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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草说到此处,有意打住,唯唯诺诺一幅不好意思的小女儿情态。
听话听音,何况柯老夫人活了半辈子,瑶草之意,她已知晓,但是自上次瑶草无意识想自己抗议之后,柯老夫人迟钝的发觉,这个怯弱小孙女儿自病好之后,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具体什么她也一时说不来,看似她依旧胆小,依旧说话声音细细的,可是柯老夫人总觉得这个孙女较之以前,有了很大变。兼之可老爷子对瑶草肯定,甚至说瑶草智慧超越瑶玉。柯老夫人对瑶草逐渐关心,喜爱起来。这会儿她存了逗趣孙女儿心思,因笑盈盈问她,“只是什么?”
瑶草脸色更加羞惭,小小的手儿奉上自己所抄千字文,软软糯糯言道:“祖母请看,孙女儿觉得,实在,实在难看。”
老太太呵呵大笑:“嗳哟,祖母觉得写得很好啊,五岁的孩子对自己这般苛刻,长大了可不得了哟。柯家出才女了。”又仰头看着柯三奶奶笑一笑,“三媳妇,你孩子教得好啊。”
孩子被夸奖,是所有母亲最高兴之事,方氏喜悦之情更胜旁人。要知道,半月前还有人在传说瑶草是哑巴。对三夫人掌家心怀嫉妒的王氏,更是不止一次在老夫人面前嘀咕,是不是三夫人血脉有碍,因而养下的孩子不健康?并暗示老夫人,为子孙计,很该为三叔另纳一房妻妾。
柯老老夫人因为说不得原因让方氏管家主事,落在众人眼里就是偏爱三媳妇方氏。王氏心存嫉妒,见缝插针,紧着下蛆,要恶心三夫人方氏。她说一次老夫人不理,说二次老太太不睬,但是架不过王氏长日无聊,有空就下蛆。
老太太虽然有些疼爱方氏这个能干大方的媳妇,却更疼爱自己儿子,且子嗣实乃人生大事。王氏成天蚊子似的嗡嗡不停,说得多了,柯老夫人也就听进几句,隐约暗示过三夫人,要请个名医来看看。
老夫人虽然没有言明看什么,聪明人一听就知,一看瑶草到底是不是傻子,二看方氏是不是身患恶疾,生不出健康的孩子。
方氏这一向如履薄冰,倘若真是身患恶疾,不被休弃已经算是万幸了,老三纳妾娶二房更是在所难免,虽然目前柯家从老到小没人纳妾,若三夫人方氏身患恶疾,就另当别论了。
方氏此刻闻听老夫人夸奖自己女儿,总算洗清了自己身患恶疾的嫌疑,内心的喜悦难以言表,连忙微笑福身行礼,一顶高帽子送给柯老夫人:“这都是老夫人教得好,媳妇懂什么呀。”
瑶草闻言顿时心里撇嘴哂笑,这字儿哪里就好了?好字儿我没写出来!
却说这柯大夫人最近身子不爽利,柯老夫人早就免了她立规矩,她依然支撑着来伺候婆婆,此刻虽然面上附和老夫人,满口夸奖,却状似无意间,随手拿起瑶草功课,满口‘夸奖’:“啧,啧,啧,了不得啊,三丫头比我们大丫头学的还快呀,这才几天的功夫,都已经学了千字文了,我们大姐儿学了三年,还只读了三字经,百家姓,女戒呢。”
瑶草闻言一愣,还道王氏发觉了她身上的破绽,心里暗暗锉牙:“无耻毒妇!”
其实柯大夫人怀疑是方氏替女儿捉刀,因为之前的瑶草身子弱,脑袋也不灵光,话都说不清楚,更不用说抄写诗词了。虽然瑶草字儿写得很丑很丑,王氏还是怀疑不是瑶草所为。
柯家大夫人边说边察看瑶草脸色,见她脸色有异,红白交替,心中更加笃定,索性把诗稿晃到柯老夫人面前:“我听人说,这孝经啊,不亲手抄写可就占不了福气。”
柯家三夫人方氏闻言大怒,脸色却为稍变,只眼里火星闪烁。
瑶草原本以为被她看出玄机,闻听此话心倒静了,原来她是看不惯自己母女,觉得这个王氏实在太下作,竟然下作到拿我个毛孩子开涮找平衡。瑶草心中对他厌恶至极,决定帮母亲一把,今日势必在王氏脸上狠狠踩上一脚。
瑶草抢在母亲发作之前对柯老夫人一福身,笑颜盈盈跟柯老夫人喂蜜糖水:“孙女儿之前没学过孝经,很多字儿不认识,孙女想以后每天在祖父祖母跟前抄写经书一个时辰,遇到不认识的字儿也方便请教祖父祖母,不知可使得?”
经过那日丫头一场闹,王氏贪婪在柯老夫人面前暴露殆尽,连带柯老夫人最近对瑶玉越来越不满意,反之对瑶草越来越喜爱了,闻言脸儿笑成一朵菊花儿,瑶草会不会写字儿柯老夫人心中自然明白,十分满意瑶草之聪明,拍拍孙女儿后脑勺:“乖孙女儿,有什么使得使不得,就这样定了。”
瑶草打蛇随影上,笑嘻嘻看着祖母:“祖母,现在就开始好不好?”
柯老夫人欢喜不迭连连点头,青果青叶取来文房四宝,却忘了拿黑墨,正要回去再去,柯老夫人忽然吩咐清明:“把老爷子那半块徽墨取来给三丫头。”
瑶草一听喜眯眯的,她可知道徽墨是宗好东西,自己前生只见过没用过,不想现在用上了。
柯家三夫人方氏心里高兴,却是躬身上前进言道:“婆婆,这可使不得,徽墨可是寸墨寸金的东西,瑶草人小福薄,哪里有福消受,别折了福气。”
窗下看书的老爷子忽然发话:“三媳妇这话错远啦,这孝经是送给祖宗的供奉,跟三丫头当得起当不起没关系,又不送她。”
柯老爷子说这话慢慢踱着方步过来了。他今天对这个亲自选定的大媳妇表现十分不满意。
三位柯夫人齐齐见礼,柯老爷子板着脸道:“憷在这干什么,没得影响三丫头抄经!”
小燕初现
柯大夫人原本还想啰嗦几句,可是却不敢违拗这家里最权威柯老爷子,这才不得不闭嘴,三妯娌一起退出了柯老太太居住的怡安堂。
柯三夫人瞥眼挑祸吃瘪的的王氏奶,心中暗暗舒爽,脸上越发笑得甜美。三妯娌相携出门,三夫人方氏赶在王氏啰嗦之前盈盈一福身:“大嫂二嫂慢走,我有事先行一步了。”
辞罢也不等人回话,高昂着头颅走远了。
方氏虽则心里高兴万分,避过众人,眼里却泪水弥漫。想她过门七年,虽然夫妻和谐,却只得一女,再没开怀。偏偏一个女儿却是多灾多病,又胆小怕事,人家稍微大点声,她就吓得什么似的,无论自己怎么教也教不通。
柯老夫人在王氏挑唆之下已经几次试探,要给三爷纳贵妾,繁衍子嗣。柯家大夫人王氏一贯嫉妒方氏当家做主妆奁厚,挑拨撺掇,蠢蠢欲动,甚至在暗中给柯家三爷采摸贵妾人选。
方氏暗暗哭过好多次,既恨自己肚子不争气,又恨女儿一滩泥,谁知女儿一病之下竟然开了窍,真叫人既喜又忧。
随侍的秋云见方氏又在伤心抹泪,悄声劝慰道:“老太太喜欢三姑娘,夫人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哭了?”
方氏摇头叹道:“你不懂,三姑娘好了,我固然高兴,可是……”方氏说着话,玉手不由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没再说下去。
秋云心中了然,无子傍身正是三奶奶隐痛,识相的闭了嘴。
再说王氏见弟媳妇方氏趾高气扬而去,只气个仰倒,一口怨气憋不住,回头与二夫人苏氏抱怨:“二弟妹,你说老三家里什么意思?我说了什么啦,这是跟我叫板吗?”
二奶奶苏氏一向低调求生存,不愿多生口舌,也不答话,只盈盈一幅身:“哦,我到了,大嫂慢行,容我告辞。”
柯家大夫人王氏话没说完,岂能放她过去,忙着追赶二夫人苏氏:“他二婶,他二婶?”
二夫人苏氏却是故作无闻头也不回去了。
大夫人王氏接二连三被人无视,一口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脸色顿时憋成了猪肝色,一顿足:“什么东西,也敢跟我甩脸子,你也配!”
却说王氏怒气冲冲回房而去。却见女儿瑶玉正在抄写佛经,女儿一贯令她骄傲的清秀的小楷,今日在她眼里变了型,让她觉得分外丑陋。
王氏虽然吃穿上行住宠爱瑶玉,却一心强逼她读书作画,务必在姐妹之中样样拔尖。王氏的脾性瑶玉摸得透透的,王氏若满面生辉,瑶玉要天上月亮也可以,王氏倘若黑风扫面,过路之人也要小心。
此刻见王氏怒容满面,瑶玉生怕被迁怒挑剔,一贯娇蛮瑶玉便有些畏畏缩缩不敢抬头,手里忙着抄写佛经,眼睛是不是偷瞄母亲一眼。
柯大夫人见她如此,更是有气,想起方氏母女得意的神情,王氏发狠的把桌上的文房四宝一股脑的扫到地上,脸色铁青扶着书桌只喘粗气。
瑶玉一贯受宠,且娇蛮任性,见母亲无端发怒,使出绝招,嘤嘤哭出声来,往日只要瑶玉一哭,往事也就软化了。
岂料今日王氏被众人踩踏挤兑,就连老爷子老夫人也变了脸,此刻一见瑶玉这般,心中怒火越发炽热,手指狠狠戳在女儿额头上:“哭,哭,哭,就知道哭,你除了哭还会什么?你是我生的女儿,应该事事出挑才是,怎么反让个商贾之女养下的哑巴比下去?你还长脸呢!”
瑶玉原本哭泣只为博母亲心疼,这会儿被母亲豆蔻指甲戳得生疼,一时真的哭起来。王氏想找人发泄,却是相公下乡了,儿子上学了,新买的丫头桂花早跑得没影儿了。柯大夫人一时气急败坏,一张原本清秀的眉眼憋得扭曲了,狠狠的照着女儿嘴巴拧了几下子:“闭嘴,再哭我把你嘴撕烂了。”
瑶玉从在受过这般待遇,一时被母亲扭曲的面容吓愣了,憋着不敢哭泣,只得憋着不干抽噎,一张小脸成了茄子色。幸亏瑶玉奶娘及时而来,劝说王氏几句,递上茶水,乘便把炮灰瑶玉带下去了。
却说这柯大夫人王氏愤愤不平,非一日两日了。
想她出自书香世家,与柯家门当户对,当年的柯大少爷仪表堂堂,十五岁中了秀才,自己一心一意嫁进柯家,原指望丈夫封官进爵,自己做个诰命夫人,谁知自己丈夫不争气,屡考屡败,再无寸进。最后干脆放弃科考,专心做了土财主。亏得她肚子争气,连产两子,一时公婆青眼,在柯家说一不二,她那份不甘之心稍得慰藉。
待到柯家二少结亲,遇上天灾,柯家生计艰难,加之柯家老二成绩平平,二老为他聘定一个穷郎中的女儿,二夫人苏氏娘家贫穷,且本分老实,上敬公婆,下和妯娌。大夫人有些小聪明,嘴巧舌辩,转会讨好婆婆,在柯家稳压二夫人一头,二夫人原本敦厚之人,不爱出挑,也乐得事事都以大奶奶马首是瞻,让王氏更加志得意满。王氏本以为坐定了当家主母的位置,那知事与愿违,自从方氏进门,事事压她一头,并以三房末位跃居首位,当家做主。
柯家大夫人王氏是越想越气,狠狠砸了手中茶盏。
柯大夫人正气哼哼生闷气,一体态轻盈的少女走进房来,挥退身后小丫头桂花笑道:“表姐这又受了谁的气?”
柯大夫人王氏苦笑:“妹妹回了,坐。”
体态轻盈的少女名叫简小燕,是柯大夫人远房表妹,家在柯家村隔壁简家庄人,识文断字,父亲是个老秀才,早已谢世,无有兄弟姐妹,唯有寡母尚在,母女两个相依度日。
两家人原本没什么往来,还是柯大夫人嫁来柯家村,手里逐渐宽裕,这两家才走得近了。
柯大夫人喜欢小燕聪明伶俐,一向很照顾她们母女,近年因为大夫人身子不舒爽,大爷又跟着二爷到庄子上收租子去了,她一个人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