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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放上天的,何况竹泉村没有这个习俗,锦言也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难免兴奋。谁知道,孔明灯好端端地飞高七八尺,忽然被风吹破了纸,火苗一下窜上纸糊的灯罩上,还没等落下来呢,就烧得只剩个竹篾架子。锦言的脸色从欣喜的红润变成一脸菜色,气鼓鼓地踢了地上的灰一脚,到石头边上坐着生闷气去了,也不肯放另一只灯了。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不是?
“没本事把灯放天上去,倒好意思发小姐脾气。”声音惫懒,拖音拐调。锦言没好气地一记眼神瞪了过去,果然就是刚才被错认成小贼的少年。那少年讲话是时候并未对着锦言,只仰头望着扶摇而上的一只孔明灯,锦言知道他也在放灯,而且那灯放得极好,稳稳地飘扬上天空,越变越小了。
锦言酸溜溜地说:“你放得倒很好。”
少年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认同,侧目看了看锦言手里攥着的孔明灯,轻嘲出声:“没胆子再放一次啦?”
锦言瞥了他一眼,没好气说:“反正我放不好,你要是喜欢你拿去放吧。”说着,抛给少年。
少年从脚边捡起来,也没好气说:“小叫花子自然是捡别人剩下的玩啦。”
锦言本来想辩解没有这个意思的,可看他油腔滑调,面目可憎,还踢坏了她的莲花灯,于是转头不理他。只听背后懒洋洋的声音问:“你放灯是给谁祈福啊?”
“我娘,希望我娘……开心……”
少年这回倒没说嘴,放走了孔明灯,一边嚷嚷的:“好啦,就祝这位大小姐的娘亲日日开心,每天笑得合不拢嘴。”
锦言赶紧回过身子,看见少年手里的灯稳稳地飞上空中,和那片星海交汇,一齐飞向月亮去了。锦言才是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想着小叫花子生性顽劣,嘴不饶人,心倒是不坏,于是软了软语气:“你是给谁祈福来着?”
少年拍了拍身上,大大咧咧走到一边的长石头上躺倒,翘着二郎腿,冷言冷语的:“你是娘生的我就不是娘生的么?”
真是……讨厌至极!锦言打定主意不再理他的。捡了几颗小石子,一颗一颗地投到江里玩,夜里月光一照,石子落下的地方明晃晃几圈涟漪。
那少年其实并不是故意要惹人讨厌,只是方才在灯市上一出事故,惹恼了他,即便锦言客客气气的,他也偏要冷语相对,以为这样,锦言才不会小看了他。这会儿躺在凉飕飕的石头上,微眯着眼,实际上却在看锦言有一下没一下的丢石头,看久了,忍不住看女孩儿的面容去了,出了一阵神。看她眼里满满的哀伤神色,少年以为是自己方才惹着了她,磨磨蹭蹭提起一句话茬:“你跟家人走散了吗?”
锦言执意不肯再跟他说话,默默望向对岸,对岸是一排长长的古朴城墙,城墙上也被装饰了火红的灯笼,城墙幽然静立,对面有人往水里放荷花灯,顺着波浪摇摇曳曳飘到这边来,锦言拿着小棍拨拉了一个上来,荷花灯里有一张纸笺,上面有三排隽秀小楷:“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锦言默声读完,脸一烫,将纸笺放回原处,又将荷花灯推进汉江水里。
看着江天明月,锦言从袖子里摸出碧玉笛子,放在嘴边轻轻一按,笛声呜然咽然,还是那首《春江花月夜》。这时的情境再适合不过了,江流宛转,绕衔远山,江水尽头雾蒙蒙一片,只有一轮满月清明空净。锦言想起阿娘,想起外婆,还有乡下一群淳朴的玩伴,笛声中又平添两分凄凉之意。
“难听死啦!难听死啦!都吵着我睡觉了!”再静谧的氛围也有人捣乱。
锦言停下,本来要生气,又瞧他悠然自得的样子,心想他方才是也给他娘祈福,唉,无论他怎样,他娘一定是很疼他的。默了一会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半天没有回话,锦言以为他不肯理人了,也就不作声了。一会儿,少年闭着眼睛悠然说道:“小叫花子哪会有名字啊,还不是走到哪里胡乱取一个就是了。天上飞来一排鸟,我就叫大雁儿,我爬到山上去,就叫滕云松,若是吹起风呢,我就叫一阵风,若是起了云,我就叫一片云。”说着,指了指汉江水,“我现在躺在汉江边上,那我今天就叫小鲤鱼。”
正胡扯着,河堤上忽然传来喧嚷的声音,锦言回头看,吓得绷紧了身子,少年也支着腿坐了起来,冷冷瞧着:原来是刚才那个商人打扮的小贼带了一队流氓打手来找少年算账了。
那小贼一声吆喝,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就把少年围了起来,小贼恶狠狠说:“小畜生!”
少年翻了翻眼:“哪个王八蛋喊小畜生?”
“是我……”刚说一半,才知道少年占他嘴上便宜,赶忙住了口。
少年笑吟吟接了下去:“原来是你这个王八蛋喊小畜生。”
几个打手早把他从石头上拽了下来,扣着肩膀押到小贼面前,小贼左右开工打了俩耳挂解气,然后趾高气扬道:“小畜生,喊我一声爷爷,我就放了你。”
少年撇嘴一笑:“小畜生的爷爷,可不是老畜生!”
小贼脸色一变,其中一个打手一膝盖撞在少年肋骨上,疼得他咧嘴弯下身去。小贼好不得意,也弯下腰笑说:“怎么样,还想见识见识大爷的厉害?”少年抬起头,一口血吐在他脸上,完了还咧嘴笑道:“让你尝尝小爷的口水。”小贼恼羞成怒,一挥手,几个打手得了命,拳打的,脚踢的,都往少年身上招呼起来。
锦言哪见过这阵仗,心里怕这群人会把少年打死的,于是壮了壮胆子,迎上前去,喝道:“你们做什么?赶紧放手!不然叫我爹来抓你们!”
小贼见是刚才被偷荷包的小姐一行人里的,心里嘀咕起来,面上还赔笑:“不知这位千金是哪个府上的?”
锦言正声说道:“我爹是知府连大人,你们再不走,通通都要去见官。”
小贼贼兮兮的眼睛一转,心里有了计较,巧言道:“小姑娘,你说你是连府上的,可有凭证没有?我可不会被你骗了,不如你跟我去连府走一遭,若你真是连府的,我就把小叫花子放了。”
少年一听,冷笑两声:“你信他的鬼话!哪有做贼的上赶着要去官府的,他是想掳了你去,敲你家里一笔银子。”然后又对小贼说:“刚才你的模样,她的家里人可都认清了,她丢了,连太守翻了整个襄阳城也会把你找出来,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亏本买卖你也肯做?连小姐的家人马上就找来了,你们要是不信,就在这等着。”
小贼本也是一时起了歹心,并未仔细思量,被少年这么一说,几个打手换了换眼神,就把少年放了,转头要跑,又见锦言手上的玉笛子成色不错,临时起意想要抢走,锦言哪里肯从,挣扎了两下,笛子磕在地上,沿着河堤滚到汉江水里了。他们见没得手,也不肯耽误,挥手走了。
贼人一走,锦言就赶忙对少年急道:“你能不能帮我把笛子捞起来?”锦言小时候溺过水,长大以后再不敢落水。
少年吐了口血水,看见眼前的女孩儿清新秀雅,娇柔婉丽,更显得他污衣垢面,一身粗鄙,又兼方才在女孩儿面前被好打一顿,还是让女孩儿出言相救的,自尊心作祟,心里不痛快得很,听得女孩儿好言求他,忍不住烦躁起来,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没好气说:“好啊,给我三百两银子我就帮你捞。”
锦言身上哪有这么多,脸儿通红:“我没有这么多钱……”
少年“哼”了一声:“你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帮你去捞。”分明是模仿了锦心羞辱他的语气。
锦言气怔了,眼泪在眼圈里滚滚打转,狠狠瞪了少年一眼,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骂:“死叫花子!臭叫花子!”还没走出三步,就听到背后“噗通”一声,转头一看,锦言气结:“刀子嘴豆腐心的臭叫花子!”
腊月汉江水冻得刀子一般,少年上来的时候冻得直打哆嗦,一边摇头道:“江水急得很,早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
锦言一听,蒙着脸便哭了起来:“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娘……”
就听那厢笑声朗朗,锦言抬头,一支玉笛子就在眼前晃来晃去。锦言一记眼神刚要回敬过去,忽然就愣住了。
江水把少年脸上的污迹冲得干干净净,露出真正面容来。长眉英挺,一双眼睛狭长,只这一副眉眼就让人再转不开眼了。薄薄的嘴唇轻抿,脸颊上现出深深小小两颗酒窝。英气十足的眉眼,却配上顽气十足的酒窝,本该自相矛盾的,却浑成无碍。
少年拧着身上的水,见锦言陷入了痴呆状态,咬牙切齿问:“你想什么呐?”
锦言回过神,脸通红,讷讷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条丝帕,递给他:“给你擦擦水。”
少年一笑,接了帕子,忽然攥住她的手。锦言心绪大乱,挣扎地想抽出手来,听见少年惫懒的声音:“不要动。”
不可抗拒。
少年见她的窘样,添了一句:“你手流血了。”倒是光明磊落的语气。他用丝帕把锦言的手稳妥包扎,便松开了。因离得近,他抬头时候看见锦言明净的眼睛,心念一动,赶忙移开眼神,自嘲笑道:“小叫花子该去要饭啦。”
“你真的叫小鲤鱼?”
少年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小鲤鱼也好,鲤小鱼也好,鱼小鲤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以后我小叫花不要饭到你家,你也再不会见到我啦。”
作者有话要说: 好热~嗷~
10、枕风入梦
等找着锦心他们,时候已经不早了,天上又飘起了雪籽儿,锦心少不了一通埋怨。回了府上,婆子丫鬟们早焦心侯在门前,一看小主子们都回来了,赶紧各认各的。陈嬷嬷给锦言围上一个大红斗篷,拉起她的手,关切问:“冷不冷?手这是怎么了?”
自从知道陈嬷嬷的身世,锦言对这个把她带大的嬷嬷多了两分敬意和依赖,这会儿也不想让她担心,只轻描淡写说:“磕着啦,无碍的,我从外头买了好几样剪纸画,嬷嬷挑几样带回去贴窗户上,添一添喜气。”
“唉,今早上我去小姐的房里,冻得站不住脚,看了一转,丫鬟们也没配齐,这般行事,难道是大家规矩么?”言语间不免气愤。
锦言把斗篷拢了拢,心里透亮:她虽是连家嫡长女,可连府里里外外上百个下人,还不都是看人下菜碟。连家的话事人是谁?父亲一介儒生,嫡母喜好清净,家中的大权尽落在老祖母的手中。祖母再能耐,年纪也上去了,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能帮衬着的,一个就是徐姨娘,再一个就是老祖母亲手提拔的文姨娘。祖母不待见锦言,是人人都看得明白的,把她安排在枕风阁,又迟迟不配好下人,这是故意要她难看,谁要是帮她说一句好话,那都是明摆着跟祖母作对。徐姨娘自然不会去做这个好人,巴不得她难看呢,好显得锦心娇贵,即便是文姨娘这个老好人,也不大好忤逆祖母的意思。
不过锦言毕竟是多活过一世的,很多事都看得更开,面上做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尤其是她现在脚根还未扎稳,这些面儿上的琐碎事情免不了是要忍的,这时候她要是急赤白脸地争这个,祖母一句年下事忙就能打发过去,别人还会觉得这个新来的嫡小姐小家子气。倒不如将将就就一段时日,反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