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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手这个动作在现代的情侣看来不过是最常见不过的动作。只是眼下是东晋,民风虽说相对其它朝代开放,但是也少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在众目睽睽下十指紧扣,更何况是名义上还未成婚的男女。幸好有宽大的袖子挡住,没有人留意到两人的手竟是紧紧牵着的。
她倒也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在没人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只是一开始只敢在没人的地方拉着,后来变成了在外面也忍不住牵在一起。
谢若璋看了她一眼,眼底潋滟着若有似无的悠然笑意。他的容姿本就极为出色,眼下夜幕降临,在淮水边匆忙而过的荟荟众生之中,他修长挺拔的身材显得更为鹤立鸡群,灯火柔化了他的五官,愈发显得眼珠乌黑,风流斐然。
这么淡淡的一个笑容,便引得两旁年轻的娘子忍不住瞄向他,随即,又把略有些艳羡和复杂的眼光看向霍长乐。
尽管不喜炫耀,但是此情此景,霍长乐也不由生出了几分骄傲的情绪,又因为站在他身边的人,眼下是自己,心中的愉悦怎么也掩饰不住。
刚下马车不久,便听见了前面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若璋兄,这么巧,真是何处不相逢呀。”
抬眼望去,那是几名年轻男子。其中可以看到,这群人之中为首的一位男子年约二十五六岁,黑发高束,如玉的脸庞挂着惊讶的表情,半晌又化为一个淡淡的笑。一笑之下,煞是风仪古雅。看这穿着打扮,大约也是文士。
他的身边不仅站着四五名广袖飘飘的美少年,还站着一位与霍长乐年龄相仿的娘子,头戴幂篱,但是眼睛却灵动地转来转去,似乎很是活泼可爱。
谢若璋微微一笑,道:“韫之兄,当真是许久不见了,可别来无恙?”
“托福托福。”那人乐道,然后一一向他身后的人和谢若璋互通姓名。
当得知了眼前人便是谢若璋之后,那几名少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几分艳羡和钦慕的神情,只是却没有之前那些文士那么狂热,依旧仪态翩翩,想必是平日见惯大场面的人。
这边,霍长乐也不动声色地听着,心中暗道:为首的那王韫之风姿不凡,身后的少年虽然青涩,但也不失稳重。而这群人既是姓王的,又是住在健康的,又与谢若璋熟络……大概,此“王”,乃是琅琊王氏的王。
王韫之道:“听说今晚淮河边有河灯诗会,在下便偕同几位表亲一同来乘花船。”然后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看了看身旁的娘子,道:“若璋兄,差点忘了说,这位是小妹桑兰。桑兰与若璋兄上一回见面,已经是七八年前了罢。现在再看,约莫是认不出来了。”
“哦?原来娘子已经长这么大了。方才确实没认出来。”谢若璋挑挑眉,笑道。
那王桑兰在谢若璋含笑的眼神下,似乎是不胜娇羞地低下了头。
王韫之一早便留意到谢若璋身边的霍长乐,不由好奇道:“这位娘子是……”
王桑兰也悄悄抬头,打量着霍长乐。
霍长乐见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又想起自己的手还和谢若璋牵在一起,顿时想偷偷松开。没想到谢若璋居然没让她松开,反倒是紧了紧,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手。
他含笑道:“这位是霍侍郎的幼妹,霍三娘霍长乐。”
霍长乐隔着幂篱,觉得那些火辣辣的视线也被隔绝了不少,遂点头礼貌道:“幸会。”
几人寒暄一番。
王韫之道:“我们正要登上花船,两位可要一起来?”
“韫之兄的美意心领了。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只待下回有机会,在下一定赴约。”尽管如此,他的神态不见抱歉,很是悠然自在。
“那真是可惜了。”王韫之叹道,向谢若璋告辞,便带着几个表亲、还有一再回头的王桑兰登上了一艘华美的花船。
目送他们远去,谢若璋方把霍长乐引上了另外一艘小木船。这艘船不似之前游湖的船那么大,只是轻轻巧巧的,恰好只能容纳两人。
水波荡漾,坐在微微晃动的船上,一直渡至淮水中央,顺着水波而下。
☆、53我等不及了
待到小舟远离喧闹的岸边,驶离了码头停泊着的大船,来到淮水中央微微荡漾而下时,原本的热闹喧嚣声似乎一下子便离他们很远了。
小舟虽小,五脏俱全。有一间小室,里面的烛火十分明亮,照得附近一小片江面都亮堂起来。江水黑漆漆的,天幕也是幽蓝的,一轮明月悬挂于头上,冷冷地散发着清辉。
霍长乐随意地坐在船板上,手撑在船舷上,瞧见江水随着船只前进划出流纹,便伸出手指轻轻点过江水,看见那轮明月的影子震荡而行将破碎。指尖感受到一点冰凉,又下意识地缩回去。只是不一会儿,那轮明月的影子又恢复平静,她又故技重施,准备再次弄碎它。
就在她准备再次把手伸向江面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然后一个无奈又好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娘子,我今日才发现你竟是如此贪玩的。”
霍长乐挑挑眉,没有转头,轻笑着拾起角落里一小块石子,轻快地往外抛去。石子在水面上跳跃了几下,击碎了明月的影子,徐徐沉入江底。
谢若璋的声音从耳后响起:“秋夜寒凉,江风袭人,娘子莫要在外面呆太久为妙。”因为靠得近,他低沉的声音似乎比以往更为性感,听的时候仿佛有羽毛轻轻划过心脏。她似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
心怦咚一跳,霍长乐乖乖地站起身来,被他拉着回到船舱里。船舱内不透风,再加上有了温暖的烛火,果然暖和不少。
坐下来,她才想起来问道:“我们这要去哪里?”
“唔,还是等娘子自己看罢。”他笑吟吟道。
霍长乐白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有些好奇。
终于,过了片刻。他忽然道:“娘子,请闭上眼睛。”
霍长乐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便顺从地闭上了眼睛。谢若璋却是先把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温柔地给她系好了带子后,整理好了领子后,才站在她身前,双手牵着她,慢慢地引领着她向前走。
由于有人在前面,抱着“即使摔倒了也不会痛”的想法,霍长乐很安心地闭着眼睛,被他牵引出了船舱。
出到门外,温度瞬间清凉起来,眼睛能感受到的光源也暗了许多。霍长乐感觉到谢若璋把她引到了船舷处,然后轻轻松开了一只手,站在了她身后。
霍长乐纳闷地等待着。
就在这时,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才传来:“娘子,现在可以张开眼了。”
霍长乐闻言,轻轻张开眼睛。
瞬间便呆了呆。
只见本是漆黑一片的江面,竟漂浮着无数河灯。有做成莲花形的,有做成塔形的,飘飘荡荡,散发出温暖昏黄的烛光,在漆黑的江面上随着水波轻轻漂流,犹如漆黑的天幕浮载着无数的星光。
小舟的驶近,使得河灯沿着水波漾开。很快,他们便已经处于了河灯的中央。
放眼望去,以小舟的圆心的数十米内,都是星星点点的光芒。
霍长乐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半晌才问道:“这些河灯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方才分明一直没有看到有的……”
“娘子不知,此处是淮水边的一个小湖,河灯顺着水流而下,多会流入这里。”谢若璋倒也没有隐瞒,笑吟吟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霍长乐喃喃道。
“可还喜欢?”
霍长乐先是点头,后来又觉得四周太黑,恐怕他看不清,便开口道:“喜欢。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么美丽的景致。”
谢若璋正欲说什么,没想到小舟这时候晃了一晃,霍长乐方才上前了一步,此时一个没站稳,便要往水面倒去。在危急的一瞬,身体下意识地扭转了倒下的方向,再加之谢若璋伸手抱住了她的腰部,霍长乐便变成了直直往后倒去,甚至把谢若璋也扯倒了。
怦咚一声,两人一起摔倒。
霍长乐心里默默吐血:方才还说摔倒了有人垫底所以不怕,没想到果真是一语成谶。闭着眼睛时没有摔倒,反而是睁开眼睛时摔倒了。乌鸦嘴,乌鸦嘴呀。
所幸的是,摔倒的地方是平坦的船板,况且霍长乐起码有一半的身子摔在了谢若璋身上,因此也不觉得多痛。她微微撑起身子,见谢若璋仰躺在自己身下,看向自己眼神带着几分揶揄,顿时也觉得有些好笑,便没有起身,而是随之躺在船板上,侧躺面对着谢若璋,调侃道:“若璋兄,这是不是就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谢若璋嘴角含笑,似乎有些无奈。
两人对视而笑。
不知何时起,谢若璋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他就这样专心致志地凝视着她,眼神深邃,仿若有能把人吸进去的魔力。
霍长乐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观察过他。他保持着那个仰躺的动作,头却侧向了她这边。乌黑的长发铺散在船板上,如光滑绸缎,触手冰凉。又有数缕蜿蜒于胸前,逶迤绝丽。
四周是幽暗而寂静的,唯有屋内的烛光洒出,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他俊美的轮廓。眼睛狭长上挑,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妩媚传情……
即便是不笑的时候,他的嘴角依然是微微上扬的,眼神却深邃恬然,宁和高雅。就是这种笑于不笑之间强烈的反差,竟让他有了一种惊心动魄的魅气。
猛然间,霍长乐才意识到,他们现在的距离,只在尺寸之间,鼻息都能打到彼此。
像是怕被听见心跳愈来愈快的响声,霍长乐正欲不露痕迹地退后一些,便瞧见谢若璋薄唇微启,道:“长乐,你还记得一年前你说的话吗?”
霍长乐微微一愣,轻声道:“自然是记得的。”
“一年之约已过,娘子可愿嫁我?”
尽管两人都保持着这么一个随意的姿势,可是霍长乐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瞬间绷紧了。
谢若璋幽黑的眸子凝视着她,不见漫不经心,只见深凝温柔。
心跳在这瞬间放大到极致,她甚至疑心他能听见。
手脚有些僵硬,却是紧张导致的。
她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话:“我……才十七岁,会不会太早了些?”
确实,这个年龄放在现代,不过是中学生的年纪,距离嫁人还有许久。只是,摆在古代,这个年龄嫁人的娘子多了去了。有的更是已经怀孕生子。更何况,她的心理年龄已经不止十七岁了,在心理上,她与眼前的男子,是对等的。
之所以会脱口而出这句,不过是慌乱之下,没话找话说罢了。
只是,若要追根究底,却并非是不愿意的。
没想到当初定的一年之约,转眼便过去了。她希望这样恬淡舒适的日子继续下去,似乎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她很适合与谢若璋在一起。
眼下,他已经把这个问题摆在了她面前。
你愿意嫁给我吗?
尽管有着不安和迟疑,但是心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雀跃地跟她说:“我愿意。”
她抬眸,正好撞入他幽深的眸子里。
他轻轻一叹,做出一副幽怨的神情,道:“娘子,可是若璋已经不年轻了呀。”
霍长乐嘴角抽搐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忽然敛起了说笑的神色,凝视着她,沉声道:“况且——我已经等不及了。”
霍长乐怔住,半晌才开口道:“等不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