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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苒暗里叹口气,无论什么事,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她当了这么长日子鸵鸟,或许也该抬头了,总在沙子里埋着,也不是长事儿。
想到此,徐苒倒安心了,跟着李婆子上了马车,两手扶在自己的肚子上,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心道大不了穿回去,怕他怎的,反正这大肚子她也累够了。
车马一路赶了回去,到了顾府门前的时候,已入了夜,许是一路车马劳顿,一下车徐苒便觉有些不舒服,却瞧了前头顾程一眼,他早下了马,这会儿高高立在台阶上一眼不错的瞅着自己,门廊上摇曳的灯影落在他身上,有种阴森森的恐怖,徐苒却觉得这样的顾程很是熟悉,蓦然想起,这可不就是原先的顾程吗,冷漠,阴森,狠戾,狡诈,这才是真的顾程,顾老爷,男权社会下最典型的男人,即使他抓住了自己什么把柄,徐苒也不会示弱。
说实话,到了这会儿她还就真不怕了,因为怕也没用了,徐苒挺直脊背走了进去,并未进书房院,而是直接到了前头厅堂。
院内屋里早已掌了明烛,映照的里外恍如白昼一般,明烛下,雪花纷纷而落,如那乱琼飞玉一般,却异常美丽,仿佛有了精魂。
二娘玉芳早迎了上来,眼角若有若无扫了大姐儿一眼,款款蹲身一礼:“爷一路辛苦。”
顾程阴沉沉扫了她一眼,大步走了进去,玉芳却落在后头,等大姐儿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玉芳轻轻说了一句:“看你还得意到几时?”
徐苒立住转身,看了她半晌儿忽地笑了一声,倾身在她耳边也小声道:“纵我不得意了,也轮不上你。”说着,迈步走了进去,玉芳在她身后搅着帕子脸色异常难看。
徐苒进了屋里见顾程已坐在了正当间,徐苒看了他好一会儿,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顾程看着她这副自在的模样儿,心里更恼,见玉芳进来,开口道:“你进来做什么?”
玉芳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话儿,顾程便冷声斥道:“还不回你自己房里去,想在这儿看大戏不成。”
玉芳一愕,便知爷心里还是舍不得呢,不想当着这些人发落大姐儿,真真一个祸水,怎就把爷迷成如此模样了,却素来知晓顾程的脾气,哪敢违逆于他,蹲身一礼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顾程瞅了大姐儿一眼,忽的一掌击在旁侧桌案之上:“都给爷滚出去。”那响动儿,屋里几个小厮婆子都不禁哆嗦了一下,旺儿急忙把人都带了出去,还把门掩上。
不过一会儿功夫,偌大的厅堂之中,便只剩下了顾程跟徐苒两个,顾程定定看了徐苒良久,久到徐苒都觉得过了一夜那么长的时候,才听顾程缓缓的道:“爷今儿听得一个笑话儿,说与大姐儿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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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苒抬首淡淡扫了他一眼:“什么笑话儿?”顾程微微眯了眯眼;这个动作隐藏了他眸中几乎要倾泻而出的怒火;却更显出几分阴沉狠戾。
到了这会儿;她还能如此沉住气,令顾程更恨,以他对大姐儿的了解;她大概已经猜到了首尾,但顾程心里还存着一丝丝侥幸,却有些不敢说下去了;有那么一瞬,他是如此的软弱,因为大姐儿的刚强,更凸显了他的软弱,但忍不是他顾程;他要弄个清楚明白。
顾程定定望着徐苒良久:“大姐儿,今儿爷要你一句话,你不曾动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只你应爷这一句,就算旁人再说什么,爷也只信你,爷说到做到。”
徐苒了然,果然是为了此事,徐苒不知道二娘是怎么知道,即使她嘱咐了她舅,可这事毕竟做的不够隐秘,有心人若挖空心思,想揪自己的小辫子,还不容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顾程这样口口声声的问着自己,却真不像他了,徐苒忽然有些可怜起这个男人来。
或许他对自己动了真情,且不论这真情的深浅,至少是有的,这种东西在顾程的人生里,大约也称得上奇迹,所以他才如此破天荒的,嗯,懦弱了一回,徐苒都有些不信,故此这个词在脑子转了转才跳出来。
要是依着徐苒的个性,顾程都如此给她找台阶了,自己索性就顺水推舟睁着眼说回瞎话不就万事大吉了,可不知怎么就脑抽起来,张嘴就跟自己过不去:“不曾动过肚子里的孩子?顾程,顾老爷,即便我应了你这话,你就真信了吗,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你我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如果可能,我一点也不想生养你的子嗣,自然,落胎的念头也是动过的,正巧你后院的女人也不想我生下孩子……”“所以你就将计就计,故意每日都吃那参汤。”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顾程嘴里蹦出来。
这丫头真就如此狠心,为了不要他的子嗣,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却听她道:“怕你那三娘的参汤不顶用,我偷着寻人弄了落胎的药丸子,混着参汤吃了几日。”顾程喃喃的接下去:“故此才有了爷给你做生日那日的事儿。”
徐苒看着他点点头,烛火跳动了一下,映在他脸上,看上去有些白,却只一瞬便成了阴森。
顾程忽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徐苒跟前,一伸手捏住她的下颚,抬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以为爷宠着你,爱着你,就什么都忘了,你怎么敢,做下此等事来,以为爷不舍得发落你吗?”
徐苒并未退缩,即使现在的顾程有些恐怖,他眼里的恨怒之意,几乎已经到了极致,一旦爆发,即便徐苒不知道结果,也能猜出自己必然没个好,但诡异的,她却一点儿都不怕,许是被这个男权社会压抑的太久,更或许,她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永远也没有出路,她不想如此,不甘如此,况且,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可怕的。
徐苒定定跟他对视了半晌,忽的笑了,笑的颇为讽刺:“正如你自己口口声声的自称,你是爷,你是这偌大顾府理所当然的天,凡是这府里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件儿,都是你顾程的所有物,你想怎样就怎样,兴致上来,可以把儿子的人弄炕上去,不爽了,直接打一顿板子卖了,欢喜的时候逗弄逗弄,恼怒上来,一计窝心脚踹死也活该,你的妻,你的妾,你的丫头,你自己大概还觉得沾沾自喜,这些女人都得看着你的脸色过活,都在以你的喜而喜,以你的悲而悲,为了争得你的一丝宠爱,不惜机关算计你死我活。”
顾程咬着牙道:“即便旁人如此,你呢?大姐儿,你扪心自问,爷对你如何?爷可曾骂过你一句,动过你指头,便是爷的窝心脚再狠,也未踹到你身上,就算这府里所有人都瞧着爷的脸色过日子,唯独你一个是例外,就算一开始是爷强迫了你,可过后爷那般爱你,恨不得把你放到心尖子上宠着,甚至,爷怕你吃亏受气,还计量着待孩子生下,把你扶正,与爷做个白发相守的长久夫妻,但能你有一点儿心,也不该做下此等事,说出这番话来,爷倒要问问,你为什么如此待爷?为什么?”
顾程沉沉低吼一声,外头守着的旺儿听了,不由哆嗦了一下,心里暗暗念佛:“阿弥陀佛,保佑今儿平平安安的过去吧,爷这火气真真令人心惊肉跳。”他在门外头都如此,也不知大姐儿怎样了。
徐苒却没怎样,仍然平静的道:“好,我告诉你为什么,你的妻,你的妾,你的丫头,她们都甘心做你的附庸,她们这辈子走不出你顾府头上的四角天空,她们情愿做你的笼中鸟,为取悦你而活,你们之间你情我愿。”
顾程抿着唇吐出一句:“而你不愿。”“我不愿。”徐苒清楚的应着他:“我为什么愿意,我有我自己想过的日子,我不想为了谁活着,我还有以后的几十年要活,凭什么要做你的附庸,凭什么不能为我自己活着,别说你的侍妾,你的丫头,便是如你所说的正头妻子,我也是不愿的。”
顾程震惊的看着她,那眼神,那目光,仿佛看一个不容于世的妖魔鬼怪,他深吸一口气:“生为女子就该三从四德,你这真真是胡说八道,难道中邪了不成。”
中邪?徐苒不禁暗暗苦笑,自己换了瓤子,可不早中邪了,她看着他,试探的道:“顾程,我也不想如此,我知道你对我不差,如果你肯让我赎身出去,我会把儿子留下来,但女儿能不能让我带走?”
原来她早早就打好了主意,顾程忽而觉得自己万般可笑,就在他计算着八抬大轿抬她进门的时候,她心心念念的却是如何摆脱自己,赎身出去,还想着带走肚子里的孩子,真当他顾程是什么人了。
顾程忽而笑了起来,笑的阴森可怖,他俯身凑到她耳边,用低低却令人不觉毛骨悚然的声音道:“大姐儿,真真是被爷宠坏了啊!宠的你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你都是爷的,更何况你肚子里的孩子,爷只要动动指头,你这条小命保不保得住都难说,你还想过你自己的日子,岂不是白日做梦。”
徐苒早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真这般容易,也不至于弄到今天这种地步了,只她也实在好奇顾程能把自己怎么样,打?徐苒知道他不会,即便顾程不在乎自己,却在乎自己肚子里顾家的子嗣,罚?他罚自己等于罚顾家子嗣,真有什么闪失,估计顾程比谁都后悔,却忽然想到她舅。
徐苒目光一闪,手搁在自己肚子上摸了摸,轻声道:“若你敢动我舅舅一家,一尸三命,我说到做到。”
“你竟敢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爷?”顾程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这丫头竟用她跟孩子威胁自己,在她心里她舅舅比什么都重,这就是自己疼宠了近半年的人,别提什么贤良淑德,这丫头真真切切是一个心如蛇蝎的妇人。
徐苒暗暗苦笑:“除了肚子里的孩子,我手里还有什么?顾程你不缺女人,只要你愿意,娶一百个回来都成,看在这半年的情份上,你能不能放过我?”
“放过你?做梦。”顾程吐出这几个字,便冷声道:“来人,把徐大姐儿送到县外的庄子上,好生看管起来。”说完,扭住大姐儿的脸,恨恨的道:“大姐儿,听好了爷的话儿,若孩子有半分闪失,爷不止要你的命,你舅舅一家三口一个也别想活,想让你舅舅一家子安生,就给爷好生保重着,只爷的东西,纵腻烦了,也没便宜别人的道理,你不是不想跟着爷吗,爷也不想要你这样没心没肺冷情冷意儿的妇人,爷成全你。”撂下话狠狠甩开她,走到中间椅子上坐下来。
旺儿带着人进来,正巧听见爷这几句,旺儿心道,爷这明明白白还是心软呢,就大姐儿犯下的这些罪过,搁旁人身上,八条命都没了,可她呢还不好端端的,连根头发丝也没见动,爷嘴里说的再狠,也都是虚的,旺儿估摸这会儿要是大姐儿软□子,扑在爷怀里告饶一番,纵天大的事也能揭过去,真舍得罚她,哪还等到这会儿,因此杀鸡抹脖子的给大姐儿使了半天眼色,谁知徐苒却不理会。
徐苒巴不得脱离开顾程呢,在这府里时刻得防着后院二娘的暗算,这样的日子她早过烦了,顾程把她一个人丢在庄子上也好,至少这几个月能清净清净的,至于以后如何?说不定她都没以后了,生孩子的时候,没准一命呜呼一了百了了,还有个狗屁以后。
到了如今,徐苒对顾程连敷衍的心思都没了,哪会去瞧旺儿的眼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