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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我来做。」金宝、银宝立刻抛下东西,卷起衣袖。
「走开!」冯邢琰直起身,不自觉搜寻她的踪迹。「你们什麽也不必做,只要好好看住她。」
金宝、银宝顺著主子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司马蒹葭带著金丝犬在阳光下,悠悠闲闲地漫步於高低起伏的土丘上,一会儿抓起一把泥土凑在鼻前闻,一会儿用手里的器物戳戳士。
司马蒹葭感受到注视的眼光,迷迷糊糊抬头,还沉浸在自我的思绪中。她踩了几个点,发现这一带除了隋墓,还有更早期的古墓。
「你们……可以帮我把那棵树砍了吗?」她突然想到,她需要人帮忙。
金宝、银宝不确定地请示主子,冯邢琰不耐烦扫他们一眼。
「还不去!」
健壮如牛的金银二宝合作,不需斧头就把三人合抱的大树移开,司马蒹葭看得目瞪口呆,流露钦佩的眼神。
「还有……那块大石头。」司马蒹葭尽情体验新鲜的使唤人乐趣,开心想道: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
「葭葭、葭葭」
「不要一直叫我。」她蒙在被里。
他也很无奈呀,冯邢琰自己不来叫他来。
不过,他还不算最命苦的人,金宝、银宝更苦,白天干活,夜里还轮班值夜。
「你昨晚又被逮到了?难怪他今天早上的脸色很难看。」嘿嘿!怎么会好看呢?迄苏阿尔达心头吃吃笑。冯邢琰吃错药了,竟然连著几天半夜不睡,跟天生夜猫性的蒹葭比耐心,就是不让她半夜在山头上晃。
「你去告诉他再吵我,我就让他挖十天土。」提起这事,她慵懒无力的声音增添了许多「生气」。
「你还要我们挖几天?」迄苏阿尔达为了可怜的自己问。
被子底下的她心虚地睁开眼,迟疑片刻,含糊说:「快了。」
要不是昨晚被他逼著回帐篷休息,她早就把东西拿出来了;盗墓人不能摸黑盗墓还算什么盗墓人?司马蒹葭心中忿忿不平。他多管闲事阻挠她,所以她也赌气忍著不告诉他这个消息。
啧!瞧瞧帐篷里摆了什么?
迄苏阿尔达跷腿仰倒在长毛软毡上,发现不过几天工夫,司马蒹葭的帐蓬里什麽都有、一应俱全,布置得华丽舒适;金宝、银宝这两人还真不嫌累,来来回回不知运了多少趟东西。
她跟他,还有冯邢琰各用一顶帐蓬,三顶帐蓬,招摇地立在陵地上,没看过人这样光明正大盗墓的。
咦?连那些陶俑都搬来了……冯邢琰费这麽大工夫,打的是什麽主意?迄苏阿尔达搔播头、抓抓耳,这要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就要在这荒郊野岭定居下来。
想到冯邢琰,就想到自己是来叫人的……迄苏阿尔达坐正。
「起来吧,否则这回他换把早点塞进你肚里。」他故意提醒她前一天被冯邢琰强逼著吃下晚饭的事。
这趟往外,要说有什麽不同於在家的,就是吃得差强人意,总不能把家里大厨也带来料理三餐吧?
司马蒹葭猛然从被窝冒出头来,认真无比地对迄苏阿尔达说:「我从没那麽讨厌过一个人!」为了能摆脱他,她几乎改变主意,想立刻去把东西拿出来给他。
这是冯邢琰的功劳?她话多了,脾气也大了……「哈哈……」迄苏阿尔达开口大笑,「你愈来愈像寻常女孩家了。」
「你还是一样像个小老头!!」她气恼瞠他,拉高被子又缩进去。
「你还不起来?」
「不。」
罢了,就让冯邢琰自个儿来挖人……呵!
她听到迄苏阿尔达的笑声逐渐远去,打个呵欠,合上仍酸涩困倦的眼眸,神智迷迷糊糊,进入梦境……
她看不见!
熟悉自在的黑暗变得恐怖,她一直跑、一直跑,追在身後的恶鬼咆哮著!
阴风阵阵呼啸过耳,她不敢回头望,因为脑海清楚映呈著面孔扭曲的恶鬼正张著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噬她。
谁是恶鬼?她害怕地猜想。
喀!骨头被击碎的声音,让她一阵毛骨悚然……是那个人!!
没错,你看到了,我也要杀了你!恶鬼狰狞狂啸。
她没命地跑,不敢回头看,她知道恶鬼正挥舞著铁铲迫在後面……不!不……
他拍打她的脸颊。
呜,好痛!被拍醒的司马蒹葭因恐怖的噩梦冒出一身冷汗,惊慌的眼瞳焦距未清,模糊看著俯罩在她上方的人。
冯邢琰看见她眼底的惊慌脆弱,粗著声问:「你没事?」
「我没事。」司马蒹葭摇头,不想再度复习那场噩梦。眼睁睁看著盗墓传说中最黑暗丑陋的一面发生,在她心底造成极大的震撼,谴责自己「见死不救」懦弱逃跑的行为,压在胸口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的眼神缥缈无助,令他产生一股难以克制想碰触她的冲动,伸指撩开黏贴在她冰冷额头上的一绺湿发,她像被火烧到般猛然一颤,可怜无措地抬眼凝视他……「你常作噩梦?」他必须说些什麽来打破沉默。
她瞅他一眼,迥避回答。
他皱眉。
「这是你夜里不睡觉的原因?」
「我夜里睡不睡关你什麽事?」关於这点,司马蒹葭非问清楚不可。
冯邢琰别扭的五官一僵,没好气说:「就是碍著我了!」
他看不惯她苍白无神的模样,追根究柢她朝寝暮起的作息习惯与天地阴阳运作相悖是最大原因。管不住自己的心,他忍不住还是开口道:「最好还是找出作噩梦的症结,彻底解决,有……什麽困难,我或许帮得上忙。」他误以为噩梦就是她养成异於常人作息的祸首。
司马蒹葭很不开心地望著他。他怎么可以用这样好像关心的口吻说话?这样让她很难继续讨厌他下去。
想想那个被打破的陶俑,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她眉心蹙拢,试著提醒自己:爹娘送给她、她最心爱的陶俑碎了,都是他害的,她不要原谅他!
冯邢琰发现她眼神埋怨地瞪他,「你……」
「你出去,别吵我。」她吸一下鼻,嘟叹著赶人。
「你……」变化无常的女人。
「出去!」她拿起枕头扔他。
冯邢琰脸色铁青,满腹熊熊怒火,却无法对她做些什么。该死!他掉头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司马蒹葭落寞地想著,不知不觉中许多事都变了。
她再也回不去原来的地方。
她还是把东西交给了他。
汉白玉匣里头装的是书法卷轴保存状况极佳的蚕茧纸,上书二十八行、一百二十四字,以鼠须笔写的「兰亭」,东晋书法名家王羲之真迹。
冯邢琰看著手里的东西,脸上一点欣喜的神色也没有,因为她把东西交给他时说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金宝、银宝遵照主子命令默默收拾东西,打道回府……司马蒹葭在前,领著路。
一路上的沉默压得迄苏阿尔达快透不过气,他快马上前,跟她保持一样的速度,并驾齐驱。
他夸张地叹一口气,试著引起司马蒹葭的注意……「我还以为你会再折磨我们几天。」
「你知道?」果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当然。」迄苏阿尔达倾身,压低声音说:「我想扬州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墓都被你探遍了吧?你故意让我们白挖一堆土。」
司马蒹葭以崭新的目光注视迄苏阿尔达。
「原来,你一点也不笨。」
迄苏阿尔达大受污辱地喊道:「我哪时笨了?装傻是为了配合你,」
「你永远是我的朋友。」不擅表达感情的司马蒹葭看著前方,不自在地低声说。
迄苏阿尔达脸一红,随即感到不对劲……「你怎麽说得好像……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没有得到回答,他追问:「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想回奚家了。」
「来我家吧,」迄苏阿尔达想也没想就说,「我爹不会反对的。」
司马蒹葭摇摇头。「我想离开扬州。」
「你要跟他走?」迄苏阿尔达想到一个可能。
她愣了一下,才意会他说的「他」指的是冯邢瑛。
「你胡说什么」
「要不,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待在扬州,至少还有我。」迄苏阿尔达拍拍自己的胸脯。
司马蒹葭感动地凝望他,缓缓绽放笑靥,并没有承诺什麽。
她还是想离开,等她办完了一件事之後。
冯邢琰一直看著他们,无法让自己不注意她,当他看到她对迄苏阿尔达笑时,握著缰绳的手一紧,马匹不安地动了动。
她跟迄苏阿尔达像一对两小无情的青梅竹马。哼!他忍不住皱眉,矛盾的恶劣情绪浮上心头。该死!什麽时候他把她当自己的责任了!!
是因为她指控的眼神?只要想到她在大雨中无助孤单的身影,他就觉得喉头紧缩,前所未有的庞大愧疚感充斥胸口。
回京前,他必须安顿好她;他可以给迄苏阿尔达一大笔银子,让迄苏阿尔达好好照顾她,这会是个好办法,但他心里却一点也不想这样做。
反反覆覆的,冯邢琰推翻一个又一个想法……司马蒹葭在岔路口勒马停住,对迄苏阿尔达说:「你跟他们先走吧,我有件事……」她望著眼前的密林。
迄苏阿尔达也看看树林,好奇问:「什麽事?我跟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司马蒹葭看得出来迄苏阿尔达的不放心,「只是去看一下。」
「我在这里等你。」迄苏阿尔达考虑一下说。
「嗯。」这样也好,她心里是有些害怕的,知道有人等著她让她安心许多。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下马,走了一步,犹豫了下,唤金丝犬与她同行壮胆。
冯邢琰看见她下马,走入林子里,金丝犬好奇地左右嗅闻,最後也钻进密林,心头突然窜上不祥预感「她到哪里去?」
迄苏阿尔达转述司马蒹葭说的话後,说:「你们可以先走,我在这里等她就行了。」
冯刑琰不悦地瞪他。怎麽放任她一人乱跑?谁知深林里会遇到什么!
一柱香的时间,他只给她一炷香的时间,她不出来他就进去找人,冯邢琰强迫自己耐住性子。
她必须面对自己的噩梦。
司马蒹葭缓缓走进林子,藉著跟呼嗤呼嗤说话,转移紧张的情绪。
「你别乱跑,跟紧我,我们很快就要走了,你记得这个地方吧?我们来过好几次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就是这里了!
呼嗤呼嗤抛下她,追逐著落叶间窜跳的虫子;她打消唤回它的念头,小心翼翼地走近,注意每个步伐,怕踩著东西;地面上什么也没有,看不到血迹,也没有遗骸,彷佛什麽也没发生过。
那一夜却确实发生了!她眼睁睁看著他们失去生命……她找到了掩埋过的坑洞口,猜想他们应该也埋在里面,她发抖地合掌祈求原谅……「你怎么知道的?」
她全身冻结!怀疑自己的听觉,飞快转身……梦里的恶鬼抓到她了!
落腮胡壮汉高大的阴影笼罩她,阴森的眼睛闪烁邪恶的光芒,狰狞的五官在阳光下更怵目惊心……他会杀了她!
这个念头一掠而过,她转身逃跑,头皮撕裂的疼痛,恶鬼揪住她的头发,痛苦的呻吟梗在喉中,她被甩抛在地上!
啊!她呼出痛楚,坚硬的铁器打断她的腿……
「看你还往哪里跑!」落腮胡壮汉狞笑,「敢打我宝物主意的都该死!」
强烈的痛苦几乎令她昏厥过去,突然传来的狗吠声让她焦急地勉强睁开眼,无力哭喊……别过来!别过来!
落腮胡壮汉一脚踹飞突然冲出来的杂毛狗,举高手中的铁器,冷血的眼珠显现野蛮嗜血的残忍……呼嗤呼嗤……她放弃挣扎,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