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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夫人冷然一笑,只将赵夫人的话视作酸语,笑问老太太:“不知帖子上写的是哪一日?”
帖子是她请长兴侯夫人姜氏下的,日子她自然知晓。
老太太含笑道:“初六,就是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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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门处早有一辆紫檀木的平头马车侯着。
兰芮带着玉桂和霜降先行登车,兰渊嘱咐车夫几句,另命管车马的下人牵了一匹马蒙古马骑上,在前头先行。
车厢内设有矮榻,高枕软卧,榻上被衾早用汤婆子暖热,一上车,兰芮就蜷了上去,撩开车帘的一角,默默的看起车外景致来。只是还未出外院,目之所及,屋舍廊庑与内院大同小异,她慢慢失了兴趣,收回目光,靠在大迎枕上闭目养神。
她生性喜静,在内院困了四个月,没觉的烦闷压抑,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出门机会,也没让她有太多的欢喜。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下,车外传来兰渊春风般的声音:“三妹妹,到了。”
闻言,玉桂躬身替兰芮整理衣裳,霜降先一步打车帘,“咦,这里不是灵光寺!”
玉桂嗔道:“胡说八道,咱们来灵光寺诵经,这里不是灵光寺还是……”
余下的话,她再说不出来,从霜降掀起的车帘极目看去,只有一片茫茫不见尽头的雪地,漫说百年古寺,就是屋舍也没有半间。
她转而疑惑的看着兰芮,“三小姐,这……”
兰芮同样疑惑,但对上车外那双温润的眸子,她嘴角翘了翘,当先一步跳下车去,“洁白纯净,无人践踏的雪景竟然这么美,你们两个也下来看一看,这可是在别处看不到的。”
玉桂和霜降应声下了车。
兰渊抬手一指,“那里有屋舍,庆和,领着她们两个过去,先将炕烧起来,再煮上热茶。”
几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皑皑白雪中,一溜排着五间青瓦房,只是方才几人从车上看,被车帷挡住视线便没见着。
庆和应下,一面指挥车夫搬带来的家什,一面叮嘱玉桂和霜降小心脚下,极是伶俐。很快,几人就将一应器具挪进了屋。
“大哥,现在总可以告诉我这是哪里了吧?”一颗雪花落入兰芮的劲内,凉丝丝的,她轻轻的打了个寒颤。
兰渊答非所问:“鲁先生要走了。”
“啊?”兰芮吃惊的抬头。
兰渊轻轻一笑,转瞬,笑容隐去,他悠然一叹,“他前日晚上就向父亲辞了行,父亲也已经应允。我想,三妹妹是鲁先生最为得意的弟子,鲁先生肯定放不下,有许多话想嘱咐三妹妹,因此就带了三妹妹前来与鲁先生辞行。”
兰芮怔住,兰渊没说鲁先生为何离开,她也没问,选在她弃武后离开,答案已经在她心中呼之欲出,可她竟然没有勇气说出来。
这样的结果,她承受不起。
“三妹妹?”
“鲁先生现在在何处?”
兰芮深吸一口气,迎着细密的雪花,扬起一张光洁的脸,盈盈笑了起来。
兰渊不觉呆了呆。
第012章 演戏
鲁崇明就住在五间青瓦房后面的另一排屋舍中。
兰芮轻叩房门,半晌,门才从里面打开,扑面而来的宿醉气息熏的她一滞。再看门内立着的那人,头发凌乱,双眼通红,哪里是她记忆中洒脱不羁的样子?
她心中愧疚感,又深了一成,轻轻吸了一口气,屈膝行礼,“鲁先生。”
“三小姐,千万不要再称呼在下为先生,在下不敢当。”鲁崇明半倚着门框,丝毫没有请两人进门的意思。
兰芮微微苦笑,“先生醉了,我这就让人给先生送醒酒汤来。”
鲁崇明哂笑道:“实在不敢当,三小姐若是无事,请回吧,在下这里简陋,不便招呼三小姐。”全然一副送客的架势。
“这……”兰芮转头去看兰渊,兰渊立在五步开外看雪景,似乎并未留意到这边的情形,她只得笑道,“听说先生要走,我是特意来跟先生辞别的。”
鲁崇明哼了一声,冷然不语。
兰芮继续找话说:“不知先生今后有何打算?”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兰芮以为鲁崇明还是不会作答时,他竟然开了口,“三小姐是担心在下离了兰家会挨饿受冻?若是问这个,三小姐不用费心,兰家没有愿意习武的学生,难道别处没有?就是没有,在街上耍把式卖艺也还能养活自己。”
果然还是因为她弃武……
兰芮低垂眼睑,“先生此言差矣,兰家怎会没有愿意习武的学生?不是还有大哥和五弟么?”
“他们两个,不值得我费心!一个资质平庸,另一个,简直就是愚钝不堪!”
兰芮下意识的回眸瞥了一眼兰渊,被人说成不值得费心,只怕任谁听了都会不开心,好在兰渊依旧没有注意到这边。
“先生,我记得有句话说的好,有教无类……”
鲁崇明不耐的打断兰芮,道:“在我看来,只有天资聪颖的学生才值得我费心!三小姐,别已经辞过,请回。”
一再被拒之门外,兰芮无奈,躬身拜了一拜,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先生请仔细想想,天下愿意跟着先生习武的人的确不少,但天资比得上大哥和五弟的,只怕也不多。”
鲁崇明目光一闪,“三小姐也请仔细想一想,天下拳脚师傅不少,但有我这般技艺的也没有几个,三小姐就不替自个儿兄弟考虑一下?”
兰芮一怔,她弃武,大半是因为想讨家人的喜欢,从而换得以后的太平日子,小半则是因她生性喜静,又久在和平年代生活,对刀枪棍棒毫无兴趣。
可鲁崇明说的不无道理,因她的弃武,兰渊与兰波失去了一个好先生,对兰波她尚可当作没什么,但对兰渊,她却有深深的负罪感。
踌躇半晌,她嫣然一笑,“如果先生肯私下教授我拳脚,我还愿意跟先生学习武技,至于骑射,实在有太多不便……”
“当真!”鲁崇明双眼一亮,喜不自禁,“只要你肯学,明面上私下的又有什么区别!骑射嘛,冷先生那个老夫子怕砸了饭碗,也不愿意再教你,你学不学没关系!”
看着就差手舞足蹈的鲁崇明,兰芮恍了恍神,这才是她记忆中的鲁崇明。
鲁崇明高呼兰渊,兰渊闻言走过来,笑道:“先生,学生这就与你辞别。”
鲁崇明一摆手,大声道:“辞什么别,我不走了!”
“当真!”兰渊亦是满面的欣喜,转而盯着兰芮,“三妹妹答应跟随先生学武了?”
鲁崇明代为答道:“自然!”
二人一问一答间,兰芮突然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直到辞别鲁崇明,往前面瓦房走的路上,她才问,“大哥,你也希望我跟着鲁先生继续习武吧?”
兰渊侧头紧紧的盯着兰芮的眼睛,“三妹妹学会为自己打算,无可厚非,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替你开心,但你丢下自己的好恶,一味的在祖母和母亲跟前曲意奉承,就真觉的开心?”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以前我也觉的弃武没什么不好,可前日与昨日我亲眼见你在劲松居和观荷院那样小意奉承,我就觉的,还是从前的三妹妹更好。”
兰芮漾起一个苦笑,道:“像从前那样……被所有人厌恶就好?”
兰渊喟然一叹,“或者一切并不是因习武而起……”
“不是因习武而起……”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兰芮突然记起兰芝那句同样是没头没脑的话,心中一动,“那请大哥告诉我,是因什么而起?”
兰渊目光闪烁,道,“习武本不是坏事,但妹妹仗着自己武技非凡就四处寻人比试,惹下事端,这才让祖母与母亲气恼。”
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还说出事实,但兰芮却总也不能说服自己相信,她觉的,兰渊先前的话绝对不是这意思。
还欲再问,就听前面传来响雷般的叩门声。
荒郊野外的,又是风雪天,按说除了他们这样专门来寻人的,应该不会有人才对,兰芮疑惑的看了看兰渊。
兰渊眉头微皱,吩咐兰芮在原处等候,自己则几步转过墙角,只见青瓦房前来了两人两马,一人骑在马上,一人一手牵缰绳一手擂门。骑在马上那人十六七岁,身材健硕,身穿一件赤狐皮做的斗篷,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样子,而另一人也是一般的年纪,只是穿着青布袍子,看样子是马上那人的仆从。
恰时庆和开了门。
那仆从道:“鲁先生可是住在这里?”
庆和几乎是毫无考虑就道:“不是。”
那仆从转头恭声与马上的少年道:“大少爷,你看……是不是寻错地方了?”
马上少年探手扯掉斗篷上的一颗拇指大小的血红玛瑙扣子,一掷,丢在庆和的脚边,“带我去见鲁先生,这颗玛瑙扣子便是你的,别说鲁先生不在,那边停着的马车可有兰家的图标。”
一派颐指气使的模样,庆和料到眼前两人来头不小,不想多生事端,就低头捡起嵌在雪中的玛瑙扣子,捧到那少年马前:“这般珍贵的物件,到小的手中,只会辱没了,请少爷收回。那马车是兰家的不假,不过却是我家少爷所乘的。”
“哦?你家少爷,是兰渊还是那叫兰波的?”马上少年一顿,目露戾色,“休要拿你家少爷说事!你们兰家还入不了本少爷的眼!”一扬手,手中乌黑油亮的马鞭一声轻响,直冲庆和面门而来。
兰渊在转角处看的真切,恼怒之色一闪而过,紧走几步,一把拽住庆和后退数步,轻轻巧巧的避开马鞭,而后才拱手道:“世子爷,下人不懂事,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声音轻缓,不急不躁,却自有一股让人不容忽视的震慑力。
安陆侯世子胡延策马后退一步,倨傲的扬着下巴,“我只是来寻鲁先生,并无替兰大少爷管教下人的意思。”
兰渊微微一笑:“鲁先生的确暂住此处,只是他一心静养,不想被外人打搅,这才让庆和在此处拦驾,但世子爷也算不得外人,我这就让庆和带世子爷去。”
胡延笑了起来,笑容里尽是满意之色。
庆和上前一步,躬身道:“世子爷,请随小的来。”
胡延双手略微一拱,权当行礼,策马随庆和往屋后去。
前面的字字句句,皆落入兰芮耳中,听到此处,她嘴角噙着一个冷笑,不想与胡延碰面,就沿另一侧往前面走,好与其避开。
胡延不是别人,正是害这副身体从马背上跌落,让她在床上躺了四个月的人。
自从听了老太太的话,她就一直认为这副身体的记忆靠不住,此时看胡延如此跋扈,她才知,靠不住的原是老太太的话。
兰渊见兰芮从另一侧出来,微微松了一口气,几步迎上去,拉着兰芮进了房中。
屋中火炕燃的正炙,暖意融融。
玉桂立刻给兰芮递上一个手炉,欲言又止。她虽没瞧见门外的情景,也从未见过胡延,可一听“世子爷”三字,能想起的也只有胡延一人。她担心兰芮记起几月前的积怨,不管不顾的冲出去,那她,命运只怕还不如玉芳。
兰芮没有落下她眼中的这份担忧,笑道:“大哥,还去不去灵光寺?”
两人是以在佛前诵经为借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