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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柯应了,起身去安排。
亭中便只余别远朔和卫觉两人。别远朔将凉掉的茶水倒了,又重新为两人斟了热的,说道:“喝点吧,这是今年的新茶。”
卫觉只是又将杯子握了握,却不喝。她是怕有毒,别远朔却误会了她的意思,笑道:“你可是怪我不信你,这般交情了还待问你那么多?”
卫觉趁势装委屈,闷闷的说:“公子行事谨慎,本是好事。”
别远朔朗笑道:“可你还是在怨我?”见卫觉不吭声,又哄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是亡命之徒,不比当年名满京城。我也是怕,你如今已是瞧不上我了……”
“在公子心中,媚娘就是这般的势利眼么?”
“自然不是。媚娘待我真心实意,朔铭感五内,只是……只是如今也怕是要误了你呀。”
卫觉着实不想再与他诉衷肠下去,便默了。所幸不多时,欧阳柯领着那名舞姬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两名乐师。
卫觉不得不佩服,这前临安城第一公子与无玄镇第一富豪的排场。明明应该在深山老林里逃亡,却神通广大的匿到天子脚下,不仅没有惶惶不可终日,生活还过得滋润无比。一会儿是煮茶论时事,一会儿是观赏民族舞蹈,真真是给那些犹在北边深山老林里奋斗的影卫营,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话说,夜国高层的情报中心,是不是该换领导了呀?
☆、第27章
秋高气爽正八月,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
庭院之中,清池如镜,灰石环叠,桥曲成廊。一亭阁临水而立,两位乐师凭栏而坐,笛箫合奏,园内舞姬随着乐音韵律翩然起舞,一身大红色舞衣如艳火般惹眼。一跨步,一甩袖,每个动作都利落轻盈。眉梢含情,似嗔非嗔,直叫人看得如痴如醉。
卫觉本还有些警惕别远朔再问些有的没的,但这人只是专心看表演。一边的欧阳柯也是紧盯着舞姬,从不离手的一把扇子,不时合着拍子轻轻敲打桌面,似是非常陶醉。
见两人都不再注意她,卫觉也稍稍放下心神,往园中看去。那舞姬踏着音乐,慢慢舞到亭中来,一时与那乐师互动,一时又用长长的水袖撩拨别远朔与欧阳柯,眉眼之间尽是挑逗之色。卫觉才偷笑这两人怎么也摆脱不了一些低级趣味,后脖忽而有阵短暂的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连忙伸手去探,却平整无物。
再一看,原来是那舞姬的水袖拍打在肩上,刚刚那阵刺痛,该是错觉吧。冲那舞姬笑了一笑,却没留意到刚刚那一瞬,别远朔与欧阳柯悄然交换了一记眼神。
一曲舞罢,那名舞姬施施然屈膝行礼。别远朔免了她的礼,欧阳柯则介绍道:“这便是巫凉,我在去寻公子的途中,路经西岚国遇到的知己。”
卫觉打趣道:“欧阳公子好兴致。”
别远朔也笑谑道,“天大的事都不能阻止欧阳寻美的道路。”
欧阳柯不以为意,“醉卧美人膝,乃世间之极乐是也。”
别远朔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欧阳你可知,那美人膝也能成为杀人剑的呢?”
“可不是?谁又能料到,如尤姑娘这般倾国倾城的佳人,竟自愿请缨,为主上扫除路障呢?说到这里,先前在无玄镇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尤姑娘竟做了此番大事业,当真是失敬失敬!”
卫觉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小声道:“欧阳公子过奖了。”
“且不知,宫中现在近况如何?”众人又互相恭维了一圈,终于将话题重新引向正事。
卫觉见众人的视线都转向她,只好透露一部分事实:“南延帝现在正加派人手,前往赤元国边境寻找诸位。”
众人皆是一笑,欧阳柯却扮起了黑脸,忽而问道:“尤姑娘如今得了我们的落脚处,该不会要向那人透露一番吧?”
卫觉一惊,委屈道:“媚娘对朔公子的一片真心,在你等心目中,竟是如此不值吗?”
那别远朔忽而握住卫觉的柔荑,安抚道:“欧阳此话言重了。媚娘与我乃是多年的至交,我相信她。”
卫觉闻言,也不好挣脱他,只作感动的看了他一眼。而一直沉默无语的巫凉,此时却凉凉的开口道:“主上,如今情势不比从前,请恕巫凉贪生怕死,不能信任初次见面的尤姑娘,所以自作主张,喂了她一些蛊。”
“什么?”卫觉被唬了一跳,强笑道:“巫姑娘,想必是在开玩笑吧?”
巫凉白了她一眼,不屑道:“谁与你开玩笑。”
别远朔连忙开始打圆场,斥责道:“巫凉,你着实有些胡闹了。”
巫凉嘟着嘴巴道:“主上,您偏心!哪能为了信任她一个在宫里住了一年的人,而不管我们这几十个陪您出生入死的同伴安危呢?再说了,这蛊平日里对她也没什么危害,只要七日服一次解药,便什么事儿都没有。”
卫觉此刻还未察觉众人的不怀好意,只气巫凉女人何必为难女人。那欧阳柯也好言想劝,道:“巫凉,我们还想请尤姑娘帮忙。你这般对她,确是失礼了。”
巫凉反口道:“哪知道她现在锦衣玉食的过着神仙日子,还愿不愿意搭理我们。今日要不是公子去相请,她这一年来哪里有想到与我们联络呢?”
卫觉为了声明自己的立场,不得不先应下了:“先前是联络不上大家,既是相聚了,有什么可以效力的,媚娘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巫凉道:“说得好听,还是以实际行动来证明吧。今日主上和公子邀了你来,就是想请你继续去年未完成的任务。”
“未完成的任务,那是……”
“刺杀别远南。”
巫凉清脆而又狠戾的声音掷地有声,倒让卫觉陷入了短暂的迷茫。这个要求本在意料之中,只是卫觉名冠京都的朔公子,该是以怀柔政策甚至美男计来唆使尤媚娘为之卖命,却没想到,这人竟是下作到用蛊来要挟吗?
这两名衣冠楚楚的贵公子,放任一名舞姬对她为所欲为,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巫凉的自作主张。只是卫觉不是尤媚娘,不会因为莫须有的爱慕之心冲昏了头脑,而往这女人是因为嫉妒她而为她穿小鞋方面瞎想。
卫觉不论事后如何打算,当下也只得应了。别远朔和欧阳柯满意一笑,巫凉这才算暂时罢了。众人又聊了一番具体计划,只是卫觉心神恍惚,面上虽是随众人的建议不时点头附和,心里却凉飕飕的一点底气都没。她虽是对蛊毒没什么研究,但也曾听说过它的厉害。如果此事没有完善的解决,想来她应是逃不脱一番痛苦的折腾了。
终于捱到众人商议完毕要解散的时刻,卫觉吁出一口气准备告辞,那巫凉却又冷不防提醒一句:“尤姑娘不要忘了,每隔七日就要来此拿解药,否则发生什么无可挽回之事,可就怪不得我了……”
卫觉一蹙眉,无奈答应了。那别远朔安抚道:“媚娘且放宽心,我一定不让你受半点委屈。等事成之后,定要催促巫凉解了你的蛊。”
此刻别远朔在她心目中就是京都第一大烂人,什么不让她受委屈,已经中了蛊还算是不委屈吗?但争辩无意义,卫觉只得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闷闷的告辞了。
回到宫里,有宫人来邀,说是君王有请。卫觉下意识摸了摸后颈,便跟着去了。
中书殿内,宿紫在独自看着折子。如今他已不需要樊胖子或是旁人帮忙,既识得了文字,目力自然也就“康复”了。卫觉推门进来就不看他,却盯着日光从亮瓦透下来,投在地面的两块白影。
“今日逛了哪些地方?”
最近几日,卫觉天天的往外边跑。宿紫也不拦她,只是没了习字的理由没机会见面,便寻了她过来给他讲一讲京中的趣闻。
卫觉既是想通了不与他为难,加上决意出走共处的日子不多,也不做拒绝。只是今日的行程,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草草的答道:“只随意逛了逛,并没有具体的目的地。”
宿紫闻言,眼神黯了黯,但很快恢复了平常色。和气道:“做什么杵在哪里,快过来坐一坐吧。走了这许久,该是累了。”
有宫人随即送来茶水点心,卫觉坐到平常的座位,取了些闲书假意的看着,心里却在纠结。要与他说那别远朔之事么?若是说了,这人自是要去把那群人拿下,自己这身上的蛊毒又找谁解去?若是不说,难不成她还真要听从了别远朔的要求,刺杀他来换取自己的平安无事?
卫觉心事重重,宿紫也好不过哪里去。只是后者的心思,却为着她的一举一动一个表情而数起波澜。
“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宿紫又问,言语之间似是有些催促了。
卫觉一抬眼,看着对方明显期待的表情,茫然道:“没有啊。”
宿紫终是有些失望,又道:“你我可算是这世间最了解对方的人,可是你却不愿信我?”
卫觉有些诧异,“你何出此言?”
“你今日去了何处,见了何人,遇到了什么难处,都不愿向我倾诉一下么?”
“你怎么知道?”卫觉惊讶的看他,“你竟派人跟我我?”
“我本只是让小左子远远跟着你,免得遭遇上次撞马之事却无人搭救。至于今日的收获,却全在意料之外。”
卫觉颓然道,“你既已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小左子也只是跟你到了那户人家的院外,知道你见了何人。至于你们谈了何事,你却不打算告诉我吗?”
“还有哪些事,不就是那人希望我再行刺你一次。”
宿紫紧盯着她,沉沉道:“我信你不会听他的真要行刺我,可是为何不打算与我商议一下?如果我今日不问你,你有打算如何处理?”
卫觉耸肩,“还没有想好。”忽而又一笑,“你又怎能笃定,我就不会舍了你而救自己的命呢?”
“那是什么意思?”宿紫正待追问,外面却有宫人禀告:“李小将军求见,说是朔公子已经伏法了。”
卫觉一惊,没想到这人的办事效率竟如此惊人。宿紫闻言却没什么反应,继续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舍了我而救自己的命,他做了什么?”
卫觉面色发白,已经可以预料到自己凄惨的未来。“也没什么新招,不过是给我施了蛊罢了。但愿那个女人,只是吓唬我而已呢!”
宿紫面色铁青,只撂下一句,“你回去好好歇着,我会处理。”
便一拂袖,随着那宫人去见李昊了。卫觉恍恍惚惚的看着窗外日光,乐观的想着,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糟。
☆、第28章
夜黑风高,阴暗潮湿的天牢中满是肃杀之气。卫觉黑衣蒙面,小心翼翼地避开往来巡逻的守卫,潜入了最里头的牢房,击昏了守房的卫士,搜出了牢房的钥匙,打开了牢门。
别远朔手脚被镣铐锁住,发丝蓬松,面部隐隐有血迹与淤青,身上也凌乱不堪,似是已经受了些皮肉之苦。看到来人,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卫觉扯下蒙面黑布,“是我。”
别远朔一看她,凄然笑道:“没想到,我别远朔一世挥金如土,结交豪杰无数,没想到临了临了,来救我的竟是你一介弱女子。”
卫觉嘴角抽了抽,忍下心里的嘲讽,转而问道:“公子,我一路找过来,竟没有发现其他人。那欧阳柯与巫凉姑娘他们呢?”
“想来是逃脱了吧。”别远朔望着卫觉拿那一大串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