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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今天的注意力有点过分敏锐,连她秀丽脚趾上的指甲油色泽。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对于傅玉到场后如何恶整前女友的事,他反倒模模糊糊,甚至连前女友今天到底穿什么样的衣服,他都说不清楚。他的焦点,怪异地只集中在一个身影上。
原本搞得他焦头烂额的事,到了她手上,两三下就搞定。
两人早早收工,就坐计程车下山,绕到天母去采买无聊食品,犒赏自己。回方老弟诊所的沿途上,嘻嘻哈哈地拿先前联手演出的闹剧开玩笑。甩掉了恼人的感情烂帐,有如终于轰出憋了很久的大喷嚏。爽啊!
“超劲爆的。我还以为你女朋友看起来会很放荡,结果她甜得像白雪公主一样,清纯到都可以去选拔校园甜心了。”
“清纯的只是那层皮而已。”他抱着两大纸袋的高级粮食,背靠玻璃门退步推开。
“早知道我们就先去拍情侣大头贴,分送你的朋友们,以兹缅怀。”
“够了啦。今天给你这样一闹,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我们是一对的——”尚之的故作不耐烦,在瞥见候诊室大厅时霎时凝结。
“耶?司真,你已经到啦。”雪色沙发中的那个大背影,她一看就认出来。“既然到了怎么不先练习?”
方家兄弟俩各据沙发一方,无人回应。方老弟努力暗使眼色,尚之知道大事不妙,傅玉却还专注地在大纸袋的战利口叩中勤奋挖宝。
“我刚跟尚之去精品店买到一种很好笑的进口香皂喔。”哈,找到了!“看,豌豆形香水香皂。对半打开像不像人类的肾脏?”
结果,没人觉得好笑。
奇隆了,大家是比赛老人痴呆症吗?一点反应也没有。
“喂,你们在守灵啊。”她绕到环形沙发的中央,才看到司真的表情。
好久没见到他了——快一个礼拜,近一百四十几个小时,难得看他脸板成这样,不过他真是愈看愈可爱。即使脸臭,依旧超帅。
“对于教会崔妈妈邀请我们在追思会上演奏圣诗的事,我已经答应了。”她一个人兴奋地滔滔不绝。“我选了好几首老诗歌,都跟崔爷爷生前的见证互相呼应,你们参考看看。”
没有人伸手接过她热切递发的影本。
“喂。”她这才茫然。“你们到底干嘛了?”
怎么都不理人?而且,大家似乎在闪避着,不想和她的视线对上。
死寂的气氛,紧绷著每个人的神经。
她精睿地观测着。方老弟跟尚之对她的闪躲,像是有所顾忌,而司真,仿佛跟水晶桌面上的琉璃摆饰有仇似地冷瞪。
了了,问题出在他身上。
“方司真医师,请问我们可以开始练习了吗?”小人儿环胸请示,脚尖点着拍子。
“现在几点了?”阴森寒冷的低吟,有如来自地狱幽谷。
她愣愣张望。“一点半多啊。”
“我以为,守时是我们这个乐团的共识。”冷冽的眸光,几乎凿破脆弱的琉璃。
“喔。”这她就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我跟尚之很早就把私事忙完了,可是不小心在外面逛过头……”
又是一阵冷漠。没有抨击,也没有接纳。
她难堪又没辙地抿了半天唇,才怯怯嘀咕:“好嘛,对不起。”
没有任何原谅的声音,只有突兀的强势低语。
“小乐团的编制有缺欠,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才解决?”
缺欠?“我觉得我们三人目前的编制很好啊,而且你弟的加入还可以丰富钢琴的层次感。我也选了一首四手联弹的曲子做备案,万一——”
“该补的你不补,可有可无的你却拚命玩。傅玉,我希望你对我们的时间能有点概念,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闲。”
她傻傻伫立在三个医生的围剿中,不知如何回应。其实司真这种等级的刻薄,她可以轻轻松松就回得比他更狠。可是,很奇怪,她好像不小心被刺中了什么罩门,一时之间突然爬不起来。
“在敲定曲目前,能否请你先敲定整体的编制?我们到底需不需要长笛手?”
“要啊……”司真怎么这么凶?为什么都不看她?
“人选呢?”
“我……还没找到。”
“我感觉不出你有在找。”
一阵受伤感,猛地涌上心头.他何必要这样对她说话?
“我是没在找!”怎么样?“三个人演出的效果就很赞了,找不找得到长笛手有什么重要的?”值得吵吗?
“四人编制,是你第一个提出来的。”
“乐团编制本来就可以弹性变化!”谁规定要几个人不可?
“你遣不叫弹性,而叫随性。”根本没有原则可言。“如果你想扩大演出的格局。对最基本的编制问题却还是这么马虎,我不会参与。”
大伙错愕。
这个门外汉乐团,最主要的就是靠司真卓越优美的琴技撑大局。少了遣把小提琴,乐团等于垮了。
傅玉被他逼得惶恐莫名,真的不晓得他是怎么了。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崔妈妈……”
“那是你个人的决定,并不代表我的意愿。”
尚之本想出声支援吓坏的小人儿,却被方老弟恶狠狠的挤眉弄眼拦住,退回沉默。
拜托,老哥发脾气的时候,千万别轻举妄动。最安全的避难法则,就是装死——如同野外遇到大灰熊、掉在海中碰见鲨鱼的危急应变。
傅玉却看不懂暗示。她只顾着看司真,忽略全世界。结果逼迫她的,竟也是她痴心凝眸的人。
“你自己决定。”司真疏离宣判。“要找长笛手,还是干脆我退出,你跟尚之两个人上台去玩扮家家酒?”
“我会找,只是你要给我一段……”
“我已经容忍你很多段时间,你却一直拖。还是我们解散乐团算了?”
她被这话正面狠狠地击碎脑门。不是因为好不容易实现的梦想濒临粉碎,而是粉碎她梦想的凶手,居然是他:当初帮助她实现的人。
“你的答案呢?”
她不知道,不要逼她……
“如果你还是毫无概念,”他起身。“那我们就此——”
“我来应征你们的长笛手,如何?”
大伙全掉头望向远处诊疗椅上传来的低柔女声。
柯南?怎么又是她?!她为什么没事总跑来这里睡觉?
“这样你们编制就齐全,不必解散了吧。”呵啊……歹势。
“我们不需要!”
傅玉的忿然重喝,又弄拧了局面。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方老弟抱头呻吟,几乎抓狂。“柯南能帮忙就让她帮。这样你有长笛手了,老哥也不用走,不是皆大欢喜吗?”
大家赶快握手和好,一起滚吧,别耗在这里防碍他上色情网站好不好?
“我可是高中时的乐团第一长笛喔。”柯南懒懒翻身站定,搔搔乱发。“吹德布西牧神的午后都不成问题。”
“谢谢你的抬爱!但我们还是不——”
“欢迎。”司真一只大掌伸过,当场拆傅玉的台。“有你加入,我们终于不再三缺一。”
“请多指教。”反正她也只是看不下去傅玉被欺压的惨况而已。
“你们没听到我说话吗?”急得她气爆。“我宁可乐团没有长笛手也——”
“你有完没完?”
司真淡淡一句,不耐烦的斜睨冻结了她的愤慨。她没有看过这样的他,没想过她那个憨直的大头呆会有这种表情。而且,直直冲着她来。
“那么我们今天就开始排练。”司真从容主导大局。“柯南,你能拿长笛来吗?”
“开车回去拿,来回大概要半个多小时。”
“弟。”
“喳。”狗奴才马上搓手上前。“柯大小姐,请容小的载您回府上拿吧。”
“我们会在这里选曲,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先提。”
“我没意见。”任何圣诗都OK。
“那我跟尚之就直接定案了。”
倏地,兵分两路。一组人马取长笛,另一组人马选曲目,都是两两一组,以高度效率迅速完成所有前置工作。
只有她,一个人被丢在所有人背后。
第九章
PHIKA…是希腊文喜爱的意思,HAPMONIC是和谐的意思。两个字合起来:PHIL…HARMONIC,喜爱和谐,翻译出来,就是爱乐。所以一个爱乐的团队,应当是喜爱和谐的。
可是傅玉的小乐团,阵容愈是坚强,愈不和谐。
陷入混乱。
“太轻浮了!”傅玉重斥。“我说过我要的是各声部的那种厚度感,不是这种百老汇似的杂耍团!”
“那么你何不亲自演奏一遍给我们听听看。”司真将小提琴悬空夹在下巴与肩窝上,淡漠调弓。“否则没人知道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又来了。柯南没力地垂握长笛坐到一角去,玩她的MP3手机。
“你觉得这样的层次感还不够丰富?”连尚之都搞胡涂了。
“但这是‘奇异恩典’,不是‘不莱梅乐队’!”演奏出来的声音简直像鸡狗牛羊在拿乐器把玩。“而且这首圣诗是为了衬出崔爷爷生前的写照——”
“你干脆直接放CD算了。”司真迳自收琴。
傅玉大愕。他怎么又这样?最近几次的排练,他总以走人收场。
“要不要试着从编曲上再做调整?”相较之下,原本最不配合的尚之,竟变得比司真还好沟通。
“对啊,编曲要变……”她嘴上附和,眼却盯着司真。
“我们可以加强大提琴和钢琴之间的——”
“尚之学长,你是不是刚吃完墨鱼面没刷牙漱口?”方老弟在旁边悠然打岔。“你牙齿跟舌头都黑黑的喔。”
他连忙捂口,起身快步杀住豪华诊所的盥洗室。
“记得用牙线清齿缝!”懒懒高呼。
她望着司真的背影,奇怪地提不起劲去跟他吵。留他有什么用?他每次走人,都像搞定手术的大医生,后面的一堆杂务及缝合什么的,全丢给开刀房内的小喽啰去收拾。
他从不想想被他这样抛在身后的人,心里会有什么感受。
他只问结果,不管过程。
“好吧,司真先离开,我们三个继续——”
“歹势。”柯南闲闲坐在沙发调整耳机。“小提琴是整个小乐团的主角,如果只剩我们三个配角,练也是白练。我不想留下来浪费时间。”
傅玉茫然伫立,凝望地面,仿佛被吸入地板木纹的漩涡里。
“想走的人就先离开,不必勉强留下。”
第一个霍然迈出大门的,却是司真。冷漠决绝,对她的受挫与立场毫不顾念。
柯南垂叹,还以为她故意恶待傅玉,可以刺激司真留下来声援的说……
“小玉儿,这样下去,乐团真的会散掉。”
她知道,可是,对于司真,她心灰意冷了。她不能理解的是,这明明是很小的事,为什么却击垮了她所有的斗志,变成一摊软趴趴的烂泥巴?
“我这几次都已经准时出席,不敢迟到,而且长笛手也有了,但他的态度完全没改变。”天晓得他到底在不爽什么、还要不爽多久。
“那根本不是我老哥发飙的重点,OK?”拜托,到现在都还没搞懂。“你难道不知道我坐在旁边帮你避掉多少危险吗?”
小脸认真皱起。“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坐在一边负责乘凉的。”
“我哥是因为尚之学长啦。”方老弟一边偷瞄盥洗室内动静,一边狰狞窃语。
“他跟尚之又怎么了?”这哥俩好最近问题还真多。
“不是他跟尚之学长,是你。”
“我?!”莫名其妙!
“你们两个上次迟到的时候,我老哥等到脸发绿。你还一回来就跟学长嘻嘻哈哈,向老哥卖弄跟他瞎拼到什么鬼东西。”老哥没放火烧了他这间诊所泄恨,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司真是因为这个理