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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蓉这时正好抱着一床被子从外头进来,秋香正和秋意搭竹杠晒被子,阿蓉递给两人,回头对容昐笑道:“太太,过一会儿奴婢要随李总管回京里去,您可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没?”
容昐沿着栏杆侧身坐下,问:“去做什么?”之前李总管已经来问过一趟了,说是要交账。
阿蓉道:“公子的画纸用的极快,咱们这次带来的都用光了。”
冬卉从屋里出来,捧着药递给她,容昐摩挲着碗口几下,对她们笑道:“咱们也回去吧。”
秋香拍着被的动作一顿,眼中满是笑意,冬卉愣了下,轻声问:“太太可是想小公子了?”自打这鹦鹉送来,昨夜就反复起床了几次,出去就对着睡着的鹦鹉看了许久。
“嗯。”容昐点头,下次如果还要出来,一定得带上小儿。
她若不想都是假的。
“那就回去吧。”秋香拉下袖口,笑道:“收拾起来也是极方便的,咱们午后用过膳就启程?”她们这次带的衣物都不多,也就随身三套。
容昐道:“嗯,你们收拾,我去看看长沣。”
她的确有些担心这孩子,他心思细腻温和,有些话说出来伤人他就不说,宁愿憋在心里头。
容昐在院子门口等他,今天天气好的很,他随着几个小厮上山挖野菜去了。前几日挖了许多山菇回来,她煮了汤,他高兴的喝了极多。
也只等了一会儿,就瞧一群人回来了。
长沣走在最前头,兴高采烈的和身后的人不时交谈着什么,旁人提醒了下他,他这才转头看见太太,连忙跑上去,气喘吁吁道:“太太怎么又等在风口了?”
容昐抽出帕子替他擦掉头上的汗水,指着篮子问:“找到什么了?”
长沣双目反光,摘下篮子,翻到了地,抓出一只有四斤多重的鱼笑道:“在湖里抓了一条大鱼,中午炖汤喝。”
“怎么山上没结冰?”容昐惊讶,后面跟着一个小厮连忙回道:“也不是湖,就是一个小潭,潭底下接着地热,连水都是温热的。”
“哦。”原来是温泉,容昐回头对长沣笑道:“那中午咱们就喝汤。”
“嗯!”长沣高兴应下,忽然抓住她的手,从袖子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对戒指,那戒指是花编的,极其简单朴质,长沣小心的给她套在一个无名指上,一个套在中指上,昂起头,笑的灿烂又腼腆:“这是我在那潭便摘的花编的。”
这可是容昐第一次收到戒指,还是儿子送的。
心底竟有种难言的酸涩和满足。
那戒指编的极其牢固,有紫色的小花,白色的小花还有红色的小花编成,大小刚刚好。
“谢谢你。”容昐放在唇边亲了亲,眼睛笑的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长沣微红了脸:“上次就答应您编一个极好看的花环,那个花环在篮子里呢。”说着指了指。
容昐心口是胀的极满,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道:“我都喜欢的很。”
长沣重重嗯了一声,回过神问:“太太刚在门口等儿子,可是有事儿?”
容昐想了想道:“咱们今天吃完饭回府好吗?”
“嗯。”长沣低下头点了点头,后想起什么,连忙抬头对她笑道:“我也想弟弟了。”
容昐真想狠狠抽自己两巴掌,她这辈子欠的最多的就是长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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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用完午膳的时候,长沣陪容昐一起收拾了精细的物件。
一行人才出发。
庞国公府在内城,诏狱在外城。
容昐让阿蓉秋香几个带着长沣先回公府,她和冬卉冬珍等去了诏狱。
对于诏狱,容昐也只是听过。它和一般的监狱不同,专关押皇帝和内阁批复的人。
连里头的狱卒都是锦衣卫出身,专门直达天庭。
关押在里头的人进去了就极少有出来的。
容昐坐在马车上,微撩起半帘往外看,一个虎口的门栅栏关的极严实,来来往往的人都要经过排查。
冬卉拿了庞晋川的玉佩进去,不过半响的功夫狱吏紧跟在冬卉后面出来,朝她所在的马车恭敬的作了一个揖:“不知夫人来,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来人官员头戴官幞头,垂带,后复令展角,身穿飞鱼佩戴春刀,看着大约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模样。
容昐披着黑色的斗篷下车,半边脸都被包在宽大的帽檐内,旁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容昐问:“不知大人贵姓?”
“下官姓秦。”秦管事连忙朝她又作了一个揖,轻易不敢得罪她。
容昐微微颔首:“如此有劳秦大人了,还望在前引路。”
“是,夫人。”他连声应道,微侧身伸出手。
容昐跟着他往诏狱里走,越往里越发的阴暗,一股凝重滞气朝她扑来,她跟着又直下了几个阶梯,好像到了地底下一般,两旁高点着火把,细看才发现原整个监狱都在是石头所筑,垒的极其坚固。
前头又打开了一道门,狱头连忙噤声。
容昐走进去,斗篷飘动露出纱绿潞紬的裙儿。
待她走过了,一旁站着的小狱卒才低声问那狱头:“这是谁家的夫人?怎么让秦大人亲自来引路?”
莫说是正一品大员来,他们也不吃这个茬儿,便是王公贵族往他们这里一走,比寻常百姓还不如呢。
这次来的是一个女人,还竟由诏狱的副主管引路。
狱头捂住他的嘴,四周一看,见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道:“这是当今皇后的堂妹,顾家的小姐,如今嫁的是吏部尚书那位。”
狱卒吓了一跳,问:“长得如何?”狱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哪里敢看?听闻尚书大人极其宠爱这位顾夫人,此次若非她想来,旁人是轻易不能接近的。”狱卒连连咂舌,也不敢有声音,只是忽想起那一位,立刻面如死灰。
倒真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容昐也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久,才到了女监。
秦管事问:“夫人,可需打开门?”
何淑香披头散发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忽听到声音耳朵一动,抬起头看去,猛地站起来扑了上去,要抓容昐的手:“嫂嫂,嫂嫂,你快救我,救我出去!”
冬卉退的极快,秦管事见此也不开门了,退到了外面。
容昐招手让冬珍打开食盒,是下午时做的白面馒头。
何淑香的目光很快被扑鼻的香味吸引过去,伸出黑乌乌的双手就抓了三四个,嘴里,手上都塞的满满当当。
容昐又递上水去,她一边哭一边吃,三两下的功夫便狼吞虎咽卷入肚中。
“还有吗?”她问,目光望向食盒,容昐点点头,底下一层是烧鸡和几盘小菜,还有一壶梅酒。
秦管事过来开了门,容昐送了进去。
里头就一个小桌,没有椅子,何淑香看她摆好,急不可耐就伸手抓。容昐替她倒了一杯酒:“慢点。”
何淑香根本顾不上她,眼里泪一直的流,待她吃的喘不过气来,噎住,狠狠咳了出声儿,才停下,呆呆的坐着看着容昐。
“你怎么来看我?”阴暗的灯光照在她脸上透露出一股死气,她的脸干瘪枯黄的厉害。
容昐也跟着蹲着,双手抱膝,又替她倒了一杯:“是如芬叫我来看你的。”
何淑香双目一亮,一行清泪缓缓流下,半响转过头去,问道:“她,她好吗?”
“我没有为难她。”容昐说。
何淑香紧张的神经松了下来,昂面一口喝光她倒的酒:“以前我从不喝这种酒。”
“是我酿的。”容昐道。何淑香讽刺一笑:“到头来你什么都有了,我什么都没了,连这酒喝的都觉得腻歪的不行。”
冬卉要怒,容昐摇摇头,何淑香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望着上头,又问:“二爷呢?”
“跟雍王跑了。”
她早该知道是这样。
何淑香擦掉眼里的泪:“别把如芬给他,就养在你身边。等她大了,只要找一户殷实的人家嫁了就好。”
“你后悔了?”容昐问。
“不是。”何淑香眼中啐出丝丝的毒,恨道:“是这些大宅门里王八羔子多!”她又问:“你就比我痛快了吗?这些年你过的日子能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我?”
呵呵,那位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只怕她自己最清楚,顾容昐啊,何曾又比她惬意过多少?
“我过的好不好,这和你无关。”容昐道,缓缓站起:“还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如芬的?”
何淑香眼眶微红:“没有了,我亏欠她的又何苦叫她记得我呢?”说罢跪在地上朝她一拜:“只求你不计前嫌。她性子急,又被我宠坏了。”
“好,我走了。”容昐收拾好碗筷,要往外走,何淑香突然叫住她。
容昐回头,她看着她露出一个凄惨的笑:“谢了你。”
容昐盯着她看了许多,嘴角想要咧起,终没有对她笑出来。
面对这个昔日的妯娌,容昐已经没有多余的话再说了。她和何淑香,为了孩子,为了各自的利益,斗过,但她何淑香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不欠她的。
若是再给她何淑香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还是会走那条道,她们两人之间还是得斗得你死我亡。
没有什么再回看的了。
容昐穿过木栅栏,秦管事上前关上门,落下匙。
铁做的钥匙触发出冷冰冰的声响,何淑香双手住在木栅栏上,看着容昐的身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最后闭上了眼,探出一口气。
终究见到了要见的人……如芬跟着她,应该也不会吃苦到哪里去。
只是觉得讽刺,临了,临了,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寄托给了自己最是厌恶的人,也不知是报应还是她咎由自取?
却说容昐去诏狱的时候,庞晋川正处理好公务带着小儿往别庄上赶。
小儿穿的极多,被庞晋川包的跟个肉球一样,圆鼓鼓的坐在他怀里,父子两人长的本来就极像,加之今天都穿着银白色的箭袖袍衫,越发的吸引人眼球。
“父亲,您说只要我去太太就会回来吗?”小儿睁着圆鼓鼓的大眼问。
庞晋川嗯了一声,没什么心思想和他聊天。
他再接再厉:“父亲都没接回太太,小儿去了有用吗?”
“……”庞晋川沉默了,连眼神扫都不扫他一下。
来旺:“……”这位小爷近来说话也越发犀利,真是哪儿不能戳,他就偏往哪儿戳,偏偏说完一点都没胆战心惊的觉悟!浑身上下都透着邪乎劲儿,也不知是像太太还是像了爷去?
“哎。”小儿自己也叹了一口气,刚想换一个话题,只见不远处一侍卫行色匆匆赶来,面色惊恐无比。
庞晋川驻足,挥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那侍卫连下马都不利索了,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噗通一声跪地,满脸惊恐和泪痕。
“怎么了。”庞晋川紧抿着嘴,目光冰冷。
来旺知道这是他紧张的前兆,他回过头望向那侍卫。
他是派到前头通禀的,不在庄子上等着,怎么反倒先回来了?
来旺心下沉了沉,抬起头望向别庄方向,只瞧那里一股浓烟直冲上天。
不好!
侍卫惊呼:“别庄走水了……太太,太太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