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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宝瞪一眼身边悠然靠墙站的季东篱,他乌黑面纱随风轻飘飘地动,一副安然自得的摸样,嘴里正啃着一大块烤山芋。
山芋?袁宝怒,怎么一眨眼,他就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块山芋了?
“哪儿来的?”袁宝问。
“人送的。”季东篱几口把这烤得既香且糯的山芋给啃得只剩一层皮,朝着路边随手一丢。
袁宝很不能把他这斗笠给直接揪下来,给满大街的人看看,他们昨日围观的绝世美人,是怎样个市井泼皮的气质。不过她怀疑,就算路人亲眼见了他乱丢垃圾,恐怕也是一副恍然而过的迷醉神情,指不定还要感叹一句,“美人果连丢山芋皮,也是美不胜收。”
去你的美不胜收。
袁宝继续狠声狠气,大有李氏风范,“人?哪个人?干吗送你?”
其实她还想问他怎么不给她留一口。袁宝摸摸自己憋下去的可怜肚子,早膳一碗粥,实在不够填肚子的。可惜盘缠吃紧,自己带头节衣缩食,结果他回头就弄来一大块烘山芋,岂不气煞人也?
活该你放屁给熏臭了。
袁宝一边恶质地想,一边见了季东篱毫不犹豫,牵了她的手便转过街角。
不知是不是春日阳光大盛的缘故,季东篱体内的寒毒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当初握他的手,分明还是冷嗖嗖的、没有温度,如今却是暖意融融。
……当然也不排除是给山芋烘热的结果。袁宝哀怨地想。
昨晚已经想明白了,季东篱若是要害她,恐怕早八百年前就在带她出寨子的时候,给扔到小河里淹死了,哪里要犯着自己寒毒爆发的危险,辛辛苦苦送出几里路?
加上被大当家劫的时候,自己还一度高热,季东篱算是救了自己两回,他品性虽不怎么好,至少不会害了自己。
袁宝被牵着手七绕八拐地,听到季东篱对她说,“带你去见个人。”
又拐了个角,迎面便是座小院,里头坐着的妇人双眼有些浑浊,头发斑白,一笑起来,眼角皱纹都能把眼睛给遮没了。她看了季东篱来,立刻站起身来,两手搓了搓脏兮兮的围裙,忙从身后的锅里掏出另一颗山芋,招呼了两人过去,
“芋头啊,真带着媳妇回来了嘿,给奶奶看看?”
袁宝呆。
敢情你这芋头果真是给骗来的,还拉本姑娘来见当事人了?正要摆手说自己不是季东篱的媳妇,却被他先一步拉到老妇人面前。
“奶奶,这就是我的媳妇,袁宝。”
这一声“奶奶”未免叫得太过顺溜,袁宝惊了:难不成真是季东篱的奶奶?不管是不是,“媳妇”的便宜不能白给他占,袁宝正欲澄清,只觉喉头一痒,瞥见季东篱的手指蜻蜓点水般抚过她喉咙,袁宝张嘴了半天,却不知怎么的,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只听得面前,白头发的奶奶继续笑眯眯,“哟,袁宝?是个好名儿啊,旺夫还能生。”
袁宝挣扎:奶奶你怎么地看出我“能生”?
见袁宝不说话,奶奶疑惑,“咦?怎的你媳妇不说话?”
季东篱箍住她肩膀,斗笠底下笑意不改,“她害羞。”
奶奶点头,很是满意,“害羞好、害羞的好哇。”
被季东篱按青蛙似地按着,袁宝越听这对话越是莫名:若是陌生人,除非这位奶奶是患了疯病,否则断然不会连自己的孙儿都认错。但她端看面前此二人,对答如流,奶奶的神智也很是清醒……难不成真是亲奶奶?
季东篱的亲奶奶,叫他什么来着?
芋头?
袁宝晕眩了,连后头奶奶和季东篱又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只闻奶奶最后一句“早去早回,路上小心。”怀里又被塞进来一大块烘山芋,便被季东篱旋了身子离开小院。
她从头到尾都没能插上一句话。
待到二人出了小院,季东篱才给袁宝解开穴道,不用她问,便亲自动手给拨了山芋,塞到她嘴里,然后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我很小的时候,在山上被山芋奶奶用一块烘山芋给骗了回来,后来才知道,奶奶当初家里逢了变故,老伴、儿子、媳妇一夜之间全被山贼杀死了,就留下个病入膏肓的孙儿,也不久于人世。她当时受了刺激,入了疯魔,去山上本是寻死的,结果遇上我,才浑浑噩噩地把我捡回来,硬说我是她孙儿山芋。”
这故事有些耳熟,袁宝塞了满口山芋,问,“所以你就将她当作你的奶奶,继续骗山芋吃?”
季东篱往下压了压斗笠,黑纱飘飘看不到他表情,“……差不离。”
“没想到你连老人家都骗。”袁宝嘀嘀咕咕,嘴里的山芋倒是变得额外香甜。
“过奖过奖。”季东篱轻笑,推着她往城外走。
可袁宝嘴里的山芋还没吞下,脑袋里忽地闪过个可怕的念头,如何也挥散不去,“季东篱……”
“嗯?”
“……那些山贼还在么?”
“……”季东篱透过黑纱看了她一眼,又别开视线。
袁宝脑袋里“哄”的一声炸开了,心里空缺已久的怀疑跃然脑海。
季东篱为何成了寨子的二当家?季东篱为何对寨子里的人冷漠异常?他潜入寨子,临难关头却又走得如此潇洒?时不时的失踪,神出鬼没的踪迹,qǐζǔü一切忽然之间都有了解释。
昨晚的交易,季东篱和对方,岂不是说得再明白不过?
“解毒”,换取“火药方子”。
寨子的覆灭,根本便是季东篱计划之中的事情。
他冷眼旁观大当家的死,冷眼旁观李氏操着火药没命地搏斗,那些兄弟同黑衣人的打斗,于他都是笑话,都是他计划中预见到的无畏死亡!
袁宝瞪大了眼睛盯着季东篱,从未觉得他黑纱下的面容如此可怖。细心一想,寨子的覆灭,无非是因了颜雅筑的手下,那么她和颜雅筑之间的恩恩怨怨,是否也不过是季东篱为了达到目的,而利用的一枚棋子?
一切的帮助和感激,如今看起来,都蒙上尘埃污渍,袁宝动作僵硬,顾不上季东篱还牵着她的手,急速后退几步,仿佛是要脱离他的掌控,挣断那被人操纵的线。
“丫头,”季东篱紧紧捏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离开,“从头到尾我未骗过你!”
“那你昨天晚上还说什么狗屁的为了正义?!”袁宝奋力挣扎,动作极大。从头到尾,都成了对方计划里的一环,她心底曾经有过的感激和信任,现在就像是生生抽上面孔的巴掌,叫人心里发凉。
季东篱怕抓疼了袁宝,很是无奈,只好低了头改牵为抱,紧紧拥住她不松手,“那是老夫害羞,不算。”
“什么害羞!你个混蛋骗子!”袁宝一脚踩上他鞋面,用了十成的力气,“不过是利用,不过是看我笑话,说什么正义之言,又何来的帮助?!”她恨不能踩烂了这混蛋的脚,自以为承了对方的恩情,到头来不过是个顺路给搭上的附属品。
被安排,被计划,自己的伤痛都被当做对方看的一出戏,这交付信任得来的回报,叫人心里失望透顶。
季东篱被踩得直抽气,偏偏地不松怀抱,被她挣得烦了,终于手臂一用力,箍得她动弹不得,在袁宝耳边低吼,“你个死丫头,倒是说说老夫哪点害了你?!”
“你就是枉顾人性命,杀死了大当家和李氏,还从头到尾地欺骗我!”袁宝再也抑不住心头愤恨,放声大吼,引来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枉顾性命?山贼杀人的时候,倒是不见你说他枉顾性命!奶奶一生孤苦,就算是要我亲自动手,杀光了那寨子里的老老小小,不过也是举手之劳!”
季东篱手下用了劲道,捉住袁宝肩膀,沉下声音,“老夫本就不是个好人,更不是个圣人,这双手杀过人、沾过血,只为护着自己想护的东西。骗人?我倒是不屑为之,护着你一日是一日,若是不乐意,觉得受了伤害,你便走。”
这话句句掷地有声,说得人哑口无言,袁宝溜圆的眼睛睁得老大,一只炸了毛的猫儿似地斥道,“那你放手!”
季东篱吼回去,“不放!”
“你这个无赖!”
被这么一骂,季东篱先是一愣,倒忽然笑了,“老夫就是无赖,灯红酒绿所,那是常出常入;恶事混事,没少做一桩,第一次发了慈悲,便是为了你个死丫头,怎的,如此生火,莫不是真欢喜上老夫了?老夫处处留情,你还是莫要上心的好……嘶——”
又被狠狠踩了一脚,低头却见袁宝愤怒瞪着他,因为剧烈运动而上下起伏的胸口,憋了半天,出来一句,“欢喜你?做梦!!”
两人依旧对视,跟斗鸡似的,袁宝面上不动声色,脑袋却是纷乱,飞速转起来:要说季东篱害过她?
倒是真没有。
他救过自己两回,也答应了会带她去找百晓先生。可要说心里为何这么不痛快……袁宝瞪着瞪着,渐渐消了气势,别开脸。
“可至少我以为……这回不会再信错了人。”经了那样大的巨变,以为碰上了值得相信的对方,到头来,仍不过是个被算计的附属品。
如今想到大当家和李氏的死,在季东篱嘴中,却又成了“罪有应得”的报复。她好不容易重新构筑起来的世界,终究还是一场空。袁宝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放弃挣扎;可她自言自语的模样、有些迷茫的目光,却是比方才的骄横,惹人心疼上百倍。
“不会信错人。”季东篱也松了怀抱,下颚轻轻抵着她发顶,声音颇有些无奈,“会带你去寻百晓先生,也会一路地护着你,老夫说话算话,从未食言过。”
“……”袁宝转过脸看他。
“不过是个交易。老夫给了对方火药方子,对方便给我百晓先生的消息,既能报仇又能解毒,乃是一举两得。老夫从不吃亏。”
这倒是说的大实话,他季东篱驰骋江湖那么些年,遇到的美人恶人,皆是无数,吃亏的事情,便是从来也不做的。
袁宝出门运气不佳,就连遇个恩人,都入了个“遇人不淑”的怪圈,她皱着眉毛,满心的不痛快还是萦绕不离,继续沉默。
季东篱从背后轻轻地推了她一下,“话说这么久,时间不早,快上路吧。”
“……”袁宝抵了他力气不肯动,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被戏弄的感觉还没退下去,她依旧处在怒火熊熊和被欺骗的的心思里头徘徊。
“没听奶奶说么,‘早去早回,路上小心。’”季东篱轻笑,拍了拍她脑袋,“是要带你去见爷爷和公婆,不用紧张。”
袁宝脚下一滑,方才那伤心迂回,都被惊讶给占据了。后仰着被季东篱朝前推去,终究控制不住,张牙舞爪地开了口,“见死人?我不去!”
【一棵榕树】
两人沿着小城主干道一路朝西,路人见一面纱男人推着个满脸愁容的袁宝小妞,纷纷侧目:此妞面上尴尬,手里捧着半块山芋,表情却似要去赶死,很是诡异。季东篱算是被看得习惯了,丝毫不往心上去,袁宝却被盯得浑身难受。
待到两人走到较偏僻的城外,这叫人浑身不舒坦的目光才算淡下来。
走了许久,袁宝有些腿酸,却不见季东篱有停下的意思。
此时春意正浓,走在郊外,满目绿色比城里更盛,鲜嫩欲滴的微小幼芽从枝干上头冒出,盯着久了,甚至觉得能看见它缓慢抽枝的动作。
城边小河潺潺,偶尔还能见到沿河垂钓的旅人,一顶斗笠、一尾蓑衣,长长鱼竿垂入镜般水面,荡起片片涟漪。这是再平常不过的春日景象,前些日子急着赶路,还要注意躲避小镇里不知何时会出现的颜雅筑手下,袁宝一路赶得风风火火,很不安稳,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