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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队的是容绍,其余皆是青壮,洛钧、裘行中以及韦彻这三位并未跟来,务求一击而中。
葬妥了太子妃之后,众人做出要回去的姿势,那些兵勇还未明白过来便被容绍的连珠箭给射下来三名,紧跟着嗖嗖嗖又是三名兵勇落地。只因葬完太子妃之后,火把已熄,黑暗之中那些兵勇着实不曾想过会被突然偷袭。
这也怪不得他们。
四合村的政治犯们是出了名的温驯,这都温驯了十几年了,谁能想到忽有一日他们能够暴起杀人呢?
其余幸存的兵勇欲张弓搭箭,却已经被人扑了过来,便被锄头砸中了脑袋,从马上滚落了下来。
——四合村人平日用的最熟的不是铁锹便是锄头,危急关头这些常用惯了的家什伙们便成了称手的兵器,又加上少年们跟着容绍练过一阵子,又是早先就已经商量好的,在火把灭去的瞬间早已经瞅好了目标,这场突击战竟然非常迅捷便结束了。
唯一美中不足是裘盛左臂被一名兵勇射中,算是唯一负伤之人。
他们这帮人也不收拾尸体,一人二骑向着村子里直扑了过去。
听得马蹄声,村子里留守的十二郎与其余两名青壮交换个眼色,守在萧家大门内,悄悄往外瞧。
待见得远处马背上的兵勇接二连三莫名其妙从马上滚落,十二郎便心中有谱了。
这些兵勇分明是被弓箭射穿,可怕的是皆是一箭毙命,并非射中了胳膊或者腿,还能在马上哼哼几声。
义安郡主曾经夸奖容绍箭术精绝,当初十二郎还不以为然,今日亲眼所见顿时拜服不已。
他已经畅想未来跟容绍多学几招,说不定再与诸兄弟们相见之时,能胜过他们多矣。
四合村的战斗持续的并不太久,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这四十多名兵勇便悄无声息的被掩杀。
东西是早就收拾好的,又有这四十几匹马,连逃亡的脚力也有了。不会骑马的幼童或者少年男女们统统塞进马车,其余的皆翻身上马。这时候就显出贵族教育的好处来了。
像裘盛洛丰这类年纪小的,当年流放之时也就是五六岁,还未曾学过骑马,此刻便只能陪着小孩子们坐进马车,反倒是各家的夫人与少夫人们皆因出身官宦之家,骑术不说精通,却也不差,纵马疾驰全无问题。便先太子家中三名妾侍,当年也是官宦女子出身,各个骑术不错。
最后算下来,足有二十一人独自骑马。
这其中还有二人一骑的,譬如容绍怀里便坐着容谦,洛大郎怀中便坐着洛小郎,能捎带着共乘一骑的小萝卜头们通通被大人们搂进怀里,马车里坐着的只是几个少年人而已。
临行之时,被击杀在村子里的几十名兵勇的武器通通摘下来带走,尸体扔进了各家院子里,一把火四合村便化为了乌有,只余残垣断壁。
这一行人乘着天色未亮,向北而去……
等到五日之后,孙渔一路去追萧泽未果,路过别的城镇遇上相识的官员,这才惊觉自己不曾奉召便擅离职守,一面派人急往上京城中送信给齐王,一面与相熟官员客套寒喧,只道追击逃犯过了界,不甘心的退回了边陲。
他心中还想着,萧泽逃离四合,好歹还有那一村人可以拿来当筹码威胁他。
孙渔带兵赶回四合,已经是十日之后了。
面对着空无人烟的四合村,显然是一场大火将这里的一切都烧光,包括他留下来看守四合村的兵勇们,孙渔只气的肝疼,暴跳如雷恨不得生吞了容绍——前提是他能找得到容绍此人!
孙渔后在向朝廷上报的奏折之中向四合村民大泼污水,道他们叛国谋逆,与皇长孙沆瀣一气,里外勾连,企图颠覆政权,如今已经投奔北狄,到时候万一说动北狄可汗起兵,后患无穷。
他这份密折抵达今上案头之时,楚君钺已经将萧泽安全护送进京半月有余,并且顺利促成了今上与萧泽叔侄事隔十四年再次相见。
今上是在病榻上接见了萧泽的。
眼前的少年五官与先太子萧和有几分相似,只是比先太子肤色黑了一点。先太子与今上又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兄弟俩长的又有几分想象,只是过气质迥然不同,先太子温润如玉,今上更多了几分精明强干,原来的几分容貌上的相象硬生生便少了几分。
看到萧泽,萧慎情绪很是微妙。
当年他将亲兄长挤下皇位可是不遗余力,哪知道十几年之后,他却不得不将皇位重新还给阿兄之子。
难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更早之前,楚君钺初到四合的密奏送达之时,苟有德捧到他面前来,他身体不适,便让苟有德替他小声念出来。
萧慎原本是斜倚在榻上的,不得不承认他除了想听到未来由萧和的哪个儿子坐储君之外,他还怕萧和提什么要求。万一萧和要提起回到上京城呢?
到时候他要如何应答?
接受萧和的嘲笑?嘲笑他千方百计将皇位弄到手,最终还是不得不拱手相让于萧和的子嗣?
那时候,今上萧慎的心里真是又矛盾又纠结。
可惜,他的纠结矛盾并未持续多久,苟有德念的一句话便及时拉回了他的思绪。
“——停!你方才说什么?”他不是幻听了吧?
苟有德重新低头细瞧奏折,又将方才那句复述了一遍:“……先太子已于两年前亡故,所遗唯一子嗣名泽……”
萧慎猛的坐了起来,他是久病之身,太过迅猛的起身便觉一阵头晕目眩,额头冒冷汗。但比起这些身体的不适,让他更为难以接受的是心理受到的猛烈撞击。
他曾经以为,哪怕两兄弟反目成仇,萧和远在边陲日日遥望帝京,满心恶毒的咒骂不甘,都至少证明他当初抢皇位抢的物有所值,一点也不亏。
可是——萧和去了!
悄无声息的去了!
萧慎还记得当年,在萧和的太子册封大典上,他第一次向着亲兄长下跪。
皇权是多么奇怪的东西,它能让原本平起平坐的手足霎那间分出了尊卑来。
正是那一跪促使他认清了兄弟俩原本平等的地位此后已经是天上地下。哪怕萧和忙不迭的将他扶了起来,嘴里还道:“阿弟,你我兄弟哪用得着多礼?”
那时候萧慎便想,这话多假!
反正萧和并不是要下跪的那一个,他当然可以轻飘飘讲出这话来。
一个人若要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另外一个人,很容易便产生疑邻盗斧般的效果来。
此后萧和的宽厚忍让包容皆是故做大方贤明……做兄长的愈退让,做弟弟的便攻击的越厉害,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攻击的越厉害,萧慎越能为自己的攻击找到诸多借口。
也许他下意识的心中发虚,唯有替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才能更为有力的攻击下去……
可是现在,那个人去了!
☆、114 大事
皇家的兄弟叔侄与市井小民家中的截然不同。
萧泽被楚君钺一路护着到达上京城中,已到了十一月。他们一路之上倒是有惊无险;萧泽扮做了楚君钺的护卫;在各地官员还未回过神来之时;已经从他们辖下而过。
孙渔传信到底晚了一步。
及止皇长孙进了京;诸王才知;虽纷纷诧异不平;到底如今在萧慎的地盘上;但有小动作也不敢太过放肆。
萧泽与萧慎叔侄俩第一次见面;比起诸王家舌灿莲花急欲表现的世子们;萧泽的表现可谓不卑不亢的平静;既不曾激动亦不曾急着上前与今上联络感情;相反的;他还有几分忧伤。
离开四合的时候;先太子妃身体便不行了,又是那般匆忙的情况,萧泽打小孝顺,他每常一想亲母便觉心如刀绞。
恰萧慎是个生性多疑的人,假若被萧泽恭维谄媚,如诸王世子一般,哪怕是情势逼人他不得不将皇位传给萧泽,可是内心深处总归是不会有几分真心喜欢这个侄子的。
偏萧泽的态度倒让他心中愈加有几分怀念皇兄萧和,爱屋及乌,连同性格里有几分与萧和相似的萧泽也让他打心底里生出亲近之心来。
早些年因为二兄相争而连年节之时也不肯进宫请安的长公主萧淑听闻萧泽回来,也直接闯到了宫里来。待听得萧和早已过世,萧淑禁不住抱着萧泽放声痛哭一番,倒引的萧泽也忍不住掉泪,又被长公主追问萧和生前,事无巨细。
提起这些,萧泽却又恢复了平静。
他在边陲生活太久,对那个辽远高阔的地方比之上京城还要熟悉留恋,况萧和性情温厚,教育长子也以品性敦厚为要,那种哪怕在病中亦从容的态度其实对萧泽影响极深。
愈发是这种情况下,他反倒讲的愈加平缓,话语之中全无怨怼之意,只有萧家在四合每日的衣食起居,拣轻松的来讲。
长公主萧淑是女子,本就心细,萧泽讲的越平静,她心中越加酸楚,哭的也越加凶。哭完了再问,问几句又哭,最后弄的萧泽手足无措,既不敢不回答又不敢回答,生怕他讲了下句,长公主又哭起来。
萧慎见此,也是伤感不已。
待得接风宴罢,诸王哪怕不忿,但见今上摆出十分郑重的态度来,拖着病体全程出场,足可见对这位侄子的重视程度来。
诸王世子本来皆心气高,自为大家平等,都有机会荣登大宝,哪知道天降萧泽,又被当场封为秦王,不止是亲缘关系,便是品级亦比诸王世子高,俱是年轻气盛之辈,宴席之上便以切磋为名,要与新晋秦王论个高下。
——秦王当场揍趴下了三名世子,总算平息了这场较量。
又有与诸王交好的臣子以敬酒为名,对萧泽进行了当场考核,结果发现他读的书一点不比诸王世子少,且因为自小在底层生活,世情练达,反倒比诸王世子更少几分浮夸,多几分务实。
萧泽顺利通过朝中臣子的考核,从内心深处感谢先太子身边一帮纯臣。
他有今日,除了先太子悉心教导之外,袭韦洛三位也算得半师,时有请教学问之事,容绍更是文武倾囊而授。
诸王与今上的心思若说有共通之处,那便是对萧泽的能力有所怀疑,又盼着秦王殿下是个不成材的,最好被接了来也难当大任,最后不得不从诸世子之中择一人而立。
因此诸王世子挑战的时候,这些藩王是乐见其成的。
朝臣们考校秦王之时,更是难抑心中兴奋之色。
按说秦王殿下是在苦寒之地长大,又已务农为要,要么是个怯懦的上不了台面的农夫,要么就是个粗鄙的只会几手功夫识几个字的少年,可眼前少年不卑不亢,应对如流,丝毫不见惧意,哪怕面容不及诸王世子细白,可经过生活磨炼出来的从容却是骗不了人的。
哪知道结果真是令人沮丧不已,惟今上对秦王殿下赞赏不已。
今上看过了孙渔的奏折之后,回头就召了萧泽与楚君钺来,将奏折直接丢给了他们。
“这不可能!”楚君钺整颗心都拧成了一团,若非远隔千里,当即便有骑着马儿奔过去的念头。
“定然是孙渔去搜捕殿下,不见了殿下,才对四合村人发难!” 这是当初他与容绍皆想到过的,只不过事出突然,也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容绍是如何应对的。
从孙渔的奏折里只能看出来一件事,那就是容绍与全村人都离开了四合——至少性命无忧!
他不无痛苦的想到,或许当初就应该留下来与他们共担风雨……感情上即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