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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巨大的力量,好似一根擀面杖,能把她擀得平平整整,不留一点儿痕迹,而她所有的凭依,却只有她自己而已。甚至连她的夫君,都是她要计算在其中的变数!
这么大的压力,足以令任何一个人崩溃,然而蕙娘却并不是别人,好歹,她自小也就习惯了孤独,她早知道有些事,只能自己面对。
周先生这一次过来,要传递的一些讯息已经暗示过了,又知道权仲白一入宫,根本不知何时出来,便也不多留,起身告辞。蕙娘把他送到门口时,见四周无人,忽然心头一动,又问了一句,“师父当年收下仲白时,是否也是受到了一定的压力?”
周先生也微微有些震动,他瞅了蕙娘一眼,忽而笑道,“人多了,就有分歧,有争斗,天下间还有什么事,能逃得过这个至理?”
只这一句,也不多说,又冲蕙娘点了点头,便洒然而去。从他潇洒的背影上,却是很难看得出来,这位老者的内心,其实远未那样出尘。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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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信任
送走了周先生,蕙娘并未就把自己关起来冥想;她反而先在院子里练了半套拳;又梳洗过了,还令人给她按过了肩背,眼看到了午饭时辰;便索性吃过午饭;这才借着午睡的名义;把人都摒了出去;自己躺在床上,望着床顶;梳理起了如今的局势。
方才那一番举动,固然也有掩人耳目的意思,但也的确令她放松了下来;此时思维灵动、脑际空灵,许多从前一段时间还看不清楚的事,现在都像是有了答案,就算有些事不是空想能想出个结果来的,但随着她逐渐摸到了权家这个局的边缘,该如何做,她心里也有了一点思路。
随着鸾台会起舞,那是最次的选择。除非她一无所有,只能任凭鸾台会摆布,她才会一心一意地为鸾台会打算,不想着脱离出去的事。否则,她终究是要把这个组织的权给夺过来的,不然,良国公府的一切尊荣,不过是镜花水月,鸾台会一个不高兴,将来在国公位上坐着的人,恐怕就不会是她焦清蕙的子嗣了。
当然,现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自然也要努力地参与到会里的事务中来,起码,得和国公府在东北的势力里应外合,把这支巨大的力量给接管过来。——周先生临别时那句话,已经很明显地暗示了她,鸾台会内部,也有严重的分歧和争斗。只看婷娘生子、权仲白配合这个夺权计划,参与的人都是良国公一系,便可知道,这一计策,必然是冒犯了鸾台会内的一些势力。但这也是会内权力分配的必然结果,一在老家,一在京里,在老家的那部分人马,当年是败退过去的,必定是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才发展起来。蕙娘毫不怀疑,若非他们手中,应当是握有权家绝否认不了的决定性证据,能将良国公府的基业瞬间颠覆,早几十年前,良国公府就不会留着这一支招祸的根源了。
不论当年是如何发展,如今国公府自己掌握了一定的权力,起码主导了这个篡位计划,而鸾台会内的另一支势力,也就是来自于权家本家的宗长势力,对此虽有不悦,但也还不会出手阻挡。由此来看,他们内部应当也有一定的分歧……从常理推断,当年国公大哥回到东北以后,应当是团结了国公府先后几代在那里居住的血亲,以及一部分开国初期就在当地居住的老族人,这一部分力量,甚至还联合了周家这个一直追随着族长一家的重要成员,族长方和他们难免争权夺利,也难免互相猜忌,但就现在来看,估计打的都还是夺权后再见过真章的心思。而对国公府的崛起,族长方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应对措施,云管事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据。鸾台会在台面下的那些势力,可能也还有一大半在族长方的掌握之中。
当然,鸾台会、本家、国公府这三者之间的关系,要比这么粗分更复杂得多,比如说鸾台会可能还吸纳了一些零散的黑道势力,这些势力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代言人,但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记。从她这一阵子做的水磨工夫,以及今日周先生透露的信息来看,如今的局势,应该大致如此,而两边的关系,也是口蜜腹剑。良国公因为提防自己身边有内间,都不敢和她亲自这么一谈……
蕙娘想到权季青的下落,眉头也不禁微微一皱:要是良国公都被族长那边紧密地监视、控制,两边的实力谁强谁弱那就不用说了。当时良国公和她担保,自己在西院把守的人马‘都是绝对的自己人’,这话肯定是相对云管事来说的。毕竟瞎子都看得出来,云管事对国公府在运作的篡位计划不大热心,当然相应的他也就不是很乐见权仲白上位,私底下,他还是更倾向于权季青。
既然如此,权季青密室失踪,很可能就使得良国公开始清洗‘绝对的自己人’,一时也对自己的队伍失去信心,甚至不愿私下和她接触,怕免打草惊蛇。云管事也不知是真的无辜,还是虚应故事,也在大肆清洗他的自己人。
这些推论,她倒没有真凭实据,但结合近来几件大事,蕙娘还是颇有信心,觉得应是八/九不离十,现在是两边都暂时没空顾到自己,这才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段观察、揣摩的喘息时间。这个时机,相当宝贵!她还得利用这即将结束的空当,多想想日后的行止。
靠向国公府,听公公的话,这自然是不必说的了。但她现在最犹豫,也是最焦渴的一点,便是她没有一支自己的力量。立雪院的贴身丫头们,不能相信了,就是鉴别出几个能够相信的人,她们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她所说的、所需要的力量,是一心效忠,愿意为她杀人放火,甚至是奉献生命的死士。也就是这么一批人,才能为她所用,令她在这盘巨大的棋局中,渐渐获得落子的资格,而不是随意为人摆布。就这一点来说,桂家那十几个死士,也只能算做点缀而已,都是老江湖了,卖力换钱,甚至是短暂地卖卖命换钱都行,但他们不会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也始终都不可能被她如臂使指的运用。
如何获得这股力量?依靠国公府,那是痴人说梦,她本来想的还是娘家,但也只是想想,老太爷退休有一段时日了,他的暗部自然会被妥善安排,估计十有八/九也都已经散去,她能凝聚的那部分已经不多。而从现在来看,老爷子分明也在局中,她就更不敢开口了——不是怕老爷子,她是怕老爷子身边的人。鸾台会可不会乐见她有自己的能量,一旦发现,随手扑杀了自不必说,她也逃不过惩戒,就算动不了她,动动老爷子,已足以让她痛彻心扉。
蕙娘需要帮手,但她现在却偏偏怎么都寻不到帮手……她不能不把主意打到权仲白身上了。
说句实在话,权仲白知道了真相以后会作何反应,她是真的完全没谱。鸾台会手段卑鄙,做下了多少恶事,如果有人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蕙娘亦能理解、亦能尊重。她只是不能接受这个人把她和她儿子,甚至是她亲人也一起牵连着去焚了。
但她也不能说权仲白的反应,就一定这么刚烈,他这个人,说是君子,其实又哪里能真的君子到底。他的不快乐,全来自于他的妥协——如今回头想想,他这一辈子又何尝不是全在妥协?真要有勇气坚持他的理想,他的原则,他也就不会在这里了,他在这里,恰恰就说明他放不下。
如果连他原有的家人都放不下了,他能放得下歪哥和乖哥吗?这两个孩子毫无自保能力,他放得下别人,未必放得下亲儿子!
可,她能肯定他不会鱼死网破,却未必能肯定他能顺着她的思路去做。这人一直都很有自己的主意,也很能藏得住心事,她甚至觉得,其实他一直都有怀疑,鸾台会和国公府是表里关系,甚至都掌握了一点证据。只是从前,他没有告诉过她。她甚至觉得,权仲白是想要借助皇家的力量来清剿鸾台会,所以才一直和皇上保持了亲密的联系,甚至还把燕云卫给拉扯了进来。他的行动,好像一直有一层用意,是蕙娘没有理解的。
在这种事上保持谨慎,自然是情理之中,但却也说明,他没有完全地信任自己。清蕙并不怪罪权仲白,因为她也实在不能说自己很信任他。这并不是说他不值得信任,只是……
只是他们实在是太不同了,而他们所肩负的这些担子,却不能调和两人的差别,反而让两个人的不同更加明显,逼着他们只能顺着自己的路往下走,不能去接受别人的想法。
只因这种事,是容不得试探、容不得反悔的,你决定要走哪条路,就只能往前走去,想要眉来眼去两面逢源,又和皇家,又和鸾台会联系,只可能是被两面灭杀!
信任权仲白,风险实在太大,然而,她却又真的需要一个盟友。哪怕这个盟友不能给她太多帮助,能和她一起分担这个秘密,分担这天大的压力,那也好啊……
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人声,将蕙娘自沉思中惊醒,她不愿被人打扰,便索性合眼装睡,以打发来人。可没想到,门被轻轻推开以后,那也许正伸头探看自己的来人,虽然已经发觉她正午睡,却也没有离去,而是轻手轻脚地进了里屋。
这人虽然体重不沉、身手也挺敏捷,但情绪兴奋,呼吸声很是响亮,蕙娘能一路数出他往床边过来的脚步。她没有睁眼,依然闭目假寐,只听得床边一阵响动,床头微微摇晃了一会,那人便爬上。床来,没了声音。
又过了一会,蕙娘方才睁眼一看,微笑道,“你又跑来。”
歪哥也知道母亲正在睡觉,因此他没有靠到蕙娘身上,只是蜷缩在锦被外头,在母亲腿边找了个位置,像只小动物一般盘着。见自己还是把母亲给惊醒了,他有些赧然,并不答话,只是咯咯笑着,便索性钻到被内,抱着蕙娘的手道,“娘的被褥就是特别舒服。”
他的吃穿用度,只有比蕙娘的更好、更讲究,单单是一床被子,都不知是凝聚了天南海北的多少精华物事,却又哪里比不上父母的床榻了?总是小孩子依恋母亲,找个借口而已。蕙娘哼了一声,道,“你午后不做功课了?现在还不睡觉,半下午又犯困。”
歪哥始终有几分畏惧母亲,见蕙娘神色不大明朗,便把脸藏在母亲身侧,不给蕙娘再唠叨他的机会,“我这就睡了。”
他也许还想等母亲神色缓和下来,再闹一会的,可没有多久,呼吸便渐渐地匀净下来,抱着蕙娘的手也松开了,脸也侧到一边去,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蕙娘偏过头来望着儿子,却是再也无心去想那些烦人的心事了,她轻轻地抚着歪哥的脸颊,恨不能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半晌,才在心中自嘲地想:嘿,从前觉得妇人溺爱子女,看着肉麻得很。没想到有一天我有了儿子,居然也是这个样子。
正这么想时,屋外又传来了轻而从容的脚步声,权仲白掀帘而入,见蕙娘回首望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放低了声音道,“睡着了?”
蕙娘看歪哥睡得平稳了,便掀被下床,把床帐拉好了,才道,“睡着了,你吃过午饭没有?”
问知权仲白在宫里用了些点心,便道,“还是再吃一碗面吧,宫里那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他是被福寿公主叫进宫里去的,若是往常,蕙娘难免也玩笑般地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