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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派人将他秘密遣反,严密看守,不许他擅离封地。
不仅如此,太后亲自面见韶华,本欲将她赐死,终因她腹中有澹台家的骨肉而没有下手,只严厉警告她不许接近澹台凤麟。
韶华受此羞辱,一度想要轻生,全凭澹台凤鸣在旁开解,一颗芳心在彷徨中渐渐又向他靠拢。
而此时,产期一天天临近,她因不知孩子究竟是兄弟二人中谁的骨肉而终日惶恐,忧虑不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负责看守晋王的侍卫有所懈怠,这一日终于被他设法摆脱,即刻逃进京来,潜进密道,进了景瑶宫。
他求璃月帮他设法约韶华在久已废弃的冷宫见面。
璃月却不过情面,偷偷前往承乾宫,传递了消息。
那一晚下着瓢泼大雨,雨势强劲地拍打着窗户,风呼呼的刮着,一阵紧似一阵,天空不时电闪雷鸣。
璃月既担心二人的相见会不会被世人发现,又担心两人见面之后,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如何成眠?
翻来覆去无数次后,终于壮着胆子,偷偷跑出了景瑶宫,溜进冷宫,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一幕……
璃月说,当时夜空漆黑一片,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四周像地狱一样黑暗,只有隔壁的景瑶宫的檐角几盏宫灯,朦胧浮现几点鬼火一样的光芒。
她看到,泥泞中两条人影扭打在一起,没有任何的武功招式,只有最原始的角力和比拼。
其中一个明显占了上风,骑在另一人身上,挥拳没命地狂揍着身下的男子。
而距两人不足五丈处,躺着浑身湿透的韶华。
之后,婴儿嘹亮的哭声划破天幕,扭打中的二人停了手,不约而同地跑向韶华。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璃月听到晋王狂喜的声音:“重瞳!是我的!儿子是我的!”
就是这一句话,激怒了已在失控边缘的澹台凤鸣。
璃月听到一声闷哑的嘶吼,澹台凤鸣一拳击飞了晋王,他毫无反手之力,象稻草人一样飞起来,撞上了一旁的假山,当场脑浆迸流而亡。
“孽障,去死吧!”如野兽般的悲鸣从澹台凤鸣的嘴里发出,她亲眼看到他从韶华的怀里抢走了满身是血的婴儿,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正文 兄弟阋墙(三)
“不要~”璃月惨叫一声,骇得当场晕了过去。
亲眼看到这幕惨绝人寰的人伦悲剧发生,璃月受到极大的刺激,大病一场,昏睡了两个月。
醒来后,世事全非。
皇帝宣布,晋王在淞山赏菊失足坠崖而亡,太后痛失爱子,与皇帝反目,迁出后宫,住进了淞山别院。
爵那场密谋了二年之久的谋逆反叛,也随着晋王的死偃旗息鼓。
瑶华宫,景瑶宫,所有内侍宫婢全体被诛,韶华打入冷宫,澹台凤鸣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在宫门前立起一块石碑严禁任何人出入。
而她,则是双目失明,从此陷入了无尽的黑夜与无边的悔恨与自责之中。
滕听说,那一晚之后,澹台凤鸣罢朝五日,在承乾宫中闭门不出,出来后即大张旗鼓选秀女。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错手杀了晋王后,母子之间的裂痕,他把户部侍郎戚中舟提为尚书,并娶了戚家三小姐戚雅兰,封为淑妃。
同时,立当朝太傅叶舞阳之孙女叶竹君为德妃。
才人祝颖儿晋封婕妤,同年,纳波罗国公主许莹为修仪……
都说人遇到重大变故,会性情大变,尤其是澹台凤鸣在事发后杀了那么多宫婢和内侍,璃月以为那个冷漠的四哥一定变得噬血和残暴。
奇怪的是,听芸儿回来说,四哥却突然变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甚至温柔多情了!
唐意苦笑:他哪是变得平易近人,温柔多情?分明是戴上了一层假面具,把自己的本性藏得更深了而已!
“四嫂,你还没睡呢?”璃月半夜醒来,不见璃月,寻了出来。
“睡不着,吹吹风。”唐意示意她坐过来。
“在想什么呢?”璃月好奇地问。
“想,怎么治好你四哥的温柔病。”唐意微笑。
“四嫂~”璃月怔怔地看着她:“都怪我,要不是我从中穿针引线,四哥和五哥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唐意不想灌输给她一些“年幼无知,犯错无罪”的错误观点。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这样至少她不会重复曾经的错误。
况且,她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不但没有加以阻止,还推波助澜。
她很心疼:在这场悲剧里,大家只看到了晋王的死,华妃的被废,甚至婴儿的夭折,为什么没有人看到伤得最深的那个人,其实是他?
更何况,造成这一切,给他致命一击的,全是他的血脉至亲?
她是个孤儿,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人。
她无法想象,当亲情泯灭,良知丧失,信任缺失,人与人之间究竟还剩下什么?
“你当然难辞其咎,”唐意淡淡地道:“不过,他们是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晋王的死与你无关,华妃被废也是她咎由自取,你勿需自扰。”
事过境迁,现在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
她想得更多是,该做些什么,才能温暖那颗日渐冰封冷漠的帝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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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起了个大早,一心想抢在皇上之前进到淞山别院。
谁知到了别院后,才发现太后已于前几日往衡水山庄避暑去了!
她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自然是满怀的愤怒,偏又不甘心白跑一趟,就此打道回府,被淑妃看了笑话。
再说了,怎么也不能便宜了云清歌不是?
于是,她一咬牙,拼着被澹台凤鸣责备几句,硬着头皮在山庄住下来,假做巧遇,实则等待。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傍晚时分,澹台凤鸣果然来了。
德妃迎出来一瞧,随行人员中并无云清歌,登时喜上眉梢。
此地山明水秀,她独承圣恩,说不定一举得男,从此母凭子贵。
澹台凤鸣见到她倒未多加叱责,只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臣妾想起太后寿辰在即,临时起意,未向皇上禀报私自离宫前来探望,还望皇上恕罪。”德妃低眉敛目,态度温顺。
“嗯,”澹台凤鸣点头微笑:“难得君儿与朕想到一块去了,朕送璃月至淞山庵堂,顺道前来探望母后。”
德妃见他并不隐瞒,心中略感安慰:“臣妾听说云婕妤随皇上一道出宫,未何皇上至此,她却不见踪影?”
她没有看错,皇上终究是不屑一个废后,这才先遣她返宫,只身前来探望太后。
只是这样一来,倒显得自己心胸狭窄,没有容人的雅量了。
“璃月首次离宫,朕怕她多有不适,特命清歌陪她一晚,明日午时于淞山镇碰面后再一同回宫。”
“她一个孤身女子,单身上路怕是多有不便。皇上何不令她在庵中等候,到时派侍卫上山接来便是?”德妃心中欢喜,嘴里做着空头人情。
“不过是件祭品,何必如此麻烦?”澹台凤鸣似有不耐。
“她好歹也是你的妃子,”德妃越发放心,偎到他的怀中软语娇声,似嗔似叹:“皇上说得这般无情,倒教臣妾有些害怕呢~”
“你怕什么?”澹台凤鸣微笑着垂眸,眼里闪过一丝厉芒:“莫非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亏心事?”
德妃倏然一惊,背上渗出冷汗:“君儿对皇上一片痴心,我们叶家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皇上何出此言?”
“玩笑而已,何必当真?”澹台凤鸣勾唇而笑,挥掌击灭烛火:“睡吧,不早了~”
德妃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地躺下。
正文 捕蝉
当第二日早上,看着松间雾绕,听着崖畔钟声,唐意隐隐升起恍若隔世之感。
如果,到老了能与心爱之人携手山林,找一处山好水好之地,过着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居生活,似乎也是不错的。
出家人生活规律,早睡早起,用过早饭后太阳还在山尖尖上。
唐意挂着与澹台凤鸣之间的午时之约,问明了路径,匆匆辞别了璃月,下山往淞山镇而去。
爵出来得早,唐意的脚程又快,到达镇上的时候,还只辰时刚过一点。
她也不急,一个人慢慢逛着,享受着难得的安逸。
很快,一条长长而热闹的街市很快出现在她的面前。
滕摩肩接踵的人群,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热气蒸腾的各色小吃,扑鼻而来的阵阵香气,此起彼伏的吆喝,夹着鸡鸣狗叫……竟是热闹得不得了。
这种地方,极少有这种穿着光鲜亮丽的女子出现,小贩自然格外热情,纷纷招揽生意。
“夫人,买只。”
“买韭菜吧,早上摘的,新鲜。”
“这鱼早上才从河里钓上来,还在蹦着呢~”
唐意抿着嘴笑着,虽然什么也不买,仍是极认真地一个摊子接一个摊子逛过去。
穿过这条长街,是一片小树林,一群孩子的笑闹着,举着竹杆在树林里奔跑着,不时停下来,仰起一张张小脸,拿着竹杆在树杆上似乎是戳着什么又象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唐意唇边泛起一丝浅笑。
看来,不论古今,夏天捕蝉都是孩子们的乐趣呢。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童年时的自己,正领着孤儿院的那帮小罗卜头穿梭在郊外的林子里,灿亮的眼睛盯着每一棵树。
捕到的蝉可以当晚上的美餐,蝉衣积攒起来,卖到药店里,就变成开学后她的纸笔。
也正是为了那些孩子们,她才会在十岁那年毅然进入国安局,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
现在,失去了她的庇护,孤儿院的那群弟妹们的生活变成什么样了呢?
淡淡的心酸与失落从心底涌出漫卷到眼底,明亮的眸子里氲氤着浓浓的雾气。
以为早已忘记,以为可以不在乎,原来不是。
这一刻,她不能动,更无法说,只能任乡愁澎湃,任心痛一地席卷着她……
“小公爷,可别过去,弄脏这身衣服~”孩子们童稚的笑声里,杂着的尖利的声音格外引人注目。
这声音她现在听着很熟——完全是在宫里整日听惯了的内侍们的声音。
奇怪的是,这里是淞山,远离京城数十里,内侍们怎会跑到这里来了?
她不自觉地转头,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孩子。
他约摸五六岁的年纪,头上束着紫金冠,穿着件镶金线大红百蝶穿花箭袖衫,蹬一双青缎粉底靴,身量在同龄的孩子里绝对是高挑的。
他正偏着头,愣愣地瞧着在林间玩耍笑闹的孩子。
显然,因为身份的束缚,他从未享受过这种乐趣,十分向往。
“滚,快滚!”几名家丁打扮的恶仆,奔入林中,凶神恶煞地驱赶着那些玩耍的孩子。
路旁停着一辆精美的四轮双辕锦缎马车——似乎,他打此路过,听到孩子们的笑闹声,停车下来观望。
唐意皱眉,忍不住走了过去。
见有人靠近,小男孩的仆人厉声喝叱,表情十分警惕:“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