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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没有让香莲伺候,自己脱了衣衫埋进木桶里,回想刚才夏太监说的话,他说刘家自己去绍兴投亲,秀兰是无论如何不相信的,刘家的情形她也知道,在刘家坳算是不错的人家,田地又多,又有壮劳力,日子过得正好,无缘无故的去绍兴投什么亲?
本来秀兰还想多问一句,刘家到底如何了,可又怕给刘家招祸,于是就忍住了没说,心里对昏君和那死太监的恨意却越发浓了。到了这个地步她反而不想哭了,哭有什么用呢?本来已经想认命留在这里做宫女了,此刻才知道是她太天真,那个昏君根本就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现在她还能做什么?反抗不只会连累自己的亲人,更会连累无辜的刘家,就算昏君不屑做什么,那个死太监可不像心胸宽广的人,自己是他弄回来给昏君的,若是自己惹恼了昏君再连累了他,这种阉人能做出什么事来,简直不用秀兰自己去想,电视剧里太多了好么!
自杀更是不用想了,先不提会不会连累旁人,就是不管旁人,她也下不去这个手,前世化疗的时候那样痛苦她都忍着,只想着一定要活下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生,又正在最好的年纪,怎么舍得死?
那么也只能从了?秀兰不期然的想起前世网上流行的一句话:生活就像强X,不能反抗的话,那就躺下来享受吧。怎么享受得了?秀兰猛地从水中直起身子,就自己这么一个没城府、没心机、没阅历的人,拿什么去和人家玩宫斗?
还有那个昏君,色迷迷的样子,想起来就恶心!以前也不知道祸害过多少好女孩了!想到要委身这样一个男人,秀兰真是无法忍受。
“王姑娘?可洗好了?要不奴婢来帮您洗头吧?”是香莲的声音。
秀兰回神,轻轻叹了口气:“好,麻烦你了,香莲姐姐。”走一步看一步吧。
香莲进来帮她洗了头发,又帮着她换了衣衫,秀兰只呆呆的任她摆布,和初来时的防备警觉完全不同。香莲心里悄悄叹气,等给她穿好了衣裳,又扶着她到隔间里去坐着,拿了干的软布给她擦头发。
等把头发擦的八成干了,香莲就说:“皇上一时半刻不会回来,姑娘不如先在这里歇个午,这里没旁人来,姑娘安心睡一觉吧。”说完出去拿了一条薄被给秀兰。
秀兰道谢:“多谢你了,香莲姐,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接过薄被来,她自己拿了引枕枕着,就在榻上躺了,然后合上了眼。香莲轻手轻脚的出门,到外间凳上坐下,手上拿了针线做,偶尔还探头去看看里面的秀兰,眼见她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声息,像是睡着了,才安下心来。
秀兰本来只是想逃避,就躺了下来不用跟人说话交流,可是她上午干了一上午活,本来就累,昨夜又和云妆说话说得太晚,没睡好,所以躺了一会儿就不知不觉睡着了。这一睡着就杂七杂八的梦见许多事,有前世自己临死前父母那心痛欲绝的眼神,也有心脏骤停时,一生短暂经历倏忽在眼前飘过的景象,连那时的不舍和遗憾都这样鲜明的在梦中再现,让秀兰不由的流出了眼泪。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你们还好么?我该怎么办?再死了的话,能回到你们的世界么?哪怕能再看你们一眼也好啊!眼泪越发汹涌,秀兰觉得心很痛,痛的她想嚎啕大哭,可是忽然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为她细心抹去了泪水。
她的眼泪一直流,那手就一直擦,秀兰看不见手的主人,心里的悲痛渐渐散去,被好奇取代,她想奋力的睁开眼,去看一看是谁在安抚她,于是在努力了几次之后,终于如愿的睁开了眼。
眼前一个人背光坐着,刚醒来的秀兰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似乎是个男人,她眨了眨眼,焦距渐渐找回,终于看清眼前人前胸的团龙补子以及他这一身大红直身袍,偏偏那人还低声问:“醒了?”
秀兰吓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一只手就顺着她的脸颊落在了肩上,她正要挣脱,那手却顺势按住她的肩:“莫怕,是朕。”
就因为是你才怕!秀兰往后又躲了躲,可这榻上毕竟没多少空间,到底还是躲不开他的手。皇帝还以为她是做了噩梦,又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柔声问:“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秀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真的哭了,她侧脸躲开皇帝的手,低声答:“就是想家了。”自己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然后就要从旁边下地。
皇帝看她眼珠儿红红,还抬着袖子擦,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颇有几分怜意,又见她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增添了几分慵懒,只可惜脸上肉少了一些,没初见时那么圆润了,就伸手揽住了刚好蹭到他身旁的秀兰,说:“怎么瘦了这许多?”说着还伸手到秀兰脸上捏了捏。
第10章 明皇太真
秀兰整个僵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那昏君的手却已经顺势到了她背后,给她理顺头发。她赶忙弯腰到地上找鞋来穿上,也不顾被拉疼的头发,一使劲就跳到了地上。
“你慢着点,刚睡醒起来,当心跌倒。”皇帝似乎没意识到秀兰是想躲着她,还伸手去扶她,怕她跌倒。
秀兰又往后躲了躲,福身行礼,学香莲她们那样说:“皇上万福。”
皇帝就站起来扶住她的手:“好了好了,在这里不用这么多礼。”说着话还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怎么手粗了许多?这几日很辛苦?这些大胆的奴婢,还真敢让你干活?”又抬起秀兰的手仔细看。
秀兰心中暗骂,还不都是你安排的,在这装什么好人?她想往回抽手:“民女的手本来就粗,不关别的事。”
那昏君却紧紧拉着不放:“你不用哄我,你刚来的时候,手可嫩多了。”又叫香莲,“去找章怀云取些香玉膏来。”吩咐完了,拉着秀兰上楼去,“我帮你梳头。”
“民女不敢。”秀兰推辞,可是被他拉着手,也不敢强挣,到底跟着上了楼。
昏君很有耐心,扶着秀兰坐下之后,就手拿着梳子给秀兰通头发,从顶上一点一点通到底,而且很轻很细致,甚至没有拉痛秀兰。他一边给秀兰梳头,偶尔还会问她几句话,比如:“喜欢什么味道的头油?”
秀兰答:“在家时不用头油。”
或者:“用什么洗头?梳什么发髻?”秀兰简短答了,昏君又梳了一会儿,香莲就上楼来送香玉膏,昏君让她放下去外面候着,然后放下了梳子,自己拿起那个扁扁的小盒,打开盖子,挑出来一点翠绿色带香气的膏状物,又拉起秀兰的手给她细细涂抹。
“这是南洋进贡的贡品,用这个抹手抹脸,又细又滑。”昏君一边给她涂一边解释。
秀兰心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护手霜么?也不答话,任他给自己的手好好涂抹了一番。擦完手,昏君又捡起了梳子继续给她通头发,然后说闲话,问她家里几口人,都有谁,听说她是幼女后还笑:“我也是幼子,前面有四个哥哥,可惜大哥二哥都离世太早,如今只剩两个了。”
幼子还能轮到你当皇帝?秀兰心里嘀咕,这个朝代真的是很奇葩啊,太不按牌理出牌了!
昏君一直不厌其烦的给秀兰梳头发,可却翻来覆去的只是从头梳到尾,最后秀兰不耐烦了:“皇上,民女自己来吧,也该把头发挽起来了。”
那昏君还有点依依不舍,把梳子递还给她,看她把头发只简单在头顶挽了几圈,梳成一个小髻,然后很适时的挑了一支金玲珑石榴簪,帮秀兰把发髻簪好。看着头发梳好了,他还退后几步细细观赏,然后说:“今日晚了,就先这样吧,明日让她们给你梳一个好看的。”
秀兰无语,心说好不好看能怎样?谁稀罕给你看?于是只低头沉默不答话,皇帝看她还是落落寡欢的样,就上前来拉她的手,秀兰下意识往后一缩,皇帝的手落了空,僵了一会儿,才说:“你要是实在想家,改日朕带你出去,让你顺便回去看看可好?”
皇帝见秀兰没有如他意料的那样转忧为喜,有一些意外,看她这副样子,也不像是关续所说的回心转意,心里有些疑惑,就耐着性子又问:“你还有什么想做的,朕都带你去,如何?”
我想回家,你能放我回去吗?秀兰不敢说出来,也不想理会那个昏君,就还是低头不语。
皇帝终于耐性耗尽,抬手托起了秀兰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皱眉问:“你到底想如何?你若是不愿意,怎地又回来了?”
秀兰被迫迎上皇帝的目光,见他眉毛微皱,似乎已经有些不耐,又想起自己身在这里的原因及夏太监的警告,终于有了回应:“请皇上不要难为刘家的人。”
皇帝一愣:“什么刘家的人?”
他不知道?难道这都是那死太监自作主张?秀兰一时也有些无措,如果昏君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提起刘家岂不是没事找事?怎么办?下面要怎么办?
“哦,你是说先前与你有婚约的那一家?”皇帝自己想明白了,“他们家不是退亲了么?你父母连聘礼都退回去了,朕做什么去难为他们?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朕谁也不会难为,来,现在外面热气消了些了,朕带你出去走走。”
秀兰被他的话惊了一会儿,退亲了?居然已经退亲了么?也是,自己被人掳走音讯全无,后来又有夏太监动手脚,怎么会不退亲?她呆呆的由着昏君牵着她下楼,一路往外面走,然后沿着长亭一路向前,过了赏荷亭又到了待渡亭,接着带她上了船,去湖里游玩。
她渐渐回神,这才发觉昏君一直牵着她的手,秀兰悄悄往回抽,昏君握的却紧,感觉到她的动作,还回头看她:“怎么?船速快不快?”
秀兰摇头,把目光投在湖上,这里的湖面很宽阔,湖中一片一片的荷花开得正好,偶尔还能在水面下看到鱼儿,岸边有翠绿的垂柳,景色十分静谧幽美,可是她的心情却一点也不优美。
“你会钓鱼么?”皇帝指着水里的鱼儿问秀兰,“叫他们停了船,我教你钓鱼可好?”
秀兰还是摇头不说话,皇帝也不气馁,又指着前面的湖心亭:“那我们去湖心坐一会儿,在那边用晚膳如何?那里风景更好。”
晚膳?已经要到晚上了么?秀兰有些惊慌,抬头看看天色,还好,还是亮着的,想到湖心亭总比那什么抱月楼安全,也就同意了。于是皇帝命船工把船划到了湖心亭,和秀兰两个人下船上了岸。
皇帝牵着秀兰的手,沿着石板路上了长廊,秀兰这才发现他们实际上是登上了湖中小岛,岛上建有回廊,并不是只有一个亭子。在回廊的两边还植有青翠的修竹,湖面的凉风吹来,确实十分舒爽。
她跟着皇帝一路行到亭子里,早有人铺好了坐褥,在厅内石桌上还摆了时新瓜果。皇帝拉着秀兰一同坐下,亲手拿起一瓣瓜递到秀兰跟前,秀兰伸手要接,皇帝却不松手,示意她张口。秀兰不肯,瞪着他不动,皇帝无奈,只得把瓜送到她手里,然后自己也拿了一瓣吃。
两人各吃了一瓣瓜,然后擦了手喝茶,皇帝又开始跟秀兰说话:“你闺名是叫做秀兰?”
“是。”秀兰总算答应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