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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芮对兰芸回以一笑,转而与老太太道:“是啊,祖母就尝一尝吧。”
老太太含笑吃了一口。
幽香醇厚,甜儿不腻……
老太太神色闪烁,“味儿真不错,许久不曾吃这么爽口的香露了……这是三山庵哪位师太腌制的?”
兰芮想了想,“静心师太。”
“静心师太……静心师太……”老太太默默念诵两次,微微颔首,“难为你兄妹俩有心了,都散了吧。”
各人纷纷告辞,不一时,屋中只剩老太太和秦妈妈两人。
老太太抬手指了指跟前的青花碟子,“你也来尝一尝。”
秦妈妈迟疑的看着老太太,平常有好吃的,老太太也总会赏她一份,但老太太让她共用一套碗碟,这还是头一次。
“让你尝,你就尝吧。”老太太有些许的不耐。
秦妈妈赶紧应了声,舀了一勺香露送入口中,片刻,她神色巨变,满眼的惊异。
“老太太,这味道……”
老太太神色恍惚,好一时才收回心神,“你去一趟清风馆,就说我想喜欢这梅花香露,把三丫头那里的香露都要来。”
秦妈妈应下。
老太太又道:“你明日再去一趟三山庵,见见那位静心思太。”
秦妈妈双唇张合数次,终究没吐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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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一日的疲累消失殆尽,兰芮神清气爽的坐在黄花梨的妆台前,由着玉桂用棉布帕子替她擦拭头发。
“你爹娘来府中多少年了?”
玉桂笑道:“奴婢的爹和娘都是家生子,是在府中长大的,三小姐怎么突然想起问奴婢这事?”
兰芮笑了笑,侧头吩咐侍立一旁的银锁和绿枝,“夏至去厨房这半天没回来,你们去瞧瞧,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是的话,也好搭一把手。”
银锁和绿枝应声而去,出门时,绿枝还细心的将门掩上,两人从前虽是做粗活的,但都是家生子,一听这话,便猜到主子是让她们避开。
对两人如此乖觉,兰芮自是满意,抬眸从铜镜中见玉桂神色平静,便展颜一笑:“你爹娘从小就长在府中,想必知道很多府中的旧事吧?”
玉桂微微抬头,“年岁大了的人,旧事肯定知道不少,只是不知三小姐指的哪一桩……”
说是哪一桩,兰芮还真说不上来,只是从兰芝和兰渊的只言片语中,她总觉的家人对她的态度另有隐情。斟酌半晌,才道,“不单指哪一桩……这些年府中的传言也好,无头公案也罢,只要是与我有关的,我都想知道。”
“三小姐……”玉桂睁大双眼,拿不准兰芮怎么会动这样的心思。
兰芮不待她多想,又道,“听说你娘在针线班子上?没事时,多去走动走动吧。”
玉桂这次没有犹疑,立刻应了声是,双手灵巧的翻转着,片刻,便将兰芮齐腰的黑发绾成了一个髻,而后捡了兰芮平日最喜欢的羊脂玉簪子定住。
兰芮看的暗暗佩服。
门外传来叩门声,紧接着,夏至清脆的声音响起,“三小姐。”
玉桂疾步去开门,很快,夏至领着一个端着食盘的厨房小丫头进来,两人身后还跟着秦妈妈和冯妈妈两人。
兰芮诧异,一人是老太太跟前的得意人,一人是文夫人的陪房,两人怎会一起进门?
她笑着招呼两人坐。
秦妈妈还了一礼,又扫了一眼正在摆饭的夏至,笑道:“三小姐还未用饭,奴婢就不叨扰了……老太太很喜欢三小姐带回来的梅花香露,直夸三小姐有心呢……不知三小姐还有没有那梅花香露?奴婢看老太太实在喜欢吃,这才厚着脸皮来问三小姐讨要……”
兰芮没想到老太太会如此喜欢,“静心师太只做了不到十瓶,我不便多拿,只带了两瓶回来,一瓶孝敬了祖母,另一瓶分成了三份,预备一会给娘亲和两位婶婶送去……既然祖母如此喜欢,那余下的这一瓶暂时就不给娘亲和两位婶婶了,想来她们也不会怪责我的。”遂吩咐夏至去取梅花香露。
拿着梅花香露,秦妈妈看了冯妈妈一眼,“咱们兰家素来以孝悌着称,这香露给了老太太,几位太太又怎么因此责怪三小姐呢?”
在秦妈妈跟前,冯妈妈自觉矮了两分,赔笑称是。
寒暄几句,秦妈妈称不敢耽误兰芮用饭,匆忙离去。
冯妈妈趁机说明自己的来意:“长兴侯府送了帖子来,请阖府的女眷和小辈去侯府赏花,夫人让奴婢来跟三小姐说一声,三小姐心中也好有个准备。”
长兴侯府……一番收肠刮腹,兰芮终于想起了长兴侯府来,她笑道:“多谢妈妈……妈妈用过饭没有?不如一起吃点?”
冯妈妈连连摆手,称还文夫人还等着她回话,亦是匆匆离去。
一番耽搁,原本热气腾腾的饭菜,此刻已经透着凉意。
第015章 传言
“三小姐?”
兰芮正想事情,听得有人在门外唤,怔了怔,那边玉桂已经挑帘出去了,过了一时,又回来禀报,说是老太太房中的锦绣来了。
兰芮探了探身子,“请她进来。”
锦绣就在门外,片刻就进来了,她冲兰芮屈膝施了一礼,笑道:“咦,三小姐还在用饭?那倒正好,尝尝奴婢做的鱼肉丸子。今日采买上的人说有新鲜的鲤鱼,奴婢就央人买了一条回来,细细敲打了一上午,这才取出的鱼融。”说着话,锦绣已经掀开食盒盖子,从里面将一只旧窑的细瓷青花汤碗小心翼翼的捧出来,摆在了兰芮跟前的炕桌上,转瞬,浓郁的香气便在屋中弥漫开来。
“你的手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不需尝,只闻着香气就知鱼丸的美味了。”
兰芮笑吟吟的看着锦绣。那次拿庆春坊的香囊赏了锦绣,锦绣也曾提过可以让清风馆的人在老太太的小厨房做糕点,当时她也表示过感谢,可一次也没让人去过小厨房。她知道自己没资格动用老太太的小厨房,不想在乖张的名声上再添一条不懂规矩。
锦绣接过夏至布菜的勺子,舀了一颗鱼丸放入兰芮的碗中,“三小姐尝尝,鱼丸就是要趁热吃,冷了便失了鱼肉的鲜美。”
兰芮吃了一口,鱼肉鲜香嫩滑,入口既化,暗道,入得了老太太眼的人果然有些本事。
锦绣见兰芮似乎喜欢,赶紧又要去舀,兰芮却拦住了她:“你是祖母跟前的人儿,我这里可不敢使唤你,快坐下歇一歇。再说,布菜这种事,有玉桂跟夏至,哪里就用得着你动手?”
锦绣迟疑了一下,笑道:“三小姐真是折杀奴婢了,能得老太太的喜欢,那是奴婢的造化,但奴婢不能据此就忘了自己的本份,不然倒成了那轻狂的了。”
兰芮笑笑,没有再说,静静的用起饭来。
“奴婢来时,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竟在湖边的亭子里议论,说三小姐本来就不及二小姐,还说……”锦绣仿佛才记起似的,轻声说着。
兰芮停下筷子,审视起锦绣来。
玉桂沉稳惯了,看兰芮没做声,也不敢多言,倒是夏至一听这话就像点着了的炮仗,嚷嚷起来:“锦绣姐姐快告诉我,是哪个腌臜的奴才乱嚼舌头,我就是拼死也要回了老太太,让人将这等编排主子的奴才乱棍打出去!是了,那起子人还说了什么混账话?姐姐快告诉我,我好一并回老太太。”
“这……”锦绣神色间俱是为难。
夏至见锦绣竟支支吾吾不肯说的样子,一时着急,上前去拉着锦绣的手臂晃起来,“好姐姐,你就别犹豫了,快说吧。”
兰芮冷声呵斥夏至:“一点都沉不住气,不过几句闲话就让你急的忘了规矩!家中人多事多,中间又有一两个话多的,说一两句不知轻重的话,有什么要紧?还不快出去守着门!”
玉桂与夏至这几月见惯温言软语的兰芮,陡然见她沉脸,突然记起从前的挨打事情,俱是一哆嗦。夏至立刻扑通一下跪地认错,待兰芮摆手,才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兰芮呵斥夏至,不过是做给锦绣看的——不要以为她这些日子乖巧听话就可以任人欺负!锦绣无事献殷情送鱼丸汤来,她初时只以为是想讨要打赏,这时看来,却是专门来传递“传言”的,如此费尽周折,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等夏至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兰芮转头与锦绣笑道:“夏至这丫头虽然冒失,但她的话也还有几分道理。我虽然不在意什么传言,但这种明显是挑拨我与二姐姐之间感情的话,总该报告给娘亲,让她老人家好好查一查,查出来,将人打出去,免得带坏旁人。还有,若是让外人知道,也说我们兰家是没规矩的,你说是不是?”
“是……”锦绣吸了一口气,“那些人还说……二小姐和三小姐本来就不是一母同胞,二小姐才是真正的嫡出小姐,三小姐是……大老爷在外所生,抱回来养在大太太名下的……三小姐莫要生气,那些人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乱说……”
与兰茉不是一母同胞……
兰芮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心中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醍醐灌顶般的清明,她知道锦绣所说必定是真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文夫人为何在她受伤后四个月不露面,才能解释文夫人为何待她和兰茉有云泥之别。
此时玉桂的心中也是一片惊涛骇浪,呆怔了半晌才清醒过来,回头见兰芮面色阴郁,赶紧倒了一盏茶递到她手中,“三小姐吃杯茶去去火。”
兰芮紧紧的握着茶杯,阵阵暖意从指腹一直蔓延至全身,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这件事肯定不是锦绣刚才无意听来的,她如何得知且不去想,但她专程来说与她听,无非是想挑拨她与文夫人之间的关系。她本来就是借尸还魂的顶替者,文夫人是不是这副身体的亲娘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文夫人名义上是她的娘亲,她以后的生活全握在文夫人的手中,她不能任人挑拨而与文夫人决裂。
想明白,她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盏砸向地上。
一声脆响,碎瓷渣滓四散飞溅。
锦绣本能的哆嗦一下,而后眼底闪过一丝微笑:暴碳性子就是暴碳性子,一点就着。
玉桂也是一愣,旋即默不作声的收拾起来。
兰芮摆手阻止了玉桂,冷冷的看着锦绣,道:“这哪里还是闲话?这是无中生有、造谣生事、搬弄主子是非!玉桂,给我取大氅,我要去劲松居让祖母做主,请她老人家查过水落石出,看到底是谁造谣生事!”
“三小姐……”玉桂立着没动,“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好。”
兰芮很是意外玉桂竟和她想到一块去。她根本不打算就这样闹起来,若是她真是文夫人亲生那倒没什么,可就目前情势看来,文夫人十之八九不是她亲娘。事情闹大,她和文夫人之间那层窗户纸被捅破,让文夫人对她的厌恶连掩饰都不愿做,于她来讲无半点好处。
锦绣拉了玉桂一把,“这样大的事,一定要让老太太彻查清楚!三小姐,你说是不是?”
若是从前的那人,或者已经跳起来去了劲松居,但兰芮不是从前的那人,她看着锦绣,“你说的极是,可我转而一想,这事还牵扯着姐姐你,担心祖母一时气急,定你一个造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