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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操劳,的确令许少夫有几分憔悴,唇色都有些泛白,她摆了摆手,一开口,还是那样轻声细语、不疾不徐,“不碍事的,都有用权世兄给开的方子——这是抹的白蜡。”
许凤佳顿时一怔,还未说话时,桂含沁已打了个哈哈,道,“嫂子心思好灵巧,倒是讨了个巧宗儿,和升鸾还要哭足一炷香时分,把他给哭晕过去,也无须做作,往那一跪,怕便有来劝了吧?噫,早知道,也抹些白蜡,也省得和升鸾对着挤眼泪儿。”
许少夫抿了抿唇,露出一点笑影子来,“道心思巧?还道太捉狭,们两个手握着手对着哭成那样,故事都传到后头来了,母亲触景生情,还当们真是憋屈得厉害,又哭得凶起来,白赔了许多眼泪呢。”
蕙娘倒不知道这两还外头闹腾出了这样大的动静,但她倒是看出来了:别看桂家、许家没什么交情,但这两个小家庭的关系显然相当不错,桂含沁和许少夫说话的口吻,都是亲切熟络,显然,这已是通家之好了。
“里头挤的,哪个姓许的不是忙得团团转,连侯爷都没能脱身呢,不这么搞,哪能把升鸾带出来。”桂含沁却叹了口气,“再说,过几天他就要南下了,这一回不哭一哭,以后,怕是想哭都找不到哭了!”
他这话说得有点夸张,以许家、桂家的底蕴,哪里就这么危急了?送灵南下回来了,见面机会还多得是么。蕙娘不熟悉桂含沁,没有接话,孙夫却是神色一动,她有几分不满地道,“怎么,妹夫还是一心就要辞官?这也太儿戏了些么!善桐她是不肯进京,不然,、七妹,甚至还有娘,那都是要说她的。哪有这样为□子的,这才遇到一点风雨,便要回去老家了,日后风浪再大些,她难道还扬帆出海,躲到海外去?”
她扫了众一眼,自然而然,便有一股气势出来,“今日也都不是外,是有话直说,夫为妻纲,三堂妹不懂事,要教她,不是顺着她一道胡闹。她想辞官就辞,难道她想杀,就去杀了?今日由着她的性子,日后是后悔也买不着仙丹吃了!”
蕙娘这才知道,原来桂含沁闹脾气要辞官,还真不是有意拿捏皇上,他是真的不想干了——他比许凤佳大了一岁,今年才刚刚三十,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这时候辞官退隐,的确是骇听闻。尤其听来,仿佛还是因为妻子的意愿要辞官的,也难免孙夫对桂含沁夫妇如此不满,甚至要当着自己这个外的面,正色训斥。
不过,按孙夫一贯的性子来看,不是自己,她也不会这样说话。如此看来,孙家和桂家之间的纽带,倒还真是桂含沁这一房夫妻了。——倒也情理之中,桂含春夫妻进京的时间,毕竟还是短了点儿,两家又没有姻亲关系,这样的同盟,确实是脆弱了一点。桂含沁夫妻这一退隐,说不准两家的沟通就要出问题……
“二堂姐也是知道的,”桂含沁受了这一番数落,却仍是笑嘻嘻的,没半点脾气。“她就是叫造反,都去造,当官不当官这样的小事,可还不是由着她么?”
孙夫气得罕见地翻了个白眼,许世子亦是摇头轻叹,世子夫却失笑道,“明润,真可说是五好丈夫了。三姐姐也不知哪辈子修来了福气,今生能说到家呢。”
毫不意桂含沁的怪诞不说,居然仿佛还隐隐有些欣赏之意……
“福气那也是她自己修的,”桂含沁的一双眼睛,仿佛永远都睁不大,他自然而然,倒像是有点打趣自嘲地道,“这个,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她竟瞎了眼还肯嫁,只好多疼疼娘子了么。不比们家老许,样样都拿得出手了,待娘子便苛刻了点。”
许凤佳便嚷道,“喂,做什么又扯到头上,自己惧内也就罢了,未必要成天同娘子说些歪理邪说的,也要把她惯成——”
他话未说完,桂含沁和杨七娘同时看去,许将军口中那句话便说不出来,‘们家娘子’几个字,只含混了一个字,便移开话题,冲孙夫道,“姐夫怕还要过一阵子,适才牛家来了,大家总要应酬一番……”
蕙娘同他们不熟悉,也就不去插话,她带笑坐一边,望着许凤佳同桂含沁来回斗嘴,不知如何,又想到了皇上曾把他们两再加个权仲白,凑成了个惧内三杰。——不过,权仲白同许凤佳加一起,怕也实是赶不上桂含沁的惧内了,连她都不能不承认,这个退隐山林的理由,实是荒诞到了极点……
但想到如今天南海北、了无音信的权仲白,心中又焉能没有半点感慨?一样是分隔两地,家是‘明月寄相思’,自己呢?却是‘幸得明月隔天涯,隔了冤家’。桂少奶奶西北思夫时,权仲白还不知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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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现做什么呢?
他倒也看月亮。
依然海上,一艘船最上等的舱房里,他靠板壁边沿看了看月色,便同桂皮感慨了一句,“天气越热,海船越南,这月亮真正也就越大越圆,挂得越低。想来若古来此,也会有许多咏月诗句流传吧。”
桂皮哭丧着脸,半点都没有精神和他风雅,他又一次央求权仲白,“少爷,您就不回去,也很该同家里打声招呼,这么不言不语地就上了船——这是要去泰西英吉利那!一来一回,不得几年的工夫?府里不得急疯了?您就是不为家里想,也得为宫里想想么!难道——难道——皇上那头,不——”
权仲白瞪了桂皮一眼,见桂皮知趣地收敛了声量,才道,“以后再胡说八道,自己掌嘴。”
桂皮也知道自己带出皇上字眼,生地已属不够谨慎,他轻轻地抽了自己一嘴巴,又开始央求了,“您就是不为别想,也好歹为小的想想吧,风高浪急的,要是出什么事,石英还没给生个一儿半女的呢——”
“谁说要去英吉利了。”权仲白哭笑不得,他轻喝了一声,敲了桂皮后脑一下。“闭嘴吧。”
“那——那咱们要去什么地方——”桂皮眨巴着眼睛,更迷惑不解了。
权仲白的眼神黑幽幽的,像两潭深水,他望了桂皮一眼,却并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小许、小桂的近况啦,于安这个争议人物的近况之类的,都交待了一下。
有一些没看过前两部的可能会有点一头雾水,这个……也没办法|||因为除了于安以外的人必须要交待,不交待没法往下写了。
而且还不好写|||琢磨了很久,迟了一点,不过质量第一嘛,大家谅解一下哈。
☆、208定计。
孙侯是过了三更才进的绿天隐——这些年来,他很少外走动;皇后退位之后;更是深居简出;一应喜事都很难请到定国侯的大驾。乘着许家的丧事,不少勋贵终于找到了同孙侯接触的机会;桂含沁和许凤佳对着哭泣之余,还见到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爵爷把他逼角落里,看来;是大有逼问他太子退位真相的意思。
的确;因为牛家过分跋扈,现废太子民间、朝中都还有很多同情者,声望也一直不低;更有许多好事者;已经编纂出了各色话本,开讲汉武帝年间卫太子的传奇故事。借了这个名头,隐射的便是当朝之事……废太子身为皇后嫡子,士大夫眼中,那就是天然的皇位继承,虽然已经被废有一两年,现都就藩去了,但他的影响力,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消除得了的。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孙家感受到的压力特别的大,孙侯论年纪还不到四十,此时一进来,满面风霜之色,说他和许凤佳等隔了一代,众恐怕都深信不疑。他的神色,也要比母亲刚刚去世的许凤佳更凝重得多,一进屋便道,“时辰不多了,为免露出行迹,大家还是快商议正事吧,们总不能一躲就是一晚上,速战速决,尤其是升鸾和七妹,太久不露面,招闲话。”
话音刚落,也不给众反应的时间,便向蕙娘肃容道,“没时间彼此试探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二少夫,虽说咱们家同仲白交情深厚,座诸位,也度极为相信仲白的品……但这毕竟是大事,们顾虑也多些,总是想知道贵府的真正用意。毕竟,说难听点,有仲白,们那也是旱涝保收,大可稳坐钓鱼台,不必牵扯到这一摊麻烦事里来的。”
说是没时间啊彼此试探,但孙侯还是没把话给完全说破。蕙娘知道,场几个,可以说都欠了权仲白的大情,杨七娘的身子是他调养好的,桂含沁的大舅子从前结巴得说不出一句整话,是权仲白妙手施针,至于孙家就更别说了,欠权仲白的情,下辈子都还不完。——但这也都是欠权仲白一的,他们和权家并没有什么交情。而这些里又有谁是笨呢?大家都看得出来,权仲白和家里是有矛盾的。权仲白的品信得过,权家却未必和权仲白一样品过硬,她虽然是权仲白的妻子,但也是权府的主母,众对她一点初步的信任,倒完全还是看权仲白的面子上,但能不能精诚合作,还得看权家拿出来的理由,够不够扎实了。
“稳坐钓鱼台,又哪有这么容易……”蕙娘扫视了几一眼,一边组织思路,一边徐徐地道,“牛家摆明了是要顺者昌、逆者亡,说难听点,这些年来,仲白对她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因为牛妃打探皇上身子,仲白不肯明说,牛妃便将们家族女接连作践了有大半年之久……让这样的登上后位,以后还有勋戚们的立身之地么?们也是未雨绸缪……”
她说得再动听,眼前这些亦都不会跟着动了情绪。孙夫眉峰微聚,若有所思地望了丈夫一眼,许家小夫妻却是眼神深邃,倒是桂含沁插口笑道,“嫂夫恕交浅言深,这次贵府出面,怕是从中出力不小吧?”
蕙娘望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桂将军说得对,本也看牛家十分不顺……”
见孙夫似要说话,蕙娘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吴兴嘉,而是……因为们家的宜春号。”
天家入股大商号,监管诸商号运营的政策,一两年下来推行得意外顺利。最开始的疑虑、对抗期以后,商们发觉,皇家入股,对他们来说不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有了天家这个靠山,宜春号这几年来大展拳脚,一开始几乎把盛源号挤得毫无容身之地,要不是盛源票号使出浑身解数,也令天家入股,恐怕真要被挤得收歇关门了。对这些大商户来说,他们原本最顾虑的,便是被各级官吏盘剥,为此,甚至不惜奉献出丰厚的利润,各自投效各级官员,也就是为了求个保护伞。而如今呢?一样的价钱,买来的是天家这绝对的金字招牌,还同官员们不一样,是决不会升迁调任,罢黜倒台的。从宜春号来看,天家也就是求个分红,并不想盘剥吞并宜春号的产业……如此便宜的买卖,他们自然是趋之若鹜,争相要和天家合作,入股分红了。有些报效之心最热切的,竟不求天家银钱,情愿献出份子,只求不受往来各私卡的重税盘剥。
对于皇室来说,多了稳定的财源,又能规范了各商家投机倒把的不良行径,如某地有灾,往年各商号自然囤积居奇,将物价炒得飞涨,致使民不聊生,各层衙门三令五申,均都无能为力。如今么,只消宗府一纸行文下去,受了皇家入股的粮号,均只能按往年价钱上浮三成卖粮——想抵赖?平时营业账册,都是有宗府小吏过目的,仓里有多少粮米,往年按多少价钱发售,都丝毫抵赖不了。就是想买通宗府的,有燕云卫这样的特务机构监管,几年间揪出几个典范来,还有谁敢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