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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君倾骗得他顿了一顿,立即脚下抹油朝前疾奔,不多时,身后风声乍起,那人已经追了上来,她暗暗咬牙,也不管前方那石门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开,只是这样往前奔着,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她也不想放弃。
近了,越来越近了!
前方的石门越来越近!
身后那人也越来越近!
她发足狂奔,浑然忘我!只有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梁君倾才发现,原来自己可以跑得这样快!
就在这时,前方那紧闭的石门突然间传来轰隆隆的开启声,厚重的石门缓缓向一边退开,露出宽阔的求生之门。梁君倾立即大喜,欢呼一声,真是天不亡我!
她脚下发力朝那石门奔去却在看见石门后的男子时,顿时忘记了奔跑,忘记了欢呼,甚至,这一刹那间,忘记了呼吸!
那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啊!
密道里昏暗的灯光,像是一张米黄的面纱,在他那苍白的脸庞上迷乱散绕,伴着他那波光粼粼的眼波,晃啊晃,让人禁不住的沉沦。
梁君倾定定地站在原地,刹那间,竟忘了身后的追杀,也忘了石门外的生路,只是看着他,看着他那微微上挑的眉眼,直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恍恍惚惚地想,这个人,看上去好面熟,像谁呢……
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那男子见到梁君倾的一刹那也是愣了愣,却在看见她身后那个男子时,顿时了悟,只朝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那男子立即悄悄躬身隐在了黑暗里,浑身杀气瞬间收敛。
这一切,梁君倾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只是直直盯着男子的眼睛,那双眼睛,泛着黑沉的波光,像是隐隐翻涌的深潭,宁静下暗藏着无边的暗流,躁动下却又带着令人心安的宁静,如此矛盾,却又如此和谐!
男子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忽然,朝她微微踏出了一步,并没有见他跨出多大的步子,却转瞬间到了她面前,那一双清秀的眸子,始终不离梁君倾的脸。
良久,他忽然弯下腰,直直看着梁君倾,微微勾唇一笑,轻声问道:“小丫头,你是谁?”带着蛊惑,带着睥睨,漫不经心,却又暗藏杀机。
梁君倾双眼迷蒙而涣散,闻言只是怔怔地答:“我是梁君倾……”
男子微微皱眉,继续轻声问:“这样问吧,你是将军府的什么人?”
梁君倾双眼大睁,微微挣扎着皱了皱眉,瘪着嘴委屈地答:“我是被一个将军抓进来做丫鬟的!”
男子顿时瞪了瞪眼,好笑地摇了摇头:原来,是她……
梁君倾眼神越来越迷茫,她像是掉进了一汪温暖的海水中,只觉得自己浑身懒洋洋的,就要飘起来了,海水荡漾间,她只隐隐听到有人在耳边用醇厚磁性的嗓音低低地说道:“你什么也没看见!”
她在海水里,微微挣扎了一下,想要说:不,我看见了!
可是心底里,却不由自主地发出一个声音:“我什么也没看见!”
“对,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都不记得了!”
“睡吧!你累了!”
“是啊,好累!睡吧!”
她浑身暖融融的,眼皮沉重,终于身子一软,顺着身后的石壁缓缓躺在了地上,呼吸均匀绵长,竟然真的陷入了梦乡。
男子看着她沉沉入睡,忽然眸光一闪,一只手狠狠捂住了头,轻微地哼了一声。
黑影中的男子立即奔了出来,上前扶住了他,急切地道:“将军,这幻瞳术使用起来极其消耗真元,这女子闯上岛来,本就该杀!将军何必……”
被唤作将军的男子轻轻揉了揉额角,头疼的症状缓解了不少,他看着睡得香甜的梁君倾,叹了叹气:“只是个莽撞的小女孩,我又何必徒造杀孽!凤鸣,将她送回去,交给安叔,他知道该怎么做!”
凤鸣不敢违命,只得弯腰抱起梁君倾,闷声不吭地顺着地道往前走去。
“她近日可还好?”
凤鸣脚步一顿,立即回身朝他恭恭敬敬地答道:“将军放心,夫人一切安好!”
“那就好……”的侧脸隐在昏暗处,看不出面上的表情,却听他微微叹了口气,“去吧!”
凤鸣这才抱着梁君倾,迅速地离去了。
☆、031 秦淮河上1
就在梁君倾经历九死一生的险境之时,害她深陷险境的人,正拎着灰不溜秋的牛肉丸子,一阵风似的踹开了安叔的书房大门,将正在理帐的安叔惊得一跳。
他抬眼朝门口看去,只见来者是个年轻男子,不是将军府里的熟面孔,此人眉宇间有一股隐隐的傲气,身上的衣衫也是低调华贵,能在将军府还这般强横,定然不是小人物。安叔立即笑呵呵地站起身来,正想问他:敢问公子是何人,有何事?
话还未出口,却见男子又是一阵旋风似的奔到了他眼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急吼吼地道:“快!快随本王去救人!”
安叔顿时大惊:本王?三皇子到了?!
“三皇子殿下,您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三皇子殿下魏青羽自然没空和一个奴才解释这么多,一只手如铁箍似的紧紧攥住他的衣领,拖着他就往外奔。安叔心知此人行事一贯颠三倒四,当下也不敢多话,只得脚下发力,拼命跟上他的脚步,往后院奔去。
不多时,魏青羽带着安叔到了梁君倾掉落下去的花圃边,一指梁君倾留下的那道脚印:“快,有人掉到这下面的地道里了,你下去把她救上来!”
安叔一靠近花圃边,混浊的老眼中就微不可察地爆出星点精光,随即隐没不见,他深深地弓着腰,朝魏青羽点头哈腰地道:“殿下,您是不是看错了,这里只是一块花圃,哪里有您所说的地道呢?您……您别戏耍奴才了……”
魏青羽顿时大怒,想也不想地朝他身前踹去:“你个老奴才,本王还有那闲工夫戏耍你?你看不见那道脚印吗……”他指着花圃,突然间喉咙里噶吱一卡,没了声音,只剩下暗哑的几个不明意义的音节,伸出去的脚再也踹不下去了!
面前的花圃里,地面整洁如初,花草生机盎然,看上去浑然就是一副常年无人踏足的样子,哪里还有脚印?
他指着花圃,看着安叔,脑子里顿时迷糊起来:难道,是自己喝多了在做梦不成?
不对!
绝不可能!
他可是一向千杯不醉的,晌午也只是喝了两口“一壶春”而已,断然不会喝醉!
那么,就是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奴才,在眨眼间不知用什么手段抹平了那道脚印,甚至将那些被踩踏的青草也恢复了矗立的生机!
这种手段,堪比鬼神……
他心思一转,立即懊恼地抓了抓头:“本王竟是看错了!酒后误事,哈哈,酒后误事!”说完,竟真的眼光朦胧,就连脚步,也虚晃了起来。
安叔弓着腰,恭顺地上前扶住了他,不亢不卑地说道:“殿下一向爱与奴才们开玩笑,是奴才失礼了!将军今早率军出城迎接殿下未能得见殿下,已经回返,老奴这就派人去通报将军,还请殿下随老奴先回临风院歇息片刻,待老奴回禀了将军,再为殿下接风洗尘。”
魏青羽任他扶着,大敕敕地道:“也好!”
安叔扶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无人看见,在二人转身的刹那,花圃里的草地上,一棵棵的青草刹那间像是被烈火炙烤过一般,齐齐卷起了叶片,变得焦黄一片。
~
梁君倾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远处有嘈杂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她耳边闹腾腾的喧哗着,吵得她脑子里吱的一声,像是有耗子在她耳边尖叫似的。
她不胜其烦,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头顶却不是熟悉的湖锦织帐,而是宽大的房梁。她一惊,转头看去,却见安叔正站在门外朝一众男仆高声吩咐着什么,她脑中还残存着那难听的轰鸣声,听不真切安叔在说些什么。
脑子像是被人剖开,放进了一块铅石,重得几乎压断纤细的脖颈。她捂住头,惨哼了一声,挣扎着就要下地,忽然惊觉脚上和腿上有着火辣辣的疼痛感,立即惨哼声无限扩大:“啊!”
她回身倒在了床榻上。
安叔突然回过头来,隔着半开半阖的门扉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梁君倾一刹那的幻觉,她只觉得,那一眼,带着森寒的杀意,让她浑身止不住地一颤。
安叔摆摆手打发了满院子的仆人,这才回身打开门,慈爱祥和地朝梁君倾笑道:“君倾丫头,你可算是醒了!可急坏我了!”
梁君倾摸着腿上的伤,那里已经上了药包扎好了。
“安叔,我这是怎么了?”
“你这丫头,竟然与三皇子起了争执,三皇子一怒之下惩罚了你!你不记得了?”
梁君倾拍了拍自己的头,忽然想起来,她去找牛肉丸子,是和一个人打了一架。那个人,竟然是三皇子殿下?!
她这是犯了哪位大神了,流年不利啊!
“那我腿上这些伤,都是这么来的?”她看着安叔,嘀咕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安叔和蔼地笑了笑:“你发了高烧,睡了两天了,许是这个缘故吧!不记得也不打紧的,往后小心着些,别再开罪殿下就是了!”
梁君倾怔怔地点头,脑海里却很怪异地忽然冒出一副画面来,画面中,是一个男子,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眼睛,徐徐生辉震人心魄。
她突然大力地摇了摇头暗骂自己:真是烧糊涂了!
安叔回过身走到桌边端过一碗药来,那药碗盖着盖子,一直放在一个小型的暖炉上温着,还冒着热气,他呼呼吹了几下,递到梁君倾面前:“来,把药喝了吧,这几日我替你跟殿下身边的崔姑姑说一声,你就不必去伺候了,等伤好了,再去吧!”
梁君倾还沉浸在脑海中那副幻影里,闻言怔怔地点头,接过那药碗,仰头一口饮尽了。
安叔满意地接过药碗,起身道:“我叫人送你回洛桑院!”
梁君倾被宋安领着几个男仆送回了洛桑院,宋安自告奋勇地要留下来照顾她,却被她婉言谢绝,只是一只脚上有伤,还死不了,再说男女授受不清,她还是要顾忌一二的。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拜托给宋安。
第二天晌午时,宋安终于急匆匆地进了洛桑院,给梁君倾带来午饭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让她心安的消息,牛肉丸子没事,一直被三皇子带在身边养着玩,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梁君倾放下心头大石,便安下心来养伤。脚上的伤,她也亲自拆开看过,密密麻麻的伤口,像是被钝器划伤的,不知道是不是三皇子命人打的,安叔含糊其辞,她也记不太清,旁人又一问三不知,叫她更加觉得难以心安。
只是,目前还是保命要紧!
说到底,还是托了女皇陛下的福,梁君倾作为一个婢女,不干活,也有饭吃,受伤了有药可用,还没人打骂于她!让她在自己小小的洛桑院中,安然地过了三天,也不知安叔找来的是什么药,脚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迅速地结痂愈合,让她在短短三日后就可以下地走动。
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将自己梳洗得干净利索,与安叔报备之后,由宋安领着,施施然来到了临风院大门口。
宋安与守在门口的一名婢女简单说了几句,那婢女回过身来瞪着眼白多于瞳孔的大眼冷飕飕地瞟了梁君倾一眼,这才转身去院内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