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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恒在这其中出生长大,而自永泰公主故去之后,这所宅子顺理成章就给了邓恒。只是为了追思亡母,永泰住过的房间一应都没有动过,依旧保持着从前的样子。而永泰陪嫁时带来的大量宫女太监除了少数安排了去守陵,其余大半也基本留下伺候邓恒了。
所以他这院落主子虽然只有一个,但奴才却是所有院落中最多的。幸好他这里的地方大,安置不在话下。只是奴才多了。来处又各不相同,难免分成几派,相互之间多有不和。这些事原本钱灵犀是不知道的,可是在去方氏那儿赴宴的第二天,她却知道了。
这天一亮,在邓恒卧室伺候的大丫鬟幼竹去花房剪了花回来,就听见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山茶在外院和邓恒的小厮吉祥说笑。幼竹先没在意,只专心走她的路。
本来剪花这种活是不用她这种大丫鬟亲手做的,可邓恒的审美眼光很高,尤其是他书房里的插花,务必得做到小中见大,意境悠远。而让一个完全不懂花的丫头去剪花,剪回来的也没用了,所以这项工作一直责无旁贷落到插花手艺最好的幼竹身上。虽然邓恒眼下不在家,可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回来,所以素来谨慎的幼竹是绝不会偷这个懒的。
山茶才满十一,笑起来声音里还有几分稚气,“吉祥哥哥,这是哪儿找来这么小的狗儿,真是可爱。”
“这个呀,叫袖狗,可难得呢!世子爷托人寻了好几年了,才得这么一只,总也长不大的,听说北燕那边的夫人小姐们最喜欢把它养在袖中,随身携带,才有这个名儿。尤其这种金黄色毛发的,可更难得。你一会儿小心些捧进去,交给幼竹姐姐或是锦心姐姐,让她们好生看顾,世子说要送人的。”
“这么贵重,那是要送谁?”
“自然是送姑娘呗。”
“到底是哪位姑娘?”
“这我可不知道了,不过你看这狗儿如此贵重,自然是身份配得上的姑娘。”
“那我知道了,定是给郡主姑娘的。现在阖府里就数她最贵重,不送她送谁?”
吉祥一笑,眼光却偷偷扫过已经驻足在假山旁边偷听的那双青绿布鞋上,更兼浓浓花香,除了幼竹,再不作旁人可想。他心里转着念头,嘴上却照主子吩咐说着,“管他是不是,你只记得到时争取让你去送,做个抱狗丫头,也能得些赏钱。对了,世子爷说,还得要两天才能回来,我先走了。”
他挥手快步跑了,留下幼竹在那儿有些疑惑。
这狗儿当真是要送给温心媛的吗?虽说邓恒和温心媛一路同行回来,但邓恒才回来一天就给老爷带出去走亲访友了,除了交待她们去看钱灵犀,根本没交待温心媛那边什么事。
不过温心媛身份尊贵,已经有夫人照拂了,自然不必操心。而今也有迹象表明,老太太有意和温府结亲。那么邓恒弄一只狗来讨好温心媛,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但如果不是送给温心媛,摆出个乌龙怎么办?
幼竹眼珠一转,忽地生出条毒计。
她故意加重了脚步,从假山后头走出来,让茶花看见。小丫头顿时把狗捧上,把事情说了。幼竹细瞧,那袖狗果然是只稀罕物,小巧玲珑,情态可掬,极为惹人怜爱。
她微笑着称赞了几句小狗,正要接过的时候却故作讶异道,“哎呀,恰好我忘了一枝重要的花了,你先进去把狗儿交给锦心姑娘吧。”
幼竹转身走了,却知道以锦心那个沉不住气的性子一定会追根究底,然后把狗拿去献媚。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她在路上埋伏了一会儿,就见锦心拿了只竹篮,垫了块雪白的狐皮,把那小狗装着,却是往方氏的院落而去了。
幼竹先是一愣,转而便会过意来。这丫头,倒也长了些心眼,知道借花献佛了。她把狗儿送到方氏跟前,再由方氏送给温心媛,既讨好了方氏,又间接给自己推卸了责任。日后邓恒问起来,有方氏在前面顶着,就算送错了又如何?
幼竹如此一想,未免就有些懊恼起来。
她是定国公邓瑾最初送给邓恒梅兰竹菊四丫头中的一个,而锦心却是新近才由方氏挑选补上的。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可女人就如衣裳,越新越好。锦心来的时日虽浅,却因姿容俏丽,很是得宠。
起初看她还有些蠢笨,以为呆不了多久就会卷包袱走人,可如今看来,这丫头越学越精,往后倒是不好对付了。
不对!幼竹忽地想起一人。那人虽然身份不高,但似乎颇得世子爷看重,若是和她交好,是否能对自己有所助力?
幼竹左右权衡一番,思量利弊作出决定。先去花房里插了盆书房用的花,打发小丫头送回去,又掐了些花草,精心编了只花篮,然后就提着上了羊车,独自往那人住所去了。
于是乎,钱灵犀非常有幸的,除了得到只漂亮的花篮,还听到了邓恒院里的一些隐辛。
“……奴婢可不敢在姑娘面前搬弄是非,只是怕那日和那么多人一起过来,人多嘴杂的,姑娘有什么话也不好问,所以今日特意再来走一趟,无非是想告诉姑娘,世子爷对您是真的放在心上的。”
嗯。钱灵犀脸上浮出淡淡笑意,“难为你有心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软软,去把我们从京城带来的小玩意给幼竹姑娘看看,随你挑个自己中意的吧。”
幼竹上回来,可连杯茶水也没喝到,这回居然有打赏,就算不值钱,可那个涵义就不一样了。她带着笑容道谢退下,钱灵犀却暗自摇了摇头。
从昨儿开始,自己怎么又成香饽饽了?邓慕华、邓慕贞相继来示好不说,眼下连个丫头也来巴结自己。幼竹虽然没抱歉说谁是非,可她已经点出邓恒身边下人的复杂构成。
锦心是方氏安插的眼线,那幼竹又是谁的人?从前还有个幼梅,那是否是梅兰竹菊四个齐备?但这些人眼下都在哪里?她们又是否是邓恒真心想接受的?
当那醋意散去,用这时代的眼光看待问题,钱灵犀突然心口有些微微的疼。就算这些女人再漂亮,可若是被强迫接受的,那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午饭摆上来了,可钱灵犀却闷闷不乐没有胃口。怕人担心,勉强拿起筷子,却突然见到家丁老吴慌慌张张闯进来,“姑娘,不好了!三喜子要给人打死了!”
第331章 天赐良机
啪地一下把碗筷放下,钱灵犀顿时变了颜色,“谁这么大胆子?”
冯三喜不过一个半大的小孩子,虽然野了点,可他绝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是谁这么狠心,居然要打死他?
“是兴阳侯府的那位郡主!”
“老吴,你可别乱说话!”秦姨娘脸色也凝重起来了,“人家无缘无故,干嘛要打死三喜子?”
“是真的。哎呀姨娘,这会子没时间解释了,你们快随我来,我路上说给你们听。”
刚出了门,钱灵犀提着裙子跑了几步,忽地把旁边一队正休憩的羊车叫住,“大家都上来。”
啊?邓府负责驭车的下人们愣了,“这车,是给主子坐的。姑娘您坐不要紧……”
钱灵犀完全不跟他们废话,“你回头就跟你们主子说,这车是我强行带走的,有什么事让他们找我。都上来,走!”
她回手一招,那软软等人还客气什么?纷纷各自寻车跳上,就是老成持重的秦姨娘也给拖上,跟在钱灵犀后头,一路铃儿叮当乱响,飞奔过去。
趁这一路的功夫,老吴已经把事情跟钱灵犀说个大致明白了。等钱灵犀赶到地方,就见冯三喜趴在一条长凳上,正被两个粗使婆子死命压住,后头还有两个婆子在打他的板子,腿上已经可以看见斑斑血迹了。
冯三喜一面哭,还在一面骂,“……你这个黑心烂肠的坏女人。咒你不得好死!呜呜……娘啊,救命啊,疼死我了!”
“接着给我打!”温心媛端着把椅子正坐在旁边,冷若冰霜。她的怀里抱着一只金黄色的小狗。温柔的爱抚着,可那小狗却如坠冰窖一般,不住的瑟瑟发抖。
旁边围了一圈人。都似在看笑话一般,无一出声。
“住手!”钱灵犀一过来看着这场景顿时就火冒三丈,上前一脚踹上那行刑婆子的屁股,“好大的狗胆,我家的人也是你能动得?”
那婆子冷不防摔了个狗啃屎,哎哟摔到地上,极是狼狈。而其他几人见钱灵犀过来了。都有几分畏惧,可看一眼温心媛,却没人敢退下。
“姑娘,姑娘救命啊!”冯三喜见钱灵犀来了,更加的涕泪交加。拼命伸出手来,指着一处嘶哑着嗓子大声控诉,“她们把加菲弄死了,她们把加菲弄死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见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加菲被人用麻绳勒着脖子吊在树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钱灵犀虽然已经听老吴说起,可看到这情形仍是气得全身血液都快沸腾,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她的加菲。是她从那么一点小开始,一口一口喂大的狗狗,居然就这么给人弄死了?
克制着滔天的愤怒,她强迫自己把眼睛里的泪水咽回去,迎面对上温心媛的双眼,却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点把人和狗都扶下来!”
“是!”听她这一吩咐,后面跟来的老吴赵大娘等人便一涌而上,要去搀扶冯三喜,解救加菲。
可温心媛轻蔑的扫钱灵犀一眼,阴阳怪气的道,“继续给我打。”
她的身后,立即站出更多的奴仆家丁,把钱家人团团围住,竟似要不客气了。
钱灵犀向前两步,站到温心媛的面前,笑得人冷到骨头里,“郡主,我也站在这里,要不要连我也一起打?”
“你以为我不敢么?”温心媛抬高下巴,越发显得那尖尖的下颔冷酷无情,“我是有朝廷封号的郡主,你不过是一介庶民,现在你的下人和你的狗冲撞了我,本郡主就是出手教训教训,又违背了哪条王法?”
钱灵犀微吸口凉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眼下,她可以肯定,温心媛不是无意生事,而是故意挑衅了。
“郡主说得没错,您身份高贵,自然可以出手教训我等小民。不过朝廷律法里可没有任何条文规定,说只听位尊者一面之词,就能轻易定人罪过。既然郡主说三喜子和我的狗冲撞了您,请问他们是怎么冲撞您的?”
“她们……”冯三喜躺在凳子上还想嚷嚷,却给秦姨娘一把捂住嘴巴,示意他不可妄言。钱灵犀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她要这么问肯定有她的道理。
温心媛抬眼斜睨着站在她面前的女孩,怨毒之意毫不掩饰。她就是在报复,她也不怕钱灵犀看出她在报复!
今天锦心已经来说过了,邓恒还暂时不会回来,那她还不趁此机会大肆打压钱灵犀,挽回一点颜面?就算她这行动有些借题发挥之嫌,可她得让邓家的人都知道,她是郡主,是不容任何人冒犯的郡主!就算她的雷霆手段让人诟病,可这不也是当家主母必备的吗?
所以,温心媛把今日之事当成自己日后主宰邓府的练兵了。当然,她在树立权威之时,也要占据一个理字,而温心媛确信,她这回是占到的。
所以面对钱灵犀的质问,她不怒反笑了,“钱姑娘,你说这话,可是在怀疑我?本来我是不打算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的,就你我私下解决,所以让邓府的人回避了。可你若是不服气的话,我可以请邓家的人出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