些生气,他怎么时不时地总向自己发脾气?还有,还有,他怎么那
么笨?笨到总要自己替他操心,笨到还要自己主动,……,啊!不能想了!这成了什么意思?!
翠珠从沈凤翎的手心偏开头。可恶的是,她又感觉到了呼吸困难。怎么办?这会儿她可再没有勇气贴上那两片烟色的唇。真是郁闷!雨,怎么还不停?浪,怎么还在涌?沈凤翎为什么不闭上眼睛?
沈凤翎看到翠珠清醒,又看到她眼神和表情的变化,他似懂非懂,有些惊喜又有些惶惑。还没等他仔细确认,翠珠却躲开了。这怎么可以?他搬正她的脑袋,说不出话来询问,就只好用行动代替,反正她这会儿也正需要空气,如果自己搞错了,也正可以说是救急。他没再犹豫,狠狠地学着翠珠的样子,含住了她的樱唇,一边渡气,一边厮磨。他可不承认自己是在占便宜,他不过是在助她呼吸,顺带再提醒她的神智。
沈凤翎的雪中送炭,翠珠无法拒绝,除非她自己找死。所以,当旁边的周同提醒沈凤翎远处有船只驶来,两人也没有分开。所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两人好像情不自禁的情侣。两人分开对望一会儿,就再度黏在一起,如此反复,乐此不疲。王岩站在船头,从远处到近前,自始至终看到的就一直是这一幕。
王岩心中充满了愤怒,那个丑陋的村姑哪点配得上自己的少主?少主真是被浊水迷了眼睛,忘了自己的内伤,忘了身处的险境。自己应该快点,再快点前来接应。他提声叫道:“少主!”声音失了些往日的尊重。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王岩和周同
被王岩打断,沈凤翎深感遗憾,只要不再危机到翠珠的生命,他很愿意和翠珠继续玩这个危险的游戏。救援船来了,他只好手挟着翠珠把她送到王岩的船上去。
翠珠雨打梨花、苍白无力的样子,王岩瞧着很是扎眼,粗鲁地从沈凤翎的手里拖过来翠珠,把她扔到甲板上就伸手去拉他的少主。可惜沈凤翎瞥了他一眼,避开他的手,一个鱼跃,自己跳上甲板,长臂轻舒,把翠珠抱进舱里。
翠珠喘过气来,要求赶紧援助苏齐。沈凤翎不放心王岩去,自己又返身出舱,准备接应苏齐。他隔着雨帘,看见周同在不远的地方把苏齐揣在怀里,用后背和头顶遮挡住铺天盖地的雨幕。沈凤翎又瞥了一眼王岩,自己回舱去了。
王岩不是没有优点,不然沈凤翎当初也不会花大力气把他挖过来。他武功卓绝又胆大心细,功夫比周同强,胆量比周同壮,因为自小就木秀于林,所以一向眼高于顶,即使是如今依附于沈凤翎,也常常自作主张、凭自己的喜好行事。自从归附以来,他心里只有一个沈凤翎,因此只要大方向上与沈凤翎的命令不违背,沈凤翎也乐得由着他的性子。
周同和王岩两个是沈凤翎最器重的左膀右臂。周同功夫没有王岩好,心思比王岩细密,他事无巨细地打点着沈凤翎的一切,最重要的是对于沈凤翎的意图,他总是细细琢磨、深深领会,无条件地执行好沈凤翎的每一条指令。王岩是唯一一个沈凤翎不给他下蛊的属下。不过王岩不同意,他认为不这样不足以说明自己已经融入到沈凤翎的团队;不这样不足以与沈凤翎休戚相关;不这样不足以表明自己的忠心。因此,他坚决主动地要求沈凤翎给他下蛊毒。
对于王岩这个后来者,又是如此的例外,周同丝毫不去嫉妒,他作为侍卫统领对所有的下属都一视同仁,他只管忠心地执行好沈凤翎的命令,其他的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他知道自己位高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