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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背地里的安排,她也无法和廖养娘交代,因此只能安慰她道,“绿松就是去了那也只是帮忙,我对她且还另有安排……”
好说歹说,才把嘟嘟囔囔地廖养娘给打发走了,歪哥在一边凑了半天的热闹,等廖养娘一走,就趴到蕙娘身边,眼睛亮晶晶地问,“娘,小姨有娃娃了吗?”
“还在肚子里呢。”蕙娘道,“这事对别人都不要声张,还没过三个月,不好大事张扬。等胎坐稳了你小姨自然会写信过来的。”
歪哥忙道,“噢噢,那我不说了。”
他和文娘见面次数虽然不多,但文娘什么事都没忘记过自己的两个小侄子,每回给蕙娘送年礼,必定有些小东西是指名送给歪哥、乖哥的,上回老爷子、四太太葬礼,她亦颇为照顾歪哥,所以歪哥对文娘印象很好,也颇替她喜欢,因笑道,“都成亲好多年了才有娃娃,小姨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呢――我看,这都是娘给她带的喜气,不然,怎么您不去看她,她就不怀,您一去她就怀上了呢?”
提到此事,其实蕙娘心里是有几分烦躁的,若非如此,文娘好容易怀了身孕,她既然知道,就没有装聋作哑的道理,肯定要送人送药地表达关心。自己把绿松留在山东,其实只是临时起意,毕竟王时就算是再看不上文娘,心里的疙瘩再深,蕙娘也不觉得他会主动回避让文娘受孕的机会,毕竟有了孩子以后,他更可以名正言顺地沉浸在公务中,回避和文娘的接触……
可绿松留下没有多久,文娘就有了身孕,这里头就单单只是巧合?自己指点文娘的时候,绿松也是在一边听着的,别是自己的怀疑还真不假,王时醉心于公务,时常在府衙用饭吃药的,其中还有文章吧……
蕙娘没接歪哥的话头,只是懒洋洋地逗了逗他的下巴,道,“有什么事要求我,你就直说吧。这么绞尽脑汁地逗我开心,还不如有话直说呢。”
歪哥心思被母亲看透,也并未羞涩,他嘿嘿笑着,摸了摸后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上回,三柔姐像是有几分恼我了。您不是说她就要去广州了吗。我想送她点玩意儿,让她别生我的气啦……”
这小子,蕙娘一时无语了,想让他去找权仲白,又怕这个不靠谱的爹还真顺从了歪哥的心思,待要回绝歪哥,又很难解释许家人的心思:她从小没有多少友朋,不过也本能地感到若点破此事,说不定会给歪哥与许三柔之间的情谊蒙上一层阴影,只好含糊道,“男女授受不亲,八岁不同席。你和她不是亲戚,又都大了,现在送了东西,以后真要说她做媳妇呢――”
见歪哥赌气要开口,她又道,“你别觉得我们老说这种话挺烦,这件事不能随便,即使我们不在意,三柔的哥哥和母亲也不会让她随便收你东西的,你只能让她为难。”
想到这孩子虽然精灵古怪,但在男女之事上却完全还是一张白纸,屡屡做出让人哭笑不得的事体来,便又道,“等你再大一些,娘给你找个先生,把男婚女嫁的事给你说透了,你就自然明白你现在的做法不大对头啦。”
歪哥咬着唇,显然没被说服,但看母亲神色,他也知道此事已成定论,只好塌下肩膀,垂头丧气地和蕙娘道了别,回去做功课了。蕙娘目送着他的背影,想到阜阳侯夫人的话,不免也有几分头疼:孩子越大,越有自己的主意,尤其是歪哥,虽然现在还有几分青涩,但主见极强。偏偏这种事,又不能由着他去碰钉子。这孩子越大,能让别人帮着操心的事也就越少,倒是还小时候,只要丢给养娘,自己就什么事都不用管了……就说这亲事吧,他若真是喜欢桂大妞也好,许三柔也好,她也不会棒打鸳鸯,可这孩子也不能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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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最近的身子的确不错,他召见蕙娘时,权仲白自然作陪,初次以外,竟还有二皇子、三皇子,连贤妃、宁妃都在皇帝下首坐着,因皇上最近身子不错,大家还都坐得很近,看来一派和乐融融的天伦景象,蕙娘借着参拜行礼的工夫偷眼打量了几次,已把情况尽收眼底:皇帝这一次,是有点设私宴的意思了。
她所猜不假,皇上只让他们夫妻给他行了常礼,便给赐了座,他今日精神很好,本来瘦削的脸颊上最近似乎也生出了一点肉,进殿参拜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咳嗽过一声。倒是坐在他下首的二皇子,满面细碎的麻子,即使上了白粉还能看到星星点点。十岁的孩子,本来应该像皇三子一般笑容满面、天真可人,但他却和父亲一样清瘦得都有些过分,好像在生谁的气一样,神情中带了几分执拗。感觉到有视线扫过自己,他非但没有微笑以对,反而颇有几分戒备地望了蕙娘一眼,这才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茶杯瞧。虽说从天花中痊愈以后,他身体还算健康,但看起来却要比皇上还更像个病人。
“自从上回把酒话桑麻,已有许久没和女公子坐下叙旧了。”皇帝笑容满面地道,“今日子梁有事过来不了,子绣还在进宫的路上。欲再和卿饮酒夜话,我的身子也支持不住,倒不如两家人坐在一块以茶代酒,谈天说地一番,也颇能解闷。不过,就不知道女公子有没有这个空闲了。”
蕙娘自然连忙逊谢一番,反正也都是寻常话语,大家场面上寒暄过了,皇帝便道,“我这也是临时起意,说到底,天下一盘棋,天家永远都不是唯一的棋手,尤其是天下经济诸事,我心里是只服气女公子的吩咐。这些年来,天下经济的发展,除了蒸汽机、骡机等异军突起以外,其余趋势,竟和你当年所推测的,是八。九不离十……一转眼那也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形势,自然又有变换,我请女公子喝茶,就是想让你给这两个小畜生讲讲课,也让他们明白明白天下百姓疾苦的。”
蕙娘何等玲珑心肠?几乎是转眼间就明白了过来:皇上这是要给两个皇子上课不假,但应该也不无考校的意思。他们的任何一个先生,都只会说学生的好话,要想知道两个皇子的真实水平,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当然是实地考校一番了。
看戏谁不喜欢?恐怕连权仲白都挺想看看两个妃嫔的想法,蕙娘眼角余光,能瞥见他若有若无地扫了众人一眼。其实她也正做着一样的事,不过,贤妃、宁妃在宫中生活多年,这点小事,还不能让她们七情上面,贤妃唇边挂着淡笑,期待而鼓励地望着二皇子,而宁妃干脆就直接仿佛还没明白过来似的,正出神地品着杯中香茗,对三皇子投去的眼神,十分无动于衷。
“盛世人丁繁衍、四海升平、荒田复垦、地丁合一。”蕙娘先恭维了皇上一句,“票号等大商家又都纳入朝廷监管之下,现在往北戎的走私几乎已经被控制住了,宜春号在西北的几间分号,生意都下降了几成……这些都是您看得到的东西,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海内局面,直是欣欣向荣,越往上走……经济局势,可说是没有任何问题。”
皇帝被她逗笑了,“上回我们谈天时,女公子可是相当直言不讳。怎么,当时要触犯到宜春号了,你就牙尖嘴利。现在反正和你们票号无关,你就猛打太极?”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调侃蕙娘道,“不愧是票号的当家人,算盘打得太响啦。好处全是你的,风险那都是别人的,你用了朕的火炮,真心话怎么都要给朕吐几句出来的吧?”
这是明着在点东北海域的变化,让蕙娘占到的便宜了,蕙娘也是有点欲辩无言,只好勉强道,“这该怎么说呢?臣妾不过是躬逢其会罢了……再说,日本那边也不是无利可图,臣妾也不能把好事都占全了么,总是要分点红利给人的。”
皇帝笑着拿手指点了点蕙娘,扭头冲权仲白道,“子殷你看,你媳妇脸大啊,睁眼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
权仲白淡然道,“在商言商么,想多占点好处也没什么不妥,是宜春为你办的事多,还是盛源?你也该驱策他们一番了……这样,你也别拿东北的事来掐她了。这个钱你反正给谁挣不是挣?还不如偏了我们。不过,阿蕙也可以不必装傻,该说就说,大家都少费点精神。”
说来奇怪,在这几人之间,他虽最没权力,但说话仿佛还最有权威。非但蕙娘、皇帝被他一说,都收敛了神色,就连几个皇子妃嫔的神色都有变化。皇帝悠然一笑,倒是很爽快地让了步,“好,子殷说得也有理,倒是我小家子气了,我敬女公子一杯。”
说着,便啜了一口清茶,蕙娘倒是不敢怠慢,把茶水饮了半杯,才道,“我还是那句话,现在四处开埠,宇内的好东西,都汇集到了大秦。天家富,朝廷也还算可以,民间有钱人更是越来越多……这已经不是经济的问题了,皇上,经济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有问题的,应该是人口才对。”
她一句话直指核心,皇上也不禁收敛了笑意,半晌方叹道,“女公子说话,永远都是这么一针见血……”
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巡梭过两个儿子,见两人都露出了沉思之色,便又叹道,“不错,现在北弱南强的态势,已经有所改观。西北、京畿一带发展得都不错,只是摊丁入亩以后,盛世人丁速度太快,流民已成了新的隐忧。西北地方再大也是有限的,除非把他们全都放逐到北戎地块上去,不然,再过几年西北也不能再容纳更多人口了。如此以来,江南人口,遂成一大烦恼。按这样趋势下去,我们得向外头买粮来吃了。”
不能自给自足,就是祸乱的根源,不过如此一来,追根溯源很容易就能发觉问题还是出在机器上,宁妃就在上头坐着,蕙娘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提出这个问题的。她也露出苦笑,“这事已经超出经济的范畴,臣妾也没什么好办法,再说,这亦不是臣妾该去想的问题。”
“东西是好东西,人也是好人,”皇上也叹了口气,“子梁改进的天威炮,背后都有夷人的身影,不过,这个西洋玩意儿也是让人头疼。我这里也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你看看怎么样……嘿,这亦是别人给我献的计策,我也有点拿不准主意。――现在粮食不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各地不肯种粮,都宁可去种桑树和棉花。但这件事,官府是可以控制的,还有一点,便是各大织厂的用工数量,也能强行规定,一年产多少丝的厂子,必须雇佣多少工人。让他们去做什么事都好,只不能少开工钱没了饭吃……女公子觉得这一策怎么样呢?”
蕙娘还未答话,他又向着两个儿子道,“你们也说说自己的看法。”
二皇子、三皇子均露出思索之色,片晌后,三皇子摇头道,“儿子见识短浅,对织厂和农工都毫无了解,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
一边说,他一边胆怯地看了宁妃一眼,宁妃倒是毫无异状,还冲儿子露出淡笑。连贤妃都冲三皇子遥遥而笑,明眸杏眼中云山雾罩,神色也有了几分朦胧。
二皇子有些不屑地看了弟弟一眼,又想了想,才道,“儿子觉得,两策均算中上,唯独只在贯彻始终。如是对乡绅豪强网开一面,那终究也只是好心办了坏事。还是要澄清吏治,敲打过了朝中各官员,才能贯行如一,不至于弄巧成拙。”
这一番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