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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大晅之福——
所有人都等着宦新说完,好接过话去,但这句话却没有说完。
‘福’字尚未出口,宦新的人头已经从脖子分离!
狂涌的鲜血霎时把白森森的颈骨染得血红,他的身体随着剑锋的方向歪倒,诡异地扭曲着栽倒在地上。
血淋淋人头‘咚’地落下,咕噜噜动时,一大滩血迹漫过地砖,似乎还冒着腾腾热气。
人头停下,众人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犹自愣愣看着苍岚,看着苍岚手中提的剑,那是上朝所配的玉具剑,血液从剑尖滴落,那是宦新的血。
谁都没想到,堂堂的一州州牧,竟如此轻易就身首异处,简直是斩杀家畜一般!
谁都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皇帝如此暴戾独断,完全不顾众人会有何反应!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那头颅双眼圆睁,嘴歪脸斜,更令人毛肚悚然。
也不知是谁发出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惊叫,这声音像被踩到了脖子的鸡。不少人被吓得一哆嗦,倒退一步,这才如梦初醒,确定宦新已经掉了脑袋。
宦新这番话本是捕风捉影,想让寻些理由以影射苍岚荒唐。
幸运的是,他歪打正着,但更不幸的是,他不知道这是触不得的逆鳞。
顺昌逆亡,苍岚冷冷勾起嘴角,将剑身在宦新身上擦干,这便是权力,并无什么道理可讲,
“还有谁?”
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前殿鸦雀无声。
苍岚一步步踱到阶前,他走得很慢却很稳,宦新的血溅了他一身,每走一步,脚下便有一个暗红的脚印,身后长长的影子一直连接到大殿深处,好像他就这座堂皇森严的大殿本身!
周遭的武士也跟着苍岚一点点收拢,只要皇帝一个指令,他们就会向着目标纵身扑上。
巨大的压迫感如有万钧,阶下众人忽然觉得,阶上的脚步都踏在谁悬命的细线之上,他们忽然发现,台上的这个皇帝真的是杀人不眨眼!
没有人敢回答,他们噤若寒蝉!
没有人敢直视皇帝的脸,那张脸沾满血迹,宛如修罗!
提着剑,徐徐扫过众人,苍岚摸了把脸上的血迹,把剑往地上一插,褪下上衣擦掉身上的血迹,淡淡道,
“既都再无异议,下一件——带上浩轩广安。”
武士往后退去,众大臣这才敢稍微抬头察看皇帝的脸色,这一看却是定住。
宽肩窄腰,肌肉的线条流畅而有力。
若说纵情声色的皇帝,有如此精悍的身形还不足怪的话,那至高无上的皇帝,背后居然有着奴隶的烙印,就叫人难以置信了。
“陛下……为何会有……”
沈昊哲同样不敢相信,他睁大眼望了苍岚一会,才觉得身边两人太过安静。转回头,只见青岭扶着椅背,怔忡出神。赫连昱牙双手抱胸,目光跟随苍岚移动,眯眼轻轻捻着颗红色的石头,也不知在想什么,见他看去,冷笑一声,道,
“还问别人?这可有沈昊瑾的功劳。”
不过最大的‘功劳’还是浩轩广安。
自从押送到锦华府,虽未有一指之刑,浩轩广安的在牢中吃的全是菽藿糟糠,还时常饥寒相交。锦衣玉食娇养惯了,他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日子,几月下来,蓬头垢面,再全无半点王家风范。
他在几个卫士押送下,崴脚鸭子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殿前,少见侍卫正往下拖着尸首,整个人都失了魂,好像个破麻袋,‘噗’地软倒在阶下。
浩轩广安惶然四顾,无神的双眼见到一旁的刘义时又亮了起来,跟着诈尸般往前挣,尖声大叫道,
“浩轩苍岚!你谋朝篡位,天理不容……!”
众臣这才回神,惊觉盯着皇帝的目光太过无礼,忙都俯低头,转而去瞄浩轩广安。
只见他话未说完,就被在侧的卫士按了下去,刀柄照准肚子一撞,嘶喊立刻戛然而止,整个人蜷成一团,嘴里呕出些秽物来。
百官见状无不面现嫌恶之色,别开脸去。
苍岚走下殿阶,看了浩轩广安一眼,
“你可知我为什么没杀你?”
声音平淡依旧,没有一丝感情,这个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堆还能动的肉而已。
“……我……我是先帝的独子……浩轩苍岚……你不敢……”
好容易缓过气,浩轩广安梦呓似地吐出句话,又往刘义看去。
似没接到阶下囚求助的目光,刘义耷拉眼皮,一对小眼珠却精光闪烁,少顷,方侧目窥察苍岚的动静,却撞见无声投来的冰冷视线——仿佛静静观察着猎物般,深沉而残忍。
刘义顿时一激灵,头埋得更低,唇上两撇小胡子禁不住发颤。
双手拄着剑柄,苍岚无谓地勾了勾唇,脸上残留的血迹让他嘴角幅度说不出的可怖,犹胜嗜血恶鬼。
他便带着这样的笑容扫过阶下,目光所过之处,众臣无不将缩将起来,见此情形,他大笑出声,抬手一挥,又一个人被卫士推了上来。
“浩轩广安,你的事北凌知情的可不少,还认识这个吧?”
浩轩广安当然认识,压上来的正是陵阳拓坤,竟然是北凌王的三子陵阳拓坤!
想起被陵阳家族掌握的把柄,他脑中轰地一声响,牙关嘚嘚作响,硬吐不出一个字来。
何况,北凌王的儿子都落在苍岚手里,北凌的败北可想而之,他的后盾,最后一丝希望灰飞烟灭。
比起浩轩广安软成一滩烂泥,陵阳拓坤至少还有几分骨气,大晅皇帝既点名要他,他自忖万无幸理,口中的布条一被拿下,就破口骂道,
“要杀便杀罢,你们浩轩一族虽能入主中原,也注定无道绝后,你们晅寇只能逞威一时!”
想起被苍岚砍断双腿,拖数月才痛苦死去的胞弟陵阳泓,他只希望能激怒晅人,以求速死,
“浩轩康煌儒弱无能!浩轩苍岚不过是被打上烙印送人的质子!”
一干晅臣听到这北凌俘虏还敢出言不逊,无不脸色铁青,有人都已涨成了猪肝色。
陵阳拓坤却不肯罢休,转眼见浩轩广安见鬼似地瞪着他,心生鄙夷,索性发狠到底,狂笑道,
“浩轩广安更是我陵阳家一个奴才的种,竟也曾做了你们的皇帝!真是天下的笑柄!”
这一下,可说是群臣哗然!
这不仅是王家的耻辱,更是晅国的耻辱,他们一个字也不想信,但浩轩广安灰败的神情落入眼中,由由不得他们不信!
“……你胡说!你……你含血喷人……!”
浩轩广安变了调的声音响起,苍岚只觉得可笑之极,一个已经怕到站不起来的人,求生欲望倒是很强烈。
不过他没有多余的功夫理会他,出兵临薛势在必行,他需要将权力集中到手里,为此,多少人头奠基都不算多,况且,只是踩死这只垂死挣扎的蚂蚁!
苍岚动也不动,只沉声道,
“冯彦晟!”
冯彦晟应声出列,这件事基本是尘埃落定。
大臣们瞠目结舌,却只能接受先皇的诏书和冯彦晟的证言,这一切都像是一场闹剧,可惜的是,很多人都在这场闹剧中参了一脚。
还想见机救下浩轩广安以节制苍岚的人,都再无话可说,正如陵阳拓坤所说,这简直就是耻辱、笑柄!
只有苍岚像局外人一般,拄着剑冷眼旁观,他根本不着急让浩轩广安这个碍了众人眼的人消失,先让金铎手刃了陵阳拓坤,才道对着浩轩广安道,
“你现在可知我为何没杀你?”
因为他已经没有动手的价值。
所有人心中都是这个答案,浩轩广安爬在地上,两眼死死盯着苍岚,生怕他下一句话就是要他去死,只见苍岚一点冯彦晟道,
“可知我为何没杀他?”
没人知道,但冯彦晟似乎知道,垂着眼,到浩轩广安身旁俯下了身,
“因为属下已效忠陛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惩奸除恶,再无半点二心。”
一句耳语,浩轩广安如醍醐灌顶,他忽然明白苍岚要他做什么,为了活命,他知道知道该做什么了,他激动得抖抖索索,几乎没昏了过去,
“……陛下……陛下饶命……罪臣谋害先王是被人所使!实是璗州州牧刘义和峦州州牧付文博合谋……!请陛下明鉴……!”
从一开始,皇帝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
第一百零五章 倾巢而出
“绝无此事!”刘义顿觉不妙,扑倒在地,辩道,“臣等不知浩轩广安真面目,才会被其蒙蔽,老臣原意是为匡扶社稷,为了大晅江山!”
他说完,只有几个幕僚先后声应和,这才发现峦州州牧付文博根本没到,只派了手下大将前来。
这几个本该和他同声同忾的人,居然毫无动静,刘义心中打鼓,只听浩轩广安痛哭道,
“事到如今,我再有半句虚言,岂不是自寻死路?”
浩轩广安一脸悔不当初的,又道,
“大晅诸公人众,若非确有其事,我又为何偏偏要指名你璗州刘义?”
刘义知道浩轩广安恨他见死不救,有意要拖个垫背。但贼咬一口,入肉三分,众人皆知他拥立浩轩广安,这事如何说得清楚,当下又急又怒,道,
“你这是含血喷人!口说无凭,你……!”
“都给我住口!君前咆哮,你们眼中还有朕吗?!”
苍岚喝声陡起,打断刘义的话,面色阴沉地盯了对方一会,冷冷道,
“刘义,你是不认罪了?”
“臣惶恐!”
话中分明是认定其有罪了,有宦新的先例,谁都知道此时最好避免和皇帝争辩,不过这个罪名刘义又如何敢认?他汗如雨下,只得磕头嘶声道,
“臣无罪,何以认罪?”
“很好,朕查明是谁在愚弄朕之时,别怪朕没给你们机会!”
苍岚冷笑,刘义若是承认,等于把他自己送上断头台,浩轩广安不可能有证据,苍岚并不奇怪对方抵死不认。他要的,只是群臣都听到浩轩广安的指证,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只差收尾而已。
虽是悬而不决,却丝毫没有搁下此事的意思,群臣谁猜不透皇帝心思,但刚被吓了个半死,哪敢随便出声。
阶下悄然一片,心知之前的杀着起了作用,苍岚也不管前殿一众满腹狐疑,道,
“顺朕意则生,逆朕心则死!你们都听清楚了,最后一事——”
停了停,直到确定所有人都屏息静听,方一字一顿道,
“大晅治下不得转卖奴隶,将无罪之人充作奴隶者,为逢赦不赦之罪,斩立决!”
声若掷地金声,仍带着杀人后的暴戾之气。
“你们可有异议?”
苍岚拔剑在手,在阶前缓缓踱步,扫过一张张瞠目结舌的脸,目光所及之处,那人立刻不自觉地缩了半截,直到众人都噤若寒蝉,他才‘铛’地还剑入鞘,才转身走向御座。
鬼族的地位,他会一点点提高,他要彻底攻下临薛,然后,熠岩被奴隶贩子抓走的事,绝对不能在浩轩苍岚的领地上发生——既然获得了力量,他就要它为自己所用,利用它改变这个世界!
人有贵贱之分,权贵就是其他阶层的主宰,长久以来,随便抓个下等人奴役已是常事,他们享受生杀在手,没人想过要放弃这种特权。
不甘之际,众人望见苍岚身后的烙印,随即都明白了过来,被迫烙上奴隶标记,必定是皇帝的痛处,难怪会有这样的旨意。
所以他们虽然不甘,却谁也不愿去触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