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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惊醒了怀疑中的六少夫人,居然比婆子们动作还快,抢了过去,带着哭音问道:“大哥,是你吗?”
闻言,屋里的人再次震惊,莫非这名男子是袁家少爷。人都说袁家少爷浪荡好色,难道他胆子这么大,趁着来王府吃酒的机会偷窥女眷,还欲行轻薄之事。实在是袁少爷名头有点大,怪不得众人首先要怀疑他。
大姑奶奶哭得起劲着呢,兀自没有听清六少夫人的话。其余婆子都慌忙上前,有人去拉大姑奶奶,有人去扶凌秀,有人去搀男子。终于,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三人分开。
那句“老四,怎么是你?”还没出口,大姑奶奶就跟见了鬼一般,茫然而又惊恐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她拼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一次逼视着眼前的男子,不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而凌秀如一个布偶般被人架着才没有倒下。
“大哥,大哥,真的是你。”六少夫人的嗓音本就尖细,她大声说话之时更是凌厉,大家身上好似都被冰冷的风刮过。真的是袁少爷?这袁少爷太胡闹了些,闯祸闯到郡王府,还毁了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可怜凌家小姐,清凌凌一个女儿家,怕是不嫁给袁少爷都不行了,哎,作孽呢。
袁少爷比六少夫人大几岁,也曾娶过一妻,听说不到一年就被他折磨死了。袁夫人自来溺爱儿子,生性尖酸刻薄,对媳妇就不大看得上眼,儿子的所作所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说最恐怖的是,袁少爷喜欢用那些对付青楼女子的手段对付家中的妻妾,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子小姐,怎么受得了那些非人的对待,进门不到一年就赴了黄泉。
因他名声太坏,以至无人敢把女儿许了她。虽然也有那等人想要攀附权贵,可也得考虑考虑家族名声啊,卖女求荣的名声一般官员都不敢担。因着这些,杭家上到太妃,下至奴才,对六少夫人都不大看得上眼。
风荷之前听到声音,就抬脚往这边赶,将及抱厦之时,从一边树丛里窜出一个丫鬟,是她们院里新来的秋岚,王婶子的女儿。
秋岚灵巧地凑近风荷,简洁地把方才之事尽述一边,原来第一个呼叫的人是她。
风荷听着听着露出了笑颜,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你做得很好,快回去给你沉烟姐姐汇报吧,免得她挂心。顺便叫她捆了那两个丫头,别叫她们胡乱开口。”秋岚笑得眯了眼,她第一次应承了这么大件事,心里不由得害怕担忧,怕弄砸了,没想到得了风荷的夸奖,点头应下,往凝霜院方向跑去。
这下子,风荷不急了,脚步慢悠悠的,看戏嘛,急什么,好戏还没开演呢,去的正是时候。
进了屋,恰好看到大家手忙脚乱扶起大姑奶奶三人的时候,风荷扯了扯三少夫人的衣袖,三少夫人回头见是她,估摸着是听到声音过来的,愁容满面地轻声嘀咕了一句:“弟妹,你说这事怎么办?”
“三嫂,两边都是杭家的亲戚,一个处理不慎把人都得罪光了,咱们什么人,上面还有长辈呢,不如请了长辈过来吧,好不好的咱们说了也不算。”风荷亦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三少夫人连连点头,悄悄命自己身边的贴身婢女画枕去回报给太妃与王妃。她一向不理府中庶务,只是相夫教子,性格敦厚,不爱强出头,能避则避了。
大姑奶奶受到的刺激太大,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指着袁少爷只会“你你你”的。好半天才迸出一句:“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随即又抱着女儿哭诉:“我可怜的秀儿啊,你的为人大家都清楚,一定是他,是他偷偷躲在这里偷窥你是不是,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不说话,娘怎么为你讨回公道?”
额头上的两戳碎发不知是因汗还是泪,湿湿地贴在凌秀鬓角,面色苍白得可怕。嘴唇泛着青白色,脸上像覆了一层轻纱,虚无缥缈,更显恐怖。她浑身了无生气,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大姑奶奶在跟她说话,低垂着头,好似专注地研究鞋面上的绣花。
其实,大姑奶奶自己是心乱如麻,连她都不知道要凌秀说些什么,她原先想的那些都是针对杭四的,只要逼得杭家心甘情愿娶了凌秀就好,最好还能给个不低的身份。
但是,袁家,不是她没有想过把女儿许给袁家,而是袁家少爷的名声太坏了,她不敢呢,倘若凌秀有个三长两短还不是她这个当娘的害的。她不停想着,终于决定,绝不能把女儿嫁过去,虽然今日之事女儿的清白没了,但只要杭家能堵住客人的嘴,回头把凌秀嫁到外地的官员那里也是成的。
袁少爷正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尘,对于这没来由的一切恼火得很,听到了大姑奶奶的话,更是生气,当即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哪里偷窥了,分明就是你们自己不检点,还想诬赖人。”
在他开口之前,大家都是有几分相信大姑奶奶的话的,不然还能有什么解释,总不成是人家姑娘拉你来看的吧。
六少夫人在娘家是庶出,但因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还是颇得袁尚书宠爱的,打小养在主母跟前,与这个大哥还是有一点情分的。何况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她哥丢了人她还不是一样丢人,对袁少爷就有几分埋怨。但这时不是搞内讧的时候,应该合理对外,也跟着嚷嚷:“大姑奶奶,你虽是我长辈,可说话要凭证据,不能这般污蔑我哥哥。”
大姑奶奶认定了是袁少爷弄走了杭四,然后自己躲在这偷窥,对他恨得半死,咬牙切齿骂道:“这么多人亲眼看见的,还有有假不成?侄媳妇不用为你哥哥推脱了,他是不是这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多了。”
若说这大姑奶奶真不是什么有谋算的人,这个时候应该尽量把此事压下去,而不是吵得沸沸扬扬,引得更多人来看,想来她也是气糊涂了。
不知哪个夫人看得有趣,忍不住插嘴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你们还是想个法子吧,我看也只有把凌小姐嫁给袁少爷了,凌小姐的名声被袁少爷坏了,就委屈一下吧。”
袁家两兄妹倒还好,这个凌秀家世不算很差,又是杭家的外孙女,长得也行,娶了也不吃亏。尤其这阵势,由不得他们拒绝。
谁知竟是大姑奶奶不乐意:“不成,我们秀儿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么能随随便便嫁给这种混蛋,日后我们秀儿还有什么好日子过。”说着,又去扶着女儿的双肩,絮絮叨叨:“女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呢。都是为娘的耽误了你,若不是娘舍不得,早早定下你的亲事那该多好。你从小与你表哥青梅竹马长大的,换了外头娘也不放心,娘不该一直拖着,以至于你表哥另娶了她人,就差了几个月啊。”
大姑奶奶这是决定豁出去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凌秀与杭四扯到一块,牢牢绑在一起,让杭家非娶不可。不该时间太短,以她的脑袋是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方法的,只能试图用这些话混淆大家的视线。
的确,她的方法还真管用,女眷们纷纷细品着大姑奶奶的话,表哥,哪个表哥?杭家这边,娶了妻子的也有几个,不过,听着话头像是最近才成婚的,那似乎只有杭家四少一个人了。难道杭四少与自己表妹暗中有情,这倒不是不可能,以杭四少的性子,是个美貌女子都不会放过,何况两人还是青梅竹马呢。
今儿这事越来越有看头了,杭家这酒吃得真值,回去一定要跟人好生宣传一番。
风荷被气得哭笑不得,都到这个份上了,大姑奶奶依然不死心,还想要绕上自家爷,凭你,休想!你既不愿嫁,我就非要你嫁,还要你颜面尽失的嫁,嫁过去之前就先得罪了夫家所有的人。风荷承认自己有点坏心眼了,不过纯粹是你们自找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既这样,阎王爷不肯收,自己帮忙收了。
大姑奶奶的话把袁家两兄妹气得脸色铁青,自己就当吃了个暗亏,谁知你们还看不上眼,好,真好,堂堂兵部尚书府你们看不上眼,还没问问你们配不配呢。
六少夫人本就是个厉害的主,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容人,当即大怒,高声斥骂:“什么下贱东西,还想高攀我们尚书府,也不拿把镜子照照自己,哼。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故意来这勾引男人呢,衣服都不穿,给大家看啊。”袁家家学渊源,六少夫人深得她嫡母的真传。
风荷算了算时间,知道太妃他们已经得到消息了,忙挽了六少夫人的肩膀劝慰:“弟妹,先不说这些,你看舅爷这副样子,你还是叫人给他先梳洗一下吧,你们兄妹俩也能商议出个结果来。大姑奶奶,难道你就这么看着表妹衣衫不整地站着吗?快穿了衣裳再说吧。事情发生了,大家还是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说,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六少夫人平时瞧不顺眼风荷,不过眼下对于人家的好意还是领了,想想也是,她必须问问自家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回头吵起来也理直气壮些,以免她话中出现漏洞,被人抓了当把柄。
大姑奶奶看看女儿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妥,她只顾着把事情扭转回来,却忘了女儿至今没有穿上外裙,今天丢人是丢到家了。忙一把抓了凌秀往里间去,一边喝骂道:“死蹄子们,快进来伺候你们主子。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也请出去,难道偷窥一回还不够,还想再偷窥一次!”
袁少爷被大姑奶奶的话窒得跳脚,甩了袖子往外边走。六少夫人赶紧跟上,知道这事情没完,一边派人去请父母,一边将兄长拉到了对面的东厢房。
“三嫂,大姑奶奶这边交给你了,我去劝劝六弟妹。”风荷对三夫人使了一个眼色,又对看好戏的女眷们勉强笑道:“叫大家看笑话了,实在抱歉得很。我手头上有事,不能陪几位夫人了,你们几个,好生招待着。”这是对屋里的丫鬟说的。当然,风荷笑得一点都不勉强,相反她很满意,大姑奶奶竟然能鼓动这么多人来看她女儿的笑话。
女眷们一点都不生气,都是强忍着笑意,推她去忙,心中都道,这个少夫人真是个妙人,处置事情很对把握时间,又好似忘了请她们离开,看来是不介意让她们继续看戏了。会不会,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
风荷不管大家想什么,忙忙追上了六少夫人的脚步。
六少夫人见是她,心里承她的情,不好再冷言冷语,只是淡淡问道:“四嫂有何吩咐?”
“弟妹,说句真心话,你的苦楚我是知道的,而我在王府的处境,想来弟妹也看得明白。弟妹是个聪明人,大姑奶奶话里的意思想来你是比我还要了解的,这根本是要毁了贵府上的清誉,只怕伯父在官场上都要受影响呢。”袁少爷气鼓鼓地跑到厢房独自坐下,风荷拧了拧手中的帕子,悠悠说道。
六少夫人的性子就是牙尖嘴利,但心眼不多,对风荷一向是嫉妒产生的厌恶。闻言,也有点着慌了忙拉着风荷的衣袖问道:“真有这么严重?这,这不是什么大事吧?”她的语气分明很不确定。
风荷故意扫了出事的屋子一眼,不屑地说道:“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他们毕竟是三品的将军府,即便是闲职,也不是普通百姓可比的。倘若风声传到了圣上耳里,伯父就得落一个教子不严的,罪名,轻则贬职,重则停职,你兄长日后的仕途怕是也走到底了。”
“天呢,这么严重。那怎么办呢,有什么办法没有?”六少夫人能嫁到杭家,全亏了她是兵部尚书的女儿,若没了这层关系,以她那个刁钻婆婆的性子,非得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