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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尚未与秦浅清在一起。神族孕育后裔本就极为困难,我死后不出万年;而今看他的儿子,怎么也得有个几千岁了大小了。
不由地看了秦浅清一眼;这姑娘也忒能耐了一些。既已诞下了嫡长血脉,之前何必还来找我哭哭啼啼?有这孩子在,重华要退婚,也得看整个神族同不同意。
秦浅清是个极玲珑剔透的人,立时明白了我那一眼的含义,这才露出几分尴尬之情来,解释道:“祖宗您误会了,这孩子……这孩子并非我诞育的。”她的眼神黯淡少许:“是重华与他青梅竹马,当年神族的第一美人——千秋,所生养的。”
一股热血奔涌在胸口,平常总看书本里痴儿怨女动不动就捂着心口,一口血喷出来。现在的我,也非常非常地想吐一捧血,以表达此时复杂而深刻的感情。
拢在袖里的手尖锐的一痛,我嘶了声悄悄捏住那个小冤孽,招来它更加激烈的反抗。
一面忙着镇压它,一面对秦浅清声调怪异道:“这个……我听闻龙族的千秋,在万年前就战死沙场了。怎会突然冒出个这么大的儿子出来?”令一面,脑子转地飞快,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真在不知不觉间和重华闹出了这么一条人命来。
秦浅清扑通跪了下来,泪盈于睫:“浅清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来叨扰祖宗您的清修。但现在上皇垂危,八荒世家和魔族皆蠢蠢欲动,重华他□无术。而以浅清的声望与能力,已护不得小嫡孙的周全了。浅清在此,恳请祖宗您照拂小嫡孙几日。”
说罢,又咚咚咚朝我磕了几个头,伏在地上不再起来。看来,今日我若不答应她,她是在这伏羲宫中跪到天荒地老了。
虽不知他们从哪找出这个小娃娃来,也不知在这暧昧紧要的关头,他们将这娃娃塞到我这作何用意。但我仍顺水推舟,将这小童收进了伏羲宫。因为我对这个千秋的“儿子”,很好奇……
秦浅清感激涕零地拜谢了我,她走时,我随嘴问道:“上皇,他现在情形如何?”
轻轻叹了口气,秦浅清摇摇头:“不甚好。重华几近将四海八荒有些名气的郎中都请来了,可没有一人能看出上皇中的箭上抹着的是何种毒药。”
“刺客可捉到了?可知是哪一族的?”我道。
她点点头:“行刺者当日便捉到了,现正关在赤水水牢中。”
和小凤凰作斗争的手一顿,捉到了?
“有人识出,是妖族中人。”她字字顿顿道。
因赶着回去照顾上皇和重华,秦浅清没多停留,细细叮嘱了小游奕几句,便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她一走,小凤凰就从袖子里钻了出来,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瞪向拘谨地立在我面前的小仙童,一副要将我和他生吞活剥的模样。
凤眸凌然,这一瞪,险将游奕瞪哭了出来。我忙护着小童,一巴掌将小凤凰挥到一边:“去去去,好的不学,尽学得你家主子欺凌别人的精髓。”
一巴掌打得它从早上到晚上没再搭理我,蜷缩在偏僻的角落里,阴郁低沉地看我和吉吉围着游奕团团转。瞟过去,它立马挪开了眼神,屁股一撅,只留三片未成形的尾羽冲着我。
“……”这阴阳怪气的脾气,真真和秦卷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吉吉领着小仙童沐了浴,更了衣,再送到我面前时就是个热气腾腾的小包子了。
我从漆盘中抓了一把糖粒子递给他:“你的名字叫游奕?是你父亲给取的么?”
小包子迟疑了下,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接了过去,摇摇头:“父皇说是娘亲取的。”
我一楞,问了个非常关心的问题。“那你见过你娘亲么?”
角落里,某个生物悄悄地,自以为无人可知地,朝这边探了探身子。
小包子又晃晃脑袋,低声道:“父皇说娘亲去的早,不过”他顿道:“父皇说娘亲很疼爱我,所以临终前还给游奕取了名字。”
重华这胡说八道未免太不靠谱了,莫说我没生出过这么个大胖小子,就是我前世死前,他根本不在我身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这秦浅清的度量也真是好,连涂山环这八竿子打不到边的人,都口口声声叫我妖女,嫉恨前世的我。她这未来的正宫娘娘,非但不计前嫌,更将“我儿子”视如己出,亲自拜托我这老祖宗照拂他。
靠回座椅,我托腮皱紧着眉,看着始终低着头不敢瞧我的小仙童。重华和秦浅清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
算计这种事非我所长,故而思考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我已然放弃,招呼吉吉弄晚膳了。
轩辕山峰顶依旧日日踏碎无数飞云,云辇仙禽,疾驰去,疾驰来。随着时间推移,高俊上皇大限已至,仿佛已是众神默认。站在窗外挑眼望去,来往神族素服冷衣,连仙娥们都不再簪花带发,举止间颇是沉稳谨然,不见嬉闹。
神族寿与天齐,正是如此,一个神族死去,更令人唏嘘怆然。何况,是高俊上皇带领神族走向辉煌与巅峰的一族之主。可我有种不真实感,大概是在我与重华他爹相见的寥寥数面里,他留给我的印象太过强势。很难想象,有一天,他会气息奄奄地躺在榻上。
吉吉看我一直站在窗前望向云雾间的峰顶,不禁问道:“祖宗,您不用去瞧瞧么?”
“我去了,他们还要摆出阵仗来迎接我,不是更添乱么?”我回身,弯腰将游奕吃得满是糖的嘴擦了擦:“今日习完字了?”
小包子点点头:“还临了申吴的《东君谱》。”
重华将他这儿子教得非常好,千把岁的年纪能将《四镜书》《化书》从头背到尾,每日里还固定时辰地习字临帖。我以为他随处捡了个孩子,是有所图谋,现在看来,竟真是当成嫡长子来培养的。
这种想法,并不令我轻松多少,反而更觉烦恼。
“祖宗,好几日不见那小鸾鸟,可要遣人去找一找?”吉吉将果盘摆上,随口问道。
“随它去了。”八成是被秦卷给召回去了,就说他这人没意思,有什么不会自己来说?
向相邻的那座小殿望了望:“东华可回来了?”前些日子去他那,没逮到他的影子,宫里唯一的侍童道东华应英招所邀,去昆仑下棋了。
“今日似见着孟章宫里的灯火亮起来了,东华尊神应是回来了。”吉吉道。
将游奕交给吉吉带去园子里玩,合上门,走至内寝。抄手点亮了斗柜边的灯,取出第一扇柜门里的陶罐,又取出第二扇柜门里的纸包。陶罐里嗡嗡响,展开纸包,揭开罐子,将纸上的粉末倒进罐子里,再迅速合上。
灯火下,陶罐泛着诡谲青光,忽亮忽暗,罐身剧烈颤动着。眼见一道裂缝从顶端而下,忙罩上层灵力护住。
外头最后一丝日光湮灭于夜色中,我打开了安静下来的罐子,望着底部的东西,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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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章宫中,东华倚着酸枝椅,一摇一晃地在读经。椅旁,摆着一碟果子,一壶清茶。
我大大咧咧、门也不敲地进了来。
老远他望了我一眼,淡道:“吃了什么东西?离我远点。”
我嘿嘿嘿地凑了过去,拉起袖子左右闻了闻:“难道吃了条虫子,你也闻得出来?你还有这个神通?”
他翻过页书:“没事给自己下毒做什么?”
“好玩!”
东华也不在意,漫不经心问道“听说你生了个儿子?”
“……”拈起颗果子往嘴塞的我被呛到了,好容易咽了下去:“那是重华的儿子!哎,对了,你可见过那个叫游奕的小仙童?”
“游奕?”东华将经掩下:“似是见过一面。”
“你觉得他是重华的儿子么?”
东华望着我道:“不是重华,难不成是你的?”
虽然知道他是在与我周旋,然今夜此行目的并不在此,我端了端容色,问道:“你可知道赤水水牢在何处?”
“你想去劫狱?”东华一针见血。
我哈哈道:“哪有这么严重?只是去会个故人而已。”
事实证明,东华根本不在意我是不是去劫狱。命侍童取了两顶斗篷,他率着我悠悠踏着月色,沿着林间小路而下。
我道:“不用行辇?莫非这水牢离我们很近?”
“自然很近,”东华指了指我们脚下:“整座轩辕山下,皆是赤水水牢。“
我瞠目结舌。
乱世用重典。进了水牢,望着满目森然刑具和石壁上可疑的暗红痕迹,不见底的牢狱深处嚎叫,哭诉声不绝于耳,觉着这重典是不是用的过头了些。
东华未亮明自己的身份,然而守门的神将看了眼他递去玉牌,就二话没说,毕恭毕敬地放了我们进去。入了第一道门,东华就止住了步子:“我在此处等你。”
我颔首,随狱卒而去。狱卒问道:“上神要见哪个重犯?”
“昌合君。”
至了一方一丈来宽的井口处,往下看去,幽深冰冷的水狱里,空空如也。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写的早,提前更新了╭(╯3╰)╮ORZ我本来打算这个月完结一个旧坑,以为这个月是31天,还在想,不错还有一天可以写。结果发现……这个月它只有30天啊啊啊啊。哭瞎了,明天看能不能写完,囧死我了。
正文32祖宗,杀人了
狱卒不慌不忙,执着小皮鞭露出几分得色:“上神这就不知了;此间水牢专为看押罪大恶极之人建造。取北荒之地万年不化的冰石筑壁;灌的是三百里深的弱水;鸿毛不浮;芦花沉底。一个时辰起;一个时辰没;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去。”他探头一瞧,算了一算:“这回功夫,那妖贼应是沉下去了;不出片刻就该出来了。”
他算得很准,我搭腿坐在井口;剥了三颗栗子后。骤听得激越水声拍打在冰壁上,间杂着哗啦啦的铁链声,昌合君出来了。
井口上方吊着盏昏黄圆灯,照得半沉半浮在水中,赤/裸的那人像具苍白的尸体。我丢了个栗子,稳稳砸在他头顶,试探着唤了声:“昌合?”
栗子从他额头弹到水中,刹那凝固成了个冰球。琢磨着要不要丢第二个时,挂在铁圈中的手动了动,攥起那颗冰球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唔,还有心情吃东西,看起来问题不大。
“你没死啊。”我又丢了个下去。
他稳稳接住,抬起那一头银丝,已难再掩饰的妖瞳如火如燎:“这不是在等你来救我么?”纵使他摆出的姿态悠然闲逸,可那明显比平常轻了几个调的声音透露出他此刻情况很糟糕。
“我为什么要救你?”我从怀里又掏出个果子来啃,扳着手指口齿不清地数道:“从在白茯山第一次我遇到你起,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连带着你的小畜生猰貐都一并欺负我。我这人天生没菩萨心肠,睚眦必报。”最后郑重道:“今日我是来看你笑话,并且落井下石的。”
为表达我是很有诚意地来落井下石,我将啃完的果子核重重朝他砸了下去。不料,果核在半空“啪”碎成了无数块,簌簌洒进幽水中,吓了我一吓。原来,他的妖力并未被锁尽。
“你也就这点出息。”他嗤然一笑,被冻得白骨嶙峋的五指张开又缓缓合上,半天后他凌厉地看向我:“你解了我的血毒?不可能,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