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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伤的?”
唐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反让李修微愣了片刻,又想起他抱着她跳下马车时冲力极大,定是无意间撞到石头伤到了。以为唐糖是关心他,心中又是一暖,笑道:“不记得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你也不记得了?”唐糖本来专心的扒拉着李修的手,企图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一听到此话,立刻停了下来,睁大了眸子一脸惊讶。
“怎么叫也?”李修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丝疑惑。
“嗯,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你叫我絮儿,我叫絮儿吗?那你又是谁?”唐糖的眼睛真诚而清澈,绝非作假。
李修微微皱眉,转念一想,反倒释怀了。先前唐糖对他有着很大的误会和成见,如今想不起来,说不定是老天给他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思及此,他的心情便不自觉的愉悦起来,连带着笑容也愈发温柔似水。“你叫颜絮儿,是我李修一辈子的妻。”
相较于李修的开心,唐糖倒是一脸茫然,她轻轻的推开了李修,歪着头想了片刻,随即摇头否认道:“你说的不对。银莲说我一直绾着未出阁的姑娘发髻,怎么会是你的妻。”唐糖虽然失了记忆,不代表脑袋也跟着笨起来了,该反驳的时候她倒是一点也不含糊,把自己和李修的关系撇了个干干净净。
李修渐渐敛了笑,只怨自己当初作的孽,阖了眼一声长叹,颇有些无力的躺在床上沉声道:“无论怎么说,你我都是拜了天地、许了一生的夫妻。我做的错事自然由我担着一辈子的愧疚。而你,为何在忘记恨的同时,却也忘了再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话音未落,便有推门声,两人同时望去,却见照例是一袭白衣穆阳正笑意融融的向他们走来,身后也跟着总是不离身的少年丹落。
李修的眼神蓦地冷了半分,他差点忘了,这里不是他的府,他甚至不知道救了他们的人究竟是谁。只怪自己见到絮儿太过开心,以至于该有的警惕心也暂时的被他忘记了。端看着眼前看似和善的俊逸男子,李修心中却对他做出了这样一番评价,不简单……
“穆公子,人是见了,不过我还是没想起什么,就知道自己叫颜絮儿,还是他告诉我的。”唐糖指着李修,一脸困惑。
“如此?那真是可惜了,不过知道名字,穆阳也不用整日姑娘姑娘的唤了。”
“嗯,叫我絮儿就可以了。”
“那絮儿也叫我一声穆大哥吧,你我之间不用太见外。”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穆阳一进来便忽略了躺在床上的李修,与唐糖甚是亲密的交谈着,无视李修愈发难看的神色。
“絮儿,这位是……”李修强压住心头的不悦,脸色淡淡的却也是霸道的将唐糖的手拉过,攥入手心,颇有几分占有欲的问道。
至此,穆阳才仿佛刚见到李修般,优雅的一抬眸,很是客气的朝李修颔首道:“在下穆阳,听我的书童说阁下醒了,特地从商铺赶回来瞧瞧公子你。公子大可放心住下去,在下也不会以恩人自居,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
唐糖看了看李修,又看了看穆阳,也看出了他们间的剑拔弩张,便很识时务的笑着将手从李修手中抽离,微笑着说:“这里没我的事了,穆大哥,你和李大哥聊吧,我带着银莲先回去了,若是有事,让丹落来找我即可。”
穆阳点了点头,李修心头也是疑惑万分,便没有强留,只是在唐糖转身的时候又柔声唤了声“絮儿”,不舍的目送她离开屋子。直到唐糖出门,他才冷眼睨着穆阳,带着三分冷漠,淡淡的开口道:“在下姓李名修,前些日子与内人遇歹人挟持,这才重伤至斯,多谢穆公子救命之恩。只是,李修尚有几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知无不答。”穆阳微微一笑,李修的话中毫无破绽可言,想必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用最完美的说辞向他解释的。
“此处是何地?”
“羽国吉川城。”
李修一惊,没想到竟是离丰裕朝有千里之遥的羽国都城,而眼前的年轻男子又自称姓穆,登时猜出了他的身份。如今他大伤未愈,不过醒来一个时辰,稳住心神已属不易,还要憋着口气说上一大段的话,脸色竟比先前还要苍白几分,气息也略显不稳。“李某在穆公子这儿打扰了几许时日?”
“二十有二。李公子若是不急着回,在下倒是很欢迎你能在我穆府上过个年,冲冲喜洗洗晦气。”
“那穆公子又是如何救了我与内人的?”李修眼神一黯,他若记得没错,在他失去意识前明明是和明珠公主的侍女在一起的,这会儿怎么又会在穆府上,莫非是羽国皇宫和穆姓商家暗中有来往?
“说救在下不敢当,不过是下人发现两位倒在我府前,顺便救的两位,原来颜姑娘是李公子的夫人,在下失敬,先前言辞多有冒犯,还望李公子见谅。”
“不知者无罪,更何况穆公子还是我与内人的恩人,我又怎会反过来怪责你。”李修微扯了下嘴角,语气恁地是客套,只是眼中的冷漠依旧。
“穆公子可知内人如何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大夫只道是迷药用量过大,若是能恢复恐怕也要些时日,若是不能,便只能看造化了。”
两人这般你来我往打着太极,仿佛在摸对方的底一般,谁也不肯轻易认输。末了,还是李修因伤势过重,被穆阳劝着早日休息,这才结束了两人之间这般累人的对话。
待穆阳走后,李修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脑中却反复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先是护送明珠公主回国,后是遇到蒙国士兵突袭,再来发现公主被调包,两人受伤不省人事,醒来后却是身处羽国穆府,侍女绿萝则不翼而飞。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蓄意而为,然不管是两者中的哪个,整件事概括起来就是两个字——诡异。
第五十七章
李修本不欲长时间逗留在穆府的,无奈伤势过重,一拖再拖,竟真应了穆阳那句话,被迫留在羽国他乡过新年。所幸新年将至,他的大伤小伤也基本恢复,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唐糖虽然没有恢复从前的记忆,却抵死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妻。依旧是他住他的屋,她呆她的院,除非他主动杀过去找她,否则她怕是几年也不会想起来看他一眼。
转眼便是除夕,穆府上下早在半个月前便忙了起来,从扫除到布置新家什,硕大一个宅子,下人少说也有上百,仍忙得焦头烂额。家里头忙,商铺亦是因临近年关而生意增多,本就事务繁多的穆阳更是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嘴角仍是挂着笑,笑容里却多了些许疲惫。
羽国的冬天不算冷,是以梅也开得比别处要晚些时日,只见花苞,却足以动心,粉嫩的犹如女子羞涩的脸颊,带着傲霜的清冷高洁。
唐糖是客,自然不会像穆府其他人那般忙碌,而银莲因被指派来伺候她,也跟着沾光,不用为准备新年的诸多事宜而忙碌不已。
屋子里早早的备下了暖炉与火盆,前几日,忙得不见人影的穆阳还特地嘱咐丹落送来了几件狐裘披风、皮毛袄子,对于本就是经营舞云斋的穆家来说,上等衣料皆是应有尽有,衣服自然也是既好看又实用。
只是,唐糖耐得住寂寞,天性活泼的银莲却耐不住每日隔窗望梅的无味,趁着除夕事忙,她想了想,便盈盈一笑,对着手捧袖珍珐琅暖炉坐在窗边的唐糖轻声道:“颜姑娘,明日便是大年初一,来府里头拜年的人定是一批又一批的,分家的小小姐和小少爷们也会赶来和老夫人聚聚,到时候想四处走走怕也不行了。今个儿是除夕,公子吩咐过银莲,颜姑娘大可上街添置些小玩意,见识下羽国的风土人情,总比整日窝在院子里的好。”
唐糖听到银莲这般一说,便抬眸看了看她,发现她眸子里难掩的期待,不觉好笑,便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暖炉搁在一边,道:“也好,眼瞧着都在穆大哥这儿打扰了快两个月了,难得碰上个好节日,就出去瞧瞧吧。”
银莲立刻喜上眉梢,手脚麻利的替唐糖换上一件厚厚的花团锦绣袄,又拿了件镶着白狐毛的披风替她披上,这才兴奋的与唐糖出了门。
上街,银莲自然是熟门熟路,前厅在忙,两人便自后门出了府。这一路上只见行色匆匆的下人们,虽忙得脚下生风,脸上倒是难掩过节才有的喜气。府上的后门挂着六盏大红灯笼,守门的下人一见是银莲,立刻笑着弯腰道:“银莲姑娘,出门吗?”
“我带公子的客人逛逛大街去,最晚酉时也会回来的。”
“姑娘你一句话,再晚我也会给你留个门不是。”看门的下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恭恭敬敬的送唐糖和银莲出了门。
唐糖跟着银莲,走了没几步,却回头瞧了瞧那被围墙围着的深宅大院,仿佛做了场梦,又看到街上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更觉恍然如梦,哪一头才是不真实的梦境,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颜姑娘,吉川城最热闹的大街在城东,最好吃的东西在城西,我们是先往东还是先往西?”大概是闷得慌了,银莲一上大街便如鱼得水般带着唐糖大街小巷的蹿,清秀的脸蛋虽被冻得红通通的,白白的牙、弯弯的唇却说明了她此刻的好心情堪比冬日里最暖和的阳光。
“先去城东瞧瞧吧,等过了午时再去城西吃东西填填肚子。”唐糖慢吞吞的跟在银莲身后,兴致乏乏,却也不好扫了银莲的兴。
两人一路向西,街头人渐渐的多了起来,越是接近城西,大街两旁便越是热闹,人群也愈发拥挤。
唐糖紧挨着银莲,生怕被挤散了,眼前的店铺虽多,却因过于热闹,反倒失了逛上一逛的兴致。
银莲也瞧出了唐糖兴趣不大,便放缓了脚步,有意无意的与她说上两句,不再急着四处张望瞧个不停了。“颜姑娘,我听丹落说,那位李公子是你的夫婿,真是这么回事吗?怎不见你多去他屋里跑跑,见多了兴许就能忆起些以前的事来呢。”
“忆不忆起也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更何况他究竟是不是我的夫君还不一定呢,又或许是我的仇人,欺我忘了以前的事,故意骗我的。所以见不见也一样,等他好了想离开了,我再作打算也不迟。”
“怎会是仇人呢,我听小碧说那位公子天天念着姑娘的名字,无奈不能下床,不然早杀到我们院子来了。”
“你都用杀这个字了,还说不是仇人。”
“姑娘,你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连我都说不过你,仇人就仇人吧。不过,若是那位李公子真要离开我们穆府,你也会跟着他一起走吗?”
唐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不会。”
银莲见唐糖敛了笑,便识趣的闭了嘴,自知自己挑错了话题。
“穆家既是做生意的,想必这城里也有穆家的产业吧。”银莲不说话了,唐糖倒破天荒的开了口,问起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来。
银莲点了点头,指了指大街两旁的商铺,无不自豪道:“除了这大街最西端的舞云斋之外,钱庄、当铺、玉石字画斋、酒楼,大多都是穆家名下的产业,所以颜姑娘待会儿若是有看中的,记在公子名下即可。”
唐糖心里一个咯噔,她的确有考虑的穆家的财大气粗,而如今听银莲这么一说,光一个吉川城便有一半的商铺归穆家所有,更别说他已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